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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露微昨晚是打算揍他的,打不过也要挠花他一张脸,不成想他听到司露微那句脱口而出的脏话之后,整个人笑得停不下来。
他笑得发抖。
司露微从未见过他这样开心的笑。
他以前会冷笑,皮笑肉不笑,也有过淡笑,却从不像昨晚那样。
司露微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想要骂他,又感觉气氛不对。
沈砚山良久之后才止住了笑,轻轻摸了摸司露微的脸:“小鹿,你会吗?你有那能耐吗?我家祖宗摆在你面前,你打算从哪里下手?”
司露微:“……”
七月初八,司露微早早起床。她打算先洗衣裳,洗好了就去徐家做饭,不给沈砚山和司大庄做了。
她刚走出房间,沈砚山就起床了。
“早上想吃瘦肉粥。”他道,“小鹿,我昨晚喝得太多,有点头疼。”
他竟向她撒娇。
司露微不言语。
她不知他昨晚是喝醉了,还是其他,那些话到底适不适合再拿出来说一遍。
依照她以前的性格,她一定要说的,可沈砚山教她,遇事要多想,不能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有城府。
她的城府小小的、虚虚的,但已经有了。
她转身进厨房,司大庄从外面回来了。他走得跌跌撞撞的,衣裳凌乱,脚步虚晃,很显然是快活了一晚上。
他看到了沈砚山,就嘿嘿冲他直乐:“五哥,你昨晚错过了好戏。”
昨晚他们吃完饭,沈砚山就把十几个兄弟送到了堂子。
他们休沐的时候,是可以逛窑子的。
付了钱,沈砚山留下他们玩乐,自己回家了。
他见过太多的鲜艳人儿,堂子里的女人让他倒胃口,再加上他一直很生气,要回来找司露微算账。
司大庄他们则是玩了一夜。
“……大胡子居然是雏儿。”司大庄拍着桌子哈哈笑。
他把昨晚那帮兄弟的丑态,全部形容了一遍。
司露微听不下去了,越听越烦。
她拿了个木勺,对着他脑袋就打了下狠的:“你有完没?说完了赶紧滚,你当在哪里说话呢?”
司大庄宿醉,原本就头疼,站起身吼:“错你祖宗,你打老子头!”
一旁的沈砚山突然笑起来。
他以手扶额,笑得无法自控。
司大庄不知这有什么好笑的,却见他笑出个深深酒窝,跟平常那个阴险的五哥完全不同,有点毛骨悚然。
“……他没事吧?”司大庄偷偷问司露微。
司露微的脸全黑了。
昨晚那气势,不仅没吓住沈砚山,反而让他捡了个笑话。
司露微气得要吐血。
她恨不能用那木勺也打沈砚山一顿。想了想,她忍住了,到底没敢。
她是真的很怕沈砚山。
她去了厨房忙活,做好了米粥,又煮了醒酒汤。
司大庄挨了一勺子,也没消停,饭桌上继续跟沈砚山讲昨晚那些人的丑事:“孙顺子抱着仙玉,叫了一晚上‘妹妹’。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仙玉在那里骂孙顺子,说他小兔崽子年纪轻,那个狠,还非要叫妹妹。仙玉都快三十了,老命差点交代在他手里。”
司露微听到这里,突然一阵反胃。
孙顺子她知道的,才十四岁,已经很高了,生得又壮,虎头虎脑的,有一口很整齐的牙齿,不难看。
他比司露微还小一岁,他自己也知道的,却总是叫她“妹妹”。
她还以为,他只是在她面前充大人。
没想到,他跟伎女也是这么叫。他那么叫她,背后是什么样子的龌龊心思?
司露微觉得她哥哥的狐朋狗友,没一个不讨厌的,包括沈砚山。
“露微,堂子里那些女的可温柔了,要不是五哥救了你,你落进去肯定讨不到好。就你这臭脾气,天天挨打!”司大庄突然很心疼。
他本意是好话的。他虽然傻,还是很疼妹妹的。
可司露微听了,还是寒了脸,因为这些话实在不太中听。
“你好好吃饭!”她低喝,“再胡说八道,我不给你做饭!”
这句威胁很有力度,司大庄果然闭嘴了。
司露微心里却也在后怕。
是啊,如果没有沈砚山……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沈砚山。不管他多么阴毒,他的确是救了她出火坑。
这份恩情,他怎么索取都是应该。
只是,如果他非要她,那和她去做伎女又有什么不同?
她感激沈砚山,又怕他,又恨他,又厌恶他,对他真是百感交集。
沈砚山把她十几年的内心搅合成了一团糟。
第13章 我教你英文
过生日那件事,沈砚山后来想了想,也消气了。
毕竟司露微一大清早就起来给他煮了长寿面,她没有忘记这件事。
他心里盘算着收拾徐风清,又觉得没必要。
司露微和徐风清,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一对。徐家未必就同意,徐太太虽然一个人过,可背靠大家族,族长说话她也要掂量。
他派人挑拨几句,让徐家族长知晓此事不妥。徐风清和徐太太,一个弱质书生,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办法?
还能脱离徐氏大族吗?
这样的世道,跟家族决裂了,他们孤儿寡母怎么生活?怕是连家财都保不住。
到时候司露微和徐风清自己断了,沈砚山也不用做恶人。
“做人,就应该这样。”沈砚山默默想,“小鹿,你也要学我,不要什么事情都藏不住。”
他依旧每天去营地。
他枪法好,又会巴结一团长,对其他营长更是大方。他对下威严,对上又谄媚,既叫人怕他,又挑不出他的错,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徐风清回来了几天,因在南昌府和其他同窗一起编书,需得早点回去,他再次赶回了南昌。
徐太太再三叮嘱他:“不要再回来了。这一路上土匪多,万一有个闪失,阿妈和露微依靠谁去?”
司露微也说:“风清哥,你好好念书,安全要紧。”
徐风清含泪点头。
他出发那天,司露微一直将他送到了城门口。
他当着家仆的面,拉住司露微的手:“露微,你别害怕知道吗?如果有事,你就去我家,我阿妈会替你想办法。”
“我知道。”
“我也会想办法。”徐风清又道,“你相信我。”
“我信!”司露微说。
徐风清就露出了微笑。
他快要上马车,司露微又喊住了他:“风清哥,你到了南昌之后,再给我寄一副字帖吧,上次那个……”
徐风清点头:“好,我给你寄。”
他冲司露微笑,一口整齐的牙齿,笑容格外明媚温暖。
他离开之后,司露微失落了一段时间。
又过了十几天,她收到了南昌府寄过来的字帖和信。
徐风清写信给她,总是很长,有些字或者典故她不明白,就要去翻注解。
她正在伏案读信,沈砚山突然回来,将她的信拽了过去。
看着她手中的注解字典,他不免好笑:“看个信都费劲,你跟他有什么话题可聊?”
司露微伸手去夺信:“我还在学。”
这是她和徐风清之间的秘密。
徐风清写信给她,写得比较复杂,是在教她学问,而她更是乐意学。
人要有上进心,能上进多少看天赋。
沈砚山没有为难她,把信还给了她。
他拉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你通字即可,没必要像那些学子那样,引经据典的。我教你英文吧,将来走出去能用得上。”
司露微这辈子,不是呆在小县城相夫教子,就是逃到大城市去做佣人,她实在不知自己为什么用得上英文。
“你会英文?”她问。
“打小就会。我是去德国留学的,德文与中文难通译,与英文通译比较容易。想要学德文,需得先熟通英文。”沈砚山道。
司露微看了眼他。
这是他第一次谈起过往。
从前的生活,他总是讳莫如深。他的家庭、他的亡父,他一概不提,偶然被司大庄没轻没重的问起,他也是闭口不答,装作听不见。
“你还留过洋?”司露微目光微闪,“德国是什么样子?”
沈砚山愣了下。
这该怎么形容?
一个人要见识过,才能在旁人描述的基础上发挥想象力。
别说国外,就是稍微大一点的城市,司露微都没去过,告诉她德国什么样子,简直是无从下口。
沈砚山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以后跟了我,我带你去。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司露微那点小兴致,被他一句话搅合得干干净净。
她把信纸仔细折好,随身带着,打算出去做事了。
她现在不反驳了,只是用沉默对抗沈砚山。
沈砚山想着自己在小姑娘那里无往不胜,却总在司露微这里碰壁,不免有点怀疑人生:“难道以前她们都是喜欢我家的钱和势吗?”
他觉得不至于。
揽镜自顾,他是非常的英俊倜傥,风流潇洒,不至于没了钱和势就不得小姑娘待见。
“还是因为徐风清。”他想。
司露微一根筋,遇事从不变通,认准了谁就是谁。
她若是大城市里的那些女郎,心意随着时髦变来变去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沈砚山也不会对她如此着迷。
她身上的每一样,都跟他从前认识的那些女孩子不同,他想到她,心就先软了,是真正陷入了苦恋里。
“以前老四天天追着镇北侯府的七小姐跑,花样繁多,三哥他们常拿来取笑。”沈砚山很突兀想起一段往事,“他是怎么追的?”
他在家排行第五,并不是因为他姐姐们也参与排行,而是自他祖父那一脉往下,他有堂兄弟十三人。
他是他父亲的独苗,却是从小跟着叔伯兄弟们在一个大院子里长大。
他祖父是武将,父亲和叔伯全混迹军营,家里的男孩子个个调皮。
沈砚山因为像他妈,长得漂亮又会在祖父面前装乖,把一竿子堂兄弟都比了下去。有了祖父撑腰,他是家里横着走的小霸王。
老四也是个小霸王,又有个公主娘,心高气傲,成天和他作对,兄弟二人两看两厌,从小掐到大。
沈砚山是从不拿正眼看老四的,如今想起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搞了些什么花样去讨好女孩子。
唯一能借鉴的人和事,他不太记得了,越想越灰心,沈砚山有点烦,转身出去了。
沈砚山约了同僚。
他们驻守一团,团长是个四十出头的,其他营长也是三四十的,像他这么年轻,除了砸钱,没有其他融入的资本。
他又说要请客。
比较胖的三营长就说:“这南湖县不是有个御厨开的馆子吗?咱们去尝尝,听说有好东西吃。”
沈砚山心中微动。
他还没有去过温家酒楼,因为司露微的招牌菜,都在家里做过,他没啥期待的。
“那要去尝尝,看看皇帝老儿吃什么!”另一个营长接话。
只是他没想到,一进去就听到酒楼里乱哄哄的,有人正在闹事。
第14章 弯弯肠子
沈砚山等人进来,就看到四个人围着掌柜骂骂咧咧。
几名营长带着勤务兵,勤务兵又扛了枪,场面一时静了下。
当兵的还是很有威慑力。
然而,这几个营长自持身份,不会管人家闹事,纷纷上了二楼。
他们一上去,楼下的人就继续叫嚷。
沈砚山脱了外衣,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