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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月毫不掩饰嘲讽,尚府人丁寥落,只一个没权没势的罗氏竟能搅得一府不宁?
眉心苦笑,那女人脸皮够厚,又能闹腾。尚老夫人自矜身份,不过问。白氏又是个软弱惯了的,指望不上。她毕竟是小辈,至多顶上两句,却不能做的太过。
江临月伸出指头,戳了一下眉心的额头,骂道:“笨!”
罗氏还能闹腾起来,不过是有个袭爵位的儿子。一旦这儿子跟她闹僵,怕比什么都管用。把尚开阳和外头那母女俩弄回来,保准罗氏气得寝食难安。
眉心岂会不懂,只是……这不等于以领为壑,把祸水引到秋云母女身上吗?
江临月望向眉心,一脸鄙夷。做主母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慈手软。若是没点手段,太尉府那一大帮子姨娘庶女,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若是不够狠,能把陆放舟身边伺候十多年的婢女撵走了?就像打蛇一样,要打七寸,掐准了就要狠狠挥起棒子打下去!
累吗?很累,机关算尽,步步小心。可能得到眼前的一切,她觉得值得!
江临月抱着酒坛子,笑得花枝乱颤:“阿眉,很小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我要穿世上最漂亮的衣裳,带最昂贵的首饰,嫁最出色的男人……哦,除了最后一条,我都如愿了呢!”
眉心拎成酒坛子,笑:“那我祝贺你了。”她蓦然惊觉,原来从最初,她们所追求东西就完全不同,她与江临月永远不可能像曾经那般亲密无间了。
又是几口酒灌下肚。
江临月笑嘻嘻问眉心:“喂,阿眉,你和你家玉郎怎么样了?”
“玉郎”这个称呼令眉心一愣,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含糊道:“嗯,还好吧……”
江临月挤挤眼睛:“小眉毛,你不说实话哟!”
眉心已然有八分醉意,嘿嘿笑道:“玉……玉郎他……对我是很好。阿月,我也不瞒你,我是喜欢他的,可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似乎他对我越好,我反倒越害怕了呢……”
“你啊,这是患得患失,说明你动情太深!”江临月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怜我那傻哥哥……”
“这事我也正想说呢!”眉心撇嘴,“你说你哥哥心胸怎么窄得跟……跟芝麻一样小?小时候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他竟耿耿于怀,三番五次,非要……”
江临月望着眉心:“你是真不知道?”
“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啦!”江临月喝了一大口酒,欲言又止。
眉心抬眸,盯着江临月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对了,阿月你来京都这么久,可见过当今皇后?”
“当然见过啊……”江临月不自在别开眼,“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眉心敛起笑意,可怜巴巴抓住江临月的衣袖:“阿月,你就告诉我吧!”
江临月当然知道眉心想问什么。陆怡君与尚玉衡之间纠葛,她自是有所耳闻,虽不十分清楚,但也能猜出八|九。江临月是聪明人,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面对那样一双对她满是信赖的纯净眸子时,那些虚伪的敷衍之词她竟说不出口了。
她本是最“虚情假意”之人,最能打动她的反倒是“情义”。
这世上,除了沈眉心这只蠢货,还有谁能与她毫无顾忌抱着酒坛子喝酒胡扯?
江临月拎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阿眉,你怕是有大麻烦了。”
一向清醒沉稳的太尉府少夫人,此时,也有些醉了。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讲给眉心听。眉心今日真喝多了,喝了解酒汤,走路还是直打晃。江临月指着她哈哈大笑,却没想自己一头撞到墙上。好在醉仙居是陆家名下的产业,两人喝醉之后,便在醉仙居的厢房里抵足呼呼大睡。
醒来之后,天已昏黑。
两人沐浴更衣,散尽酒气才各自归家。
登上马车,眉心掀起帘子,回望一眼华灯初上的繁华街市。
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谁又会注意到灯火照不及的地方,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每日早晚,尚玉衡都会派修竹往家里传信。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每次也就那么寥寥几句话。眉心收到后,总是默默看许久,似乎要看穿纸背。
修竹问,夫人可有回话。
眉心也提笔,三言两语,嘱咐到安心训练云云。
她考虑再三,并没有依江临月的建议把秋云母女接回来。反倒是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小罗氏拽起来,命人替她梳理打扮,拉着她一起处理府中大小琐事。
小罗氏冲眉心阴恻恻笑:“想让我会帮你,做梦。”
眉心不咸不淡回道:“这个家总有一天要交到你手上,你倒是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哪有一点当主母的样子?”
小罗氏怔住。
眉心又道:“秋云母女回来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你这个正印夫人还不如一个妾室体面得宜,丢脸的恐怕不是我吧?”
小罗氏空洞的双眼终于露了一丝光亮。
江临月说得对,打蛇打七寸。小罗氏这种逆来顺受惯了的女人,不会强求尚开阳只守着她一个人。她担心的不过是秋云母女会抢了她的位子。那便提醒她,她是尚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外头的女人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再作践下去,丢脸的是她自己!
家里还有个一大把年纪嫁不出去的大小姐尚月芙,一无是处,还自视甚高。京都的贵女圈子她进不去,就整日跑出去跟一帮小门小户出身的厮混,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对于这种活在梦里的井底之蛙,眉心瞧不起她,更不会想去帮她。
可现在,她当家,站的位置不同,考虑便也不同。她跟江临月提了此事,江临月笑,这好办,你把她带到太尉府,让她瞧瞧什么是真正的贵女。
果不其然,跟着眉心参加过一次京都上流贵女的诗会之后,尚月芙如同从天上生生被人踩到泥里,震惊、失落、不甘……重重打击,令她再不敢在人前趾高气昂。
眉心又请来一位宫里退下的老嬷嬷,教习尚月芙和尚月蓉礼仪。
尚月芙一心想着下回聚会博回脸面,学得极其用心,便不再陪着罗氏去找白氏的不痛快。罗氏向来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如今小罗氏忙着学管家,尚月芙忙着学礼仪,都没工夫搭理她。以前手下得力的奴才如孙婆子之流又都被打发走了,顿时蔫了。
西重门那块地儿,眉心也开始派人清理挖基。
一切井井有条,并行不悖。
连鲁俊达都捋着胡子笑,不愧是沈甫田的女儿。再锻炼几年,他就可以放手回江南种田了。
只有眉心自己清楚,唯有忙起来,她才没闲暇理会那些荒唐念头。
终于,凤翎卫与虎贲军大比武之日到了。
☆、第49章 情难禁
这天晌午后,眉心带着小罗氏一同去别院。
宽敞的车厢中,两人相对而坐,眉心专注于手中的帐册,头也不抬。小罗紧捏衣角,眼角微垂,即使脸上擦了厚厚的胭脂,仍透着苍白。本就长得路程被沉默拉得愈发漫长。
抵达别院,眉心抬头,默默瞥小罗氏一眼。
小罗氏身子微微发颤,可还是深吸一口气,提起裙角下车。
守门的小厮见来得是位面生的夫人,只把门开了一条缝,四处张望。见着是尚府的马车送来的,反倒更加警惕。“夫人,您找谁?”
“请你家爷出来,就说……是尚府的大少夫人要见他。”
“好,您稍等。”小厮掩上门,转身向里面的人传话。
不多时,门再次被打开。
愤怒中尚开阳望着眼前这个一身素蓝锦衣端庄羸弱的年轻贵妇人,有一瞬的失神。在他印象中,那个女人永远是空荡荡的白衣,眼睛如毒蛇般又阴又冷,怎会……
“你来干什么?”这个女人向来阴险,莫不是又要耍诡计!
“夫君……”小罗氏的身子抖得厉害,当尚开阳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更抖得腿都软了。对这个男人,她一直是又恨又怕,即使知道他不会对女人动手,可她仍被那双赤红的眼睛瞪得魂飞魄散。
“滚!”尚开阳毫不留情关上大门。
小罗氏单薄的身子被震得踉跄着后退半步,死死咬着嘴唇,良久,才微弱道:“夫君,早些回府吧……是我……错了……”声音渐不可闻。
她失神地望着紧闭的门,等了许久,终于僵硬转身离去。
喜鹊从后头的车悄悄爬到眉心身旁,皱着眉头问:“小姐,你干嘛对那个女人这么好?别忘了,她以前骂咱骂得多难听。这事儿若是被大公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眉心手指轻摩挲着帐册,淡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她以前也是喜欢谁便对谁好,不喜欢谁,看都懒得看一眼。可结果呢?麻烦自然会找上来。
遇着问题,逃避是没用的。
喜鹊翻白眼:“反正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帘子被掀开,小罗氏哆哆嗦嗦爬上来。她大概是怕极了,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其实她不仅仅是怕,更多的是羞耻。她居然低声下气过来给那个女人道歉!凭什么?凭什么!
喜鹊吐了吐舌头,悄悄爬回去。
眉心望着眼前面色阴冷的女人,轻笑:“觉得委屈,是不是?”
小罗氏冷冷盯着眉心,问:“你为何帮我?是……是尚玉衡让你这么做的吗?”
“噗……”眉心忍不住喷了,“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蠢了,没想到,还有人蠢得更离谱。罗玉儿,你是什么身份,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清楚吗?”
小罗氏脸色变了变,咬了咬嘴唇,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车厢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鞭响,马车辘辘而行。
来时眉心看帐册看得头昏昏的,便将核对好的册子丢到小罗氏面前。自己懒懒倚靠着团锦垫上,向窗外望去。炎炎斜阳下,寂寥的古道,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人渐渐得有些乏了。双眼似合未合时,眉心仿佛看见一匹纯白的骏马哒哒而来。
马上一位白衣清雅公子,一手执缰绳,一手悠哉甩着银丝马鞭,正冲她微微笑着。
眉心以为是做梦,也便对着马上的那人笑。心想,那人长得真好看,白衣飘飘,跟天上的神仙似的。可是她太困了,脑袋一歪,便沉沉睡去了。
小罗氏看着睡熟的眉心,又盯着窗外那人看了好一会儿,冷冷拉上帘子。
眉心醒来时,马车已抵达尚府。
小罗氏盯着她瞧,神色有些怪异。但眉心对这个女人的阴晴莫测已经习以为常,并未放在心上。
下车后,小罗紧跟着眉心,一直跟到沧浪院,她才阴阴开口:“我会看紧你的。”
眉心微怔,笑了:“随你。”
回房后,眉心沐浴更衣,开始挑选明日要穿的衣裳首饰。
修竹带信回来,明天一早儿会来接她去京都皇家校场看凤翎卫与虎贲军的大比武。
前世,她也去了。不过是花钱买通关系混进去的,穿着一身滑稽的丫鬟衣裳,远远观望。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作为贵夫人被邀请去旁礼的,明天不管输赢如何,她必要盛装打扮。
鲁氏见眉心挑了一堆平日里最不喜的繁复装束,夸张的金玉珠钗,不赞同道:“京都里的贵妇人打扮讲求品级,并非越贵重越好。况且眉心你年纪轻轻的,戴这些太……太……”
“太俗气了,是吗?”眉心捏起一副赤金打造的凤吐珠头面,金灿灿得直晃眼,笑意苦涩。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