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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不奇淡淡道:“你太平道修的人间法,生生世世想的都是逆天改命窃这人间龙气为己用,自家一堆麻烦事还解决不过来,还想帮我打发惠果,让我如何能信?”
贺重玄道:“道家千派本是一脉,虽说大家如今立场不同,大有分歧,但总归同出一源,惠果打得好算盘,真要让他成了事,算计的却不是你一人一派,我虽法力不及,但既然知道了这事儿,便不能束手旁观,今日来向你索要这好处,原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你这老儿向来自私自利,想不到今日竟也有如此大公之意。”宁不奇嘿嘿低笑,“既然如此,那就许你一样好了,来挑吧!”探手将那玉简自白胡子师弟手中取回递向贺重玄。
贺重玄却不伸手,只道:“你放下,我来拿就是!”
宁不奇凝视着贺重玄,并不松手,“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怕了,那就回去吧。惠果之事牵涉极大,岂是首鼠两端之辈所能干连的!我虽不认同你太平道的修法,但却向来佩服你派历代师祖逆天的大勇气,却不想到了你这一辈变成了只敢放空炮算计的小人了!”
“我只是担心你舍不得,却又有何所惧!”贺重玄伸手握住玉简的另一端,“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宁不奇眉宇轻松,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轻声道:“如此,便多谢了!”
玉简啪一声在两人手间碎裂。
碎裂的不仅仅是玉简,而是整个世界。
眼前的世界如同那片玉简般一片片崩碎,化为如同大雪般的漫天碎片,飞舞在黑暗无边的空间中,一幅幅莫名却大有深义的图像在碎片中飞速闪过,没入黑暗深处。
耳畔传来洪大钟声。
咣,咣,咣……
急促异常,如同警报。
雍博文蓦然惊醒,猛睁双眼。
俺是惭愧的分割线
这段时间事情又多又杂,女儿患病,自己也跟着得了急性肠胃炎连趴了两天才算缓过来。
从下周起,更新能恢复正常,我会尽自己能力多更一些补偿前段时间耽误的。
第二四六章广阳派防区(上)
伴随着苏醒而来的是,全身剧烈的疼痛,仿佛突然涨潮的海水,不停地漫上来,直到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雍博文花了极大的力气,才使自己没有在这种如潮般的痛楚中呻吟出声。
情况不明,乱出动静,是会死人的。
视线有些昏暗。
最先闯入眼帘的是交错的房梁和向上收拢的屋顶。
这种不挂棚顶的老式房子雍博文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那还是以前随着爷爷住在乡下老宅的时候。
老宅都是这般的房子。
春夏会有飞来的燕儿在梁上筑巢,冬季会有胆大的老鼠趁夜往来。
后来爷爷不见了,他被带进了城,寄养在艾家,住的都是楼房,这种悬空顶的房子便再也没见过了。
猛然看到这种老式的屋顶,很让雍博文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似乎是到了极熟悉的环境,抑或是见到了极熟悉的亲人。
不过雍博文马上就收拢了心神。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就算是他再怀旧,也不可能因为一段房梁就感到亲切莫名。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的情绪。
他凝神感应片刻,确认身边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转动脖子,将视线向两侧移动。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带来了难以想像的痛苦。
脖子似乎断了一般,轻轻一转,便带起来咯啦咯啦的细响,仿佛无数碎裂的骨头在不停摩擦。
简单的扫视了一圈,雍博文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简陋狭小的草屋,统共不过十几平的样子,身下的一铺炕便占了大半个房间,仅在前面留了条容一人走过的通道。
正对着炕沿的是一扇窗子,没有玻璃,上面蒙着白色的纸,隐约有暗淡的光茫自纸后透射过来,光有些发红,有种血样的味道。
钟声正自窗外持续传来,其间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呼喊,惨叫声,呻吟声,隐约的爆炸轰鸣,巨大的崩塌坠响,乱得仿佛世界末日。
而这个安静的小屋就好像是末日里被遗忘的角落,只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默默地等待着末日的降临。
真是个适合蛋痛文青强说忧愁悲伤的好背景。
不过雍大天师向来没有这种蛋痛的情绪。
确认四下无人看管,雍博文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捏咒拿符。
当一叠急救符箓出现在指间的时候,雍博文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他随身带着的符箓除了用掉的,都好端端在身边放着呢。
应该是获救了吧,如果是落到了马妖手里,一来这些妖怪想来没有兴趣留他一命,二来就算留他一命也不可能把他随身带着符箓都给他留在身边,这些符箓上的法力波动只要稍懂点法术的都能感应出来,妖怪们可不是弱智会直接忽略这种杀伤性极大的东西。
雍博文稍感放心,施展符箓给自己进行急救。
救下他的人显然已经对他做了急救处理。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清洗包扎,缠着干净的白布,透出浓重的药味。
只不过这种简单处理对他的伤势而言起不到多作用,尤其是内伤和骨伤,根本就一点也没有得到治疗。
能醒过来已经是雍大天师生命力顽强的表现了。
雍博文连贴带烧又吃了一嘴的符灰,耗去了数十张急救符箓,总算是把自己这条小命从垂危边缘抢救回来,跳下炕来,试着伸了伸胳膊腿,以防有没处理到的地方再加大伤患。
正在这里伸展胳膊腿呢,就见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人走了进来,看到活蹦乱跳作体操的雍博文,当场石化。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穿着一身灰布衣衫,背上还交叉挂着两柄剑,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好像见了鬼一般。
“你好!”雍博文只好主动挥手打招呼。
“啊!”小姑娘发出一声尖叫,扭头就跑,边跑边喊:“师傅,师傅,掌门,掌门,师兄,师姐,你们快来啊,仙使,仙使他……”乱糟糟胡喊一气,也不知她倒底在喊谁。
雍博文挠了挠头,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符箓,调了几种杀伤力够强够大的符箓到手边,这才整了整衣服——这个动作其实很多余,他现在整个人被白布条缠得跟个木乃伊一般,根本摸不到衣服——走出房门。
一出房门,眼前便是一片暗红的光芒,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算适应。
眼前是一处相当宽敞的广场。
广场上躺满了人。
没错,是躺满了人。
足有好几百人,或是缺胳膊少腿,或是开膛破肚,一个个血肉模糊,简直好像不小心闯进了某层地狱般,空气中充满了浓稠的血腥味道。
只有寥寥十几个人在伤者之间匆忙穿梭进行救治。
小姑娘就沿着这些伤者中间留下的过道向着广场对面急奔,一面奔跑,一面大喊,引得人人侧目,随后更多的人把目光落到了刚刚走出茅屋的雍博文身上,神色间有惊奇,有疑惑。
便有一人急急走过来,道:“仙使大人,请快回屋里休息,你的伤……”他的话只说了半截就停住了。
虽然雍博文身上依然缠着白布条,但走动间轻松灵活,显然跟重伤员这种身份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了。
“这是什么地方?”雍博文目送着尖叫的小姑娘越跑越远,没奈何只得回头问这个主动凑过来的人。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长得五大三粗,满身血迹,手里还拎着把砍刀,看起来十分像屠夫。不过雍博文看得清楚,刚刚这人就在不远处的伤者中间对其中一人进行救治,使了法术,施了符箓,还烧了符水,最后一刀砍下了那伤者的一条已经化脓露骨的大腿。
这位看起来像屠夫的家伙其实是个医生般的角色。
中年汉子毕恭毕敬地回答:“回仙使大人,这是我广阳派宗门所在,前日仙使大人破围而来,我派掌门真人亲自率队将您迎回来的!”
广阳派宗门!
雍博文的视线落到了广场中央。
尖叫的小姑娘刚刚从那里跑过,还在继续往前跑。
那里竖着一尊十米高下的雕像。
第二四七章广阳派防区(中)
那是一尊巨大的汉白玉雕像。
道袍、梁冠、芒鞋。
双手倒负,背挂长剑,斜首凝视,目光正落到广场边际的高大门楼上。
雕像栩栩如生,衣袂翻动,似乎随时都有走下高台顿足飞去的可能。
也正因为雕刻得栩栩如生,雍博文才一眼认了出来。
那可不正是宁不奇的雕像。
切不说眉眼身形这些硬件,单是往那里一戳散发出来的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就与梦中那个望着房梁也能望出高人范的形象高度统一。
广阳派,宁不奇。
刚刚才梦到,居然就能亲眼见到,要说纯粹巧合,那真是鬼都不相信。
雍博文想到了自己那一重宁不奇神识转生的身份,又想到了因着花间转生的缘故而梦到的那些关于青龙寺的种种前事,猜想着或许是因为宁不奇神识剥离时残留下来的些许印迹,才会在来到广阳派所在之后,梦到那些事情吧。
至少看到那尊雕像的时候,雍博文最初感受到的那种亲切熟悉越发的强烈了。
看到雍博文注视雕像沉吟不语,若有所思,那医生角色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地介绍道:“仙使大人,那是本派千年前升仙的大宗师……”
“宁不奇嘛,我知道!”雍博文随口道,“熟得很!”他当真与宁不奇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虽然从无交际,也无没见过,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宁不奇分神的转世,尽管一转世就给剥离了,但那也有些露水姻缘不是?更何况他还在属于花间的印迹中见识过这位手欠高人如何落了青龙金胎因果的呢。
只是雍博文这随口一句却让那中年汉子误会了,欣喜若狂地道:“仙使大人与宁祖师相熟吗?他在仙界可好?”
“呃……不是这样……”雍博文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小小的错误,正待解释,却见刚刚尖叫跑掉的小姑娘又匆匆跑了回来,这一回,她不是一个人在奔跑,而是身后跟了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着道袍背长剑,大部分人身上还染着血,脸上也是乌七麻黑,最离谱的是跟在后面的几位手里都提着剑,剑身上还往下滴血呢。
那中年汉子立刻道:“掌门到了,还请仙使稍待。”也不给雍博文解释的机会,迎着那群人走过去,对着紧跟在小姑娘身后的一个白胡子老道施了一礼,低声说了句什么,那老道紧绷着的脸立刻喜笑颜开,两步便窜到了雍博文面前——两人之间原本至少隔着近五十米——深施一礼:“贫道广阳派掌门洛楚易见过仙使大人!”
这老道长得膀大腰圆,往那里一站,如座小山也似,虽然头发胡子眉毛都白了,却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老态,声音也是洪亮异常,无论放哪个环境里,往外面这一亮相,都是妥妥的世外高人,可如今却对着雍博文神态谦卑,委实是让雍博文有些手足无措地感觉,也不敢受他这一礼,连忙往旁闪开,伸手托住洛老道的胳膊,道:“不敢当,不敢当,洛掌门不用多礼!”
“仙使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洛老道还是把这礼施了下去,很恭敬很郑重,身后跟着的一大帮人立刻整齐划一的躬身施礼,搞得雍博文好大不自在,他要真是这劳什子仙使就算了,可偏他自己知道自家跟仙使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纯粹属于路过打酱油的,自是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受人家这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