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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的活计很快。
衣裳分春夏秋冬。
她依照石嫂告诉她的尺寸,一年的比一年大,不知不觉就做好了两年的。
时间过去了五天。
榴生还在大帅府,哭得特别凶,已经不肯吃饭了。
沈砚山却铁了心,不让司大庄见他,也不肯放他回来。
到了第六天,沈砚山忍无可忍,自己先鄙视自己,派人去打听司露微这几天在做什么。
得知司露微要做好榴生十八岁的衣裳,然后准备离开,沈砚山只感觉当头一棒。
这女人是没有心肺的。
她口口声声说要留在榴生身边,可一转眼,她就在准备离开了。
留不住她的。
哪怕沈砚山妥协了,换来的是另一场痛苦。
沈砚山微微阖眼,对自己今天打听她的消息感到耻辱。
他的退让,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第192章 谁先心软
榴生闹得特别厉害。
沈砚山不会打孩子,他不认同棍棒底下出孝子。在他看来,任何的道理都不是靠打出来的。
以至于,他对榴生无可奈何。
榴生是司露微的儿子,他们母子对他,都是无情无义。
“副官长呢?”沈砚山问。
这就是同意了,让司大庄过来瞧瞧榴生。
司大庄也担心坏了,带着晁溪和司露微做的点心,过来看榴生。
他还特意给榴生带了一张图。
图是司露微手绘的,让榴生填充颜色。
“一共有四十个,你每天填一个颜色。等它全部填完了,就能见到你阿妈了。”司大庄偷偷告诉他,“这是你阿妈说的,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不吃饭、不睡觉。”
“我还有四十天才能见到我阿妈?”榴生问。
榴生的确是很像沈砚山,小小年纪就有过人的聪慧,司大庄觉得自己痴长岁月,未必如榴生机灵。
“对,还有四十天。”司大庄悄声道,“不能说出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榴生用力点头。
“那……四十天之后,一定可以见到我阿妈吗?”榴生又问。
“也许不用四十天。”司大庄说。
榴生再次点头。
“舅舅,你要每天都过来看我。”榴生道,“我看到了你,才不会害怕。”
司大庄心中发酸,用力抱了下孩子。
他想五哥真可怜,这几年魔怔了,错过了很多。榴生这样有趣,要是五哥能天天陪伴他,大概也会得到更多的乐趣。
“舅舅每天都来!”司大庄跟他保证。
舅甥俩说妥了之后,榴生果然不再闹腾了,乖乖吃饭、图画,按时睡觉。
沈砚山因公务又出去了一趟,半个月之后才回来。
他出门时,带走了司大庄。
除了带走司大庄,他还吩咐家里加强戒严,绝不容许司露微踏入大帅府。
这次视察,司大庄发现他心不在焉,甚至有点狂躁。
这算是很好的信号了。
这几年里,五哥已经理智得过分,情绪上从不失控。他能烦躁到司大庄都看得出来,就意味着他又活过来了。
想到这里,司大庄又是难过。
五哥是有了点指望,才会活过来的吧?对于小鹿,五哥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他明明下了那么大的狠心。
司大庄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小鹿这次回来,是下定决心不会离开榴生了。只要她不离开孩子,总在五哥身边,他们俩未必就没有机会。
五哥有期待,也没什么不好的。
半个月之后,沈砚山回到了大帅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榴生。
榴生看到他,立马站得笔直,小心翼翼瞥他一眼;看到司大庄时,他马上就露出笑容,做了个鬼脸,有点顽皮捣蛋的孩子模样了。
“府上没事?”沈砚山问副官。
副官道:“无事。司小姐从未来过。”
沈砚山点点头。
他坐在书房里抽烟,既不让副官出去,也不询问,就把副官晾在那里。
约莫晾了一根烟的时间,他才开口:“她这段时间不过来,是在做什么?”
“做衣裳。”副官道,“司小姐打算给少爷做五十六套衣裳鞋袜,让他能穿到十八岁……”
沈砚山:“……”
他重重把烟蒂按灭。
十八岁……
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女人。她这种人,就不配得到半分温情。
她对自己的孩子也不过如此,对沈砚山又能有什么情谊可言?
沈砚山这一生,这么多年的苦,都是因为自己的执念在她身上。
罗霄说司露微像庙里的菩萨,无数人不计回报的信奉她、爱她,可她自己是没有感情的,也不会给世人任何回报。
“出去吧。”沈砚山半晌才道。
副官退了出去。
很快,司露微就做好了全部的衣裳鞋袜,堆了满满四大箱子。
弄好了之后,她给榴生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在这个世上,阿妈是女人,你是孩子,我们都身不由己。将来你长大了,能掌控自己的行踪,你来找阿妈。阿妈会一直为你祈祷,希望你此生健健康康。”
写好了之后,她买好了火车票,打算去广州,然后从广州乘船,去香港找她师父。
出发那天,晁溪和司大庄抱着玉儿,去火车站送她。
司大庄有点紧张:“这样行不行啊?你都演了一个月大戏了。”
“我不知道。”司露微接过了小侄女玉儿,抱在怀里,目光游离看了眼四周。
她只是在试探。
沈砚山那么聪明,司露微做的一切,不过是愿者上钩。
“火车快要开了。”晁溪提醒司露微。
司露微把玉儿还给了司大庄,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姑姑走了,玉儿。”
玉儿只知道叫“姑姑”,冲司露微傻乐,晁溪时常说她是个傻大妞。
司露微提过了行李,上了火车。
她定了个包厢,坐下之后,冲司大庄和晁溪摆摆手,让他们先回去。
司大庄果然就带着孩子和晁溪先走了。
司露微坐下,目光不怎么往外看,拿出一本书。
她始终看不进去。
又过了五分钟,火车发动了。
火车一动,司露微的心,跟着猛跳了下。她做的这一切,很可能完全没意义。
火车往前走了,慢慢的驶出了月台,司露微的双手,死死扼住了书的边沿,不让自己失态,仍是安静看书。
车子越来越快。
司露微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她一开始是故作镇定,到了后来,她的身体逐渐发僵了。
这次真离开了南昌,下次就不知何时会回来了。
她不停的看手表。
二十分钟之后,火车突然停了。
旅客们不明所以,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
司露微却卸下了心头重担,慢慢透出一口气。
她端坐不动。
又过了片刻,有小汽车驶近铁道。扛枪的侍卫,簇拥着一个高大男子下了汽车。
他身穿军装,器宇不凡,朝着火车走了过了。
司露微的车厢门,被重重拉开了。
沈砚山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她:“你很得意,是吗?”
司露微慢慢站起身:“不,我并不得意。我只是玩弄一点小聪明。”
“你果然是自作聪明!”沈砚山道,同时重重关上了车门。
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俩了。
第193章 一家三口
沈砚山知道自己窝囊。
司露微打什么主意,他全部知道。
做那么多衣裳给榴生,无非是告诉沈砚山,她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以前就那么坚定,沈砚山不敢不相信。
万一她真的永不回头呢?
他说过了,绝不会再要她的,可一想到此生就这样和她错过,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明知这是个阴谋,也明知现在需要拼谁更加心狠。
他没有做到。
比起狠心,他永远输司露微一头,因为他有感情,司露微没有。
所以他来了。
他等火车开动,等她跳下来,没有等到。于是他追上了火车,发电报让火车停下。
“大帅既然来了,我们俩之间,还有得谈吗?”司露微问他。
沈砚山坐到了她的床铺上,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别装傻。你想留在我身边,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司露微的声音,异常坚决,“我能做到。我绝不主动离开大帅府,我人是大帅的,随便大帅怎么用。”
“好。”沈砚山的目光似刀子,“可是,不止到榴生成年,而是你这一辈子,直到我厌烦为止。”
司露微颔首:“可以。”
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他可以上她的床,可以用她手里的枪。她不能随意去留,他能任意打发她。
“那就下车。”沈砚山道。
司露微拎了行李,随着沈砚山下了火车,乘坐他的汽车,回到了大帅府。
回来之后,她首先去见了榴生。
才一个月不见,榴生好像瘦了很多,司露微紧紧拥抱了他,心里潮得厉害。
榴生却高兴极了:“阿妈,我天天夜里在梦里想你,阿妈!”
他阿妈果然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她不仅仅很漂亮,还有武艺,而且说话算数,说四十天之内会见到他,果然就来了。
如果前面几年没有阿妈,能换个这么好的,那榴生也愿意。
“阿妈也想你!”司露微闻着孩子身上的气息,带着一点淡淡的乳香,心里空落落的那一块,彻底填满了。
她抱着他,半晌不撒手。
他们母子俩依偎着,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副官过来告诉她:“司小姐,大帅让您带着少爷去花厅吃饭。”
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榴生终于能出房间了,非常开心,拉着司露微的手上蹦下蹿。
司露微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细微的笑容。
笑容很淡,但存在,是抹不去的。
沈砚山在餐厅,远远就看到了他们。女人牵着孩子,缓步朝这边走过来,不正是他幻想多年的生活吗?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进了餐厅,榴生身上的活泼劲全部收敛,像个小大人似的,恭恭敬敬叫沈砚山:“爸爸”。
他叫“爸爸”的口吻,跟副官们叫“大帅”的口吻,简直是一模一样。
司露微有点心疼。
沈砚山略微点头,让他们俩坐下。
副官上了菜。
大帅府的菜,每一样都很精致,花哨上很下功夫,却没有司露微做的好吃,也没有晁溪做的好吃。
榴生一口口艰难往下咽,敢怒不敢言。
沈砚山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吃饭。
他差不多吃饱了,这才放下筷子。
他一放筷子,榴生就好像脱了缰绳的野马,当即也放下筷子,露出了满脸轻松。
司露微在旁边瞧着他,心里甜腻得厉害,心想他这样可爱、这样有趣,哪怕是怕沈砚山的怂样,也很好玩。
她这一生,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正确的决定,就是要了榴生。
孩子对父母的爱,是不权衡、不计较的,是全心全意的,没有任何条件的。
“……榴生从今天开始,搬到南楼去。他用过的佣人和乳娘,可以都搬回来。白天也可以去大庄家吃饭,但晚上要回来住。”沈砚山道。
榴生睁大眼睛看着他。
沈砚山看了眼司露微,意思是问司露微听懂了没有。
司露微点头:“是,我会去跟我哥哥嫂子说,让榴生搬过来。”
“至于你……”沈砚山的目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