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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楠手里拿着急救记录，快步跟上。
走过拐角，休息处的长椅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还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以及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男孩。
萧楠指了一下，低声说道：“他们就是林城的家属。”
看到这一幕，顾以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原本，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家庭啊。
可就是因为曲长明……幸福到这里，戛然而止。
大概是被顾以安的情绪感染了，萧楠也开始踟蹰起来。
“顾医生，这……”萧楠的脸色相当难看，“这要怎么过去告诉他们，林城死了啊。”
顾以安深吸口气，“我去。”
说完，她就不再迟疑，快步走了上去。
萧楠还记得陆默然说的话，让她好好看看顾医生是怎么跟病人家属交代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萧楠都觉得顾以安绝对讨不了好。她想象了一下，如果她是林城的妻子，那个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的话，骤然之间听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死了，她必然会崩溃的！
医生在怎么说都没用！绝对没用！
看到顾以安，两个白发老人，和那个孕妇都匆匆站了起来。
“我是顾医生，是林城的负责医生。”顾以安的声音很冷静，带着克制。
“顾医生，我老公怎么样？是不是在抢救？”孕妇满眼渴盼地看着顾以安。
顾以安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用很平稳的语速说道：“林城送来的时候，头部重伤，瞳孔已经开始扩散。摸不到脉搏，感受不到呼吸，也检测不到心跳。我给林城做了开胸术，按摩心脏，试图让心脏恢复跳动，但是……”
顾以安的声音不高不低，萧楠听得一清二楚，也听得目瞪口呆。
她真是不明白，顾以安为何要说这些。
她急救的步骤，为何要告诉家属？那些专业名词，家属根本就听不懂的好么！
她在死者身上浪费了力气之后，又开始对家属浪费口舌！
萧楠撇撇嘴，对此很不以为意，她认为顾以安是在炫技。
顾以安很详细地把抢救林城的步骤统统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说的甚至比抢救记录上的还多。
“对不起，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林城，去世了。”
顾以安说完这句话之后，冲摇摇欲坠的孕妇和两位白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孕妇的眼泪不断地流下，两位老人也都是一脸的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站在远处的萧楠，忽然就愣住了。
她当然也听到了顾以安说的那句话，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
只是一瞬间，她忽然就明悟了！
她忽然理解了顾以安为何要做那么多她看起来根本无用的急救措施，她也理解了为何陆默然要让她来看顾以安是怎么跟家属交代的。
嗯，顾以安能真真切切地告诉患者家属，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
而如果是她呢？她会在一开始就判定患者死亡，没有后续的那些抢救措施，而等到家属来的时候，如果家属问她做了什么，努力抢救了没有，她能怎么说？
她能说她什么都没做吗？
而顾以安，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她尽力了！
萧楠的心情复杂极了。
不得不说，她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顾以安的举动，顾以安的抢救措施，并非是无意义的，而意义，就在于顾以安能问心无愧地告诉家属，她努力了，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萧楠深吸口气，看向顾以安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神色。怪不得，怪不得顾以安能赢得那么多人的信任，能成为最有前途的医生！
“萧医生。”
顾以安的声音忽然想起。
萧楠愣了一下，赶紧过来，“顾医生，什么事？”
“带家属去跟死者告别。”顾以安低声说道。
萧楠嗯了一声，“好的。”
孕妇牵着孩子，带着一对伤心欲绝的老人，跟着萧楠离开，走了几步却又站住，回头看向顾以安，“顾医生，谢谢你的努力。”
顾以安抿着唇，点了一下头。
孕妇才又重新带着孩子和老人朝停尸的地方走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顾以安忍不住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伸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可是，还是得调整情绪，必须得调整。
“安安，你做的很好。”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顾以安一愣，猛然回头。
清淡如菊的陆默然，正含笑看着她。
“你没去参加手术？”顾以安有些疑惑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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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一个是她，一个是因为她
今夜，医院明显人手不足，而陆默然这样的医生，怎么会闲着？
“安安，你不认真，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当医生了。”陆默然微笑。
顾以安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默然。
这句话，陆默然的确是说过，可是她当时根本就没在意，也不相信。
如今，他又重复。
顾以安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可是她又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问为什么。
不甘啊，真的很不甘。
医学是两个人共同的信仰，甚至可以为了医学，放弃一切。
而今，他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他不当医生了。
哦，不过也对，他都能那么轻飘飘地放弃她，那么放弃医学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他当初说过，顾以安和医学，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一个是她，一个是因为她。
所以，既然他都能丢掉她了，那么丢掉医学，又有什么可惜？
“顾医生，这是范女士的ct。”小薇快步过来，把ct递给了她。
顾以安对着灯光看了一下，脸色越发难看。
一边上的陆默然，也淡淡地说道，“多次骨折。”
顾以安放下了片子，冷冷地看了陆默然一眼，“既然都不当医生了，就不必再发表什么意见了。”
说完之后，她直接朝前走去。
小薇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留在原地的陆默然，“陆教授……”
陆默然却是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伤者都处理好了吗？”
小薇点头，“是的，那几台手术也都已经到尾声了。其他的没什么情况，基本上算是结束了。当然，还要安抚家属。外面保安也拦了很多记者，主任刚从手术室出来，正在接受采访。”
陆默然沉默不语。
小薇又道：“陆教授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耽误你时间了。”陆默然和气地笑了笑。
“不会。那我过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帮顾医生的。”小薇笑道。
“快去吧。”
小薇笑着点头离开，心中不免感叹，陆教授这样的男人，当真是极品啊！就是不知道，谁能消受得了如此极品货色。
再想到顾医生和陆教授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小薇不免摇了摇头，顾医生那么优秀，的确配得上陆教授，不过……顾医生好想有一个更优秀的丈夫！很羡慕，却不会觉得嫉妒。因为，顾医生对于她这个小…护士来说，就是女神一般啊。
小薇到第二诊室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顾医生那极其严厉的声音。
“这些於痕是你不小心撞到的？”顾以安的声音很严厉，甚至还带了些微的讽刺之意。
范玲花有些支支吾吾，“医生，这就是撞的，没事的，过段时间就下去了。”
“哦，是吗？那这ct上显示，你全身多处多次骨折，看，手臂这里，这次骨折应该是最近的，看片子上的情况，时间应该超过一周。范女士，你有脆骨病吗？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骨折？”顾以安冷声道。
范玲花的脸色有些呆滞，半晌才道：“医生，你别管我了好吗？”
别管她了？说得轻巧！
顾以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而诊室另一边，那个苍白的少年，双手紧紧地攥着床单，眼神空洞。
顾以安深吸口气，看到了走进来的小薇，淡淡地说道：“我怀疑范女士长期遭受严重家暴，记录一下情况，明天请妇联的人过来一趟。”
小薇立刻点头，“我记下了。”
“不！”范玲花忽然尖叫，“不要你们多管闲事！”
顾以安的眉头拧得几乎要打结。
小薇也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范玲花，她顿了顿，就温柔地说道：“范女士，医生可以为你出具伤情诊断，家暴问题……”
“不！我说了不要你们管。家暴不家暴，是我的事情。我要转院，我要转院！”范玲花激动起来。
“这……”小薇一脸惊讶，赶紧又道：“范女士，你不用担心……”
“我说了，不要你们管。你们要帮我治伤就治，不愿意给我治，就给我转院！”范玲花的态度很强硬。
而她的儿子曲松，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跟死人一样。
小薇还要再说什么，顾以安却喝止了她，“好了，我们尊重范女士您的个人选择。”
一句话，范玲花就安静了下来，哽咽着，却不发疯了。
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癫狂的性格，也并非是不讲道理，可唯独在她被长期家暴这件事情上，她很抵触，甚至拒绝别人的帮助。
顾以安从第二诊室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了程峰。
程峰看到顾以安，立刻说道：“顾医生，曲长明可能需要肝移植，具体的结论，明天才能出来，不过夏主任判断，**不离十。”
夏主任，就是心胸外科的主任，也是给曲长明亲自操刀做手术的人。
顾以安皱眉，“肝移植？”
“嗯，结果下来了之后，可能要去做一下病人家属的思想工作。病人是b型血，特殊血型抗原鉴定呈阴性。所以由直系亲属捐肝，是最好的选择。”程峰道。
顾以安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么晚了，顾医生你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过来上班吧。”程峰说道，“今天本来就不该你值班的，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晚上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
顾以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说完之后，顾以安自己也有些无奈。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肯定就是去值班室凑合一晚上了，免得回家睡不了几个小时，早上又要来上班。
但是现在，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心底还是有些担心谈晋承。
他的烧先前已经退了，可别反复才好。
从医院出来，这个时间，原本出租车是不太好打的，不过因为今夜医院太热闹了，所以来来往往的，还有出租车。
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顾以安轻手轻脚地开门，却发现，屋内的灯在亮着。
她换好鞋子去往次卧，想要看一下谈晋承还发烧不。不料，推开了次卧的门，却没有看到谈晋承。
她正疑惑呢，整个人却被搂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第6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