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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低头看脚边,发现扇开的,是一地瓜子壳。
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喜全是谁?是又贴心又细心,把这武侯府各个院子会藏着什么东西摸得透熟的称职小厮!
但是,这一招却把老头惹火了,拿瓜子壳扔老人家?真是太没礼貌的小屁孩啦!手中痒痒挠举起来,从侧面直向喜全屁股抽过去。
这一抽要抽中了,被教训的喜全大概半个月都得趴着睡觉。
一柄带鞘的长剑悄没声地从背后伸过来,迅速插进痒痒挠和喜全的裤子之间,随着一声脆响,接住了这可以让人皮开肉绽的一抽,然后剑鞘向外一挑,把痒痒挠弹开。
微风过处,喜全看到身后闪出一个蒙面的人,挡在他和老头之间。
虽然这人帮了自己,可是个人的恩怨和保家护院的责任是不能混淆的,喜全毫不犹豫地伸手向这人的蒙脸布抓去。蒙面人正掠过身边,没想到会有这一招,忙向后仰头,堪堪躲过。对面的老头一巴掌拍过来,听呼呼的风声掌劲甚厚,不是冲着喜全,竟是冲着那跳出来的蒙面人,边拍边骂道:“臭小子,敢坏师父的好事?”蒙面人向后的势刚收,再躲来不及,只得提掌去接。
“啪!”的一响,喜全听得就象两块大石头对撞一般。
做为贴身小厮和精研武功的钟三爷朝夕相伴,喜全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各类武功的了解也相当的深,只听这对拍的一掌,喜全已经知道刚刚自己真是班门弄斧,算是拣了条命回来。
这二位,和自己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水准!
接了那一掌之后,蒙面人也不说话,一猫腰从老头儿尚举着的手臂下钻过去,顺手在怪老头腰间荷包上一摸。老头儿因为是自己的徒弟,也没当真多提防,没想到他竟有这一招,一楞之下竟被徒弟在腰间掏了一把,定睁一看,飞快退开的徒弟手中举着的,竟是他心爱的装药小玉瓶!
“你小子想干什么?快还给我!”老头儿急了,向前一步。
徒弟作势要摔,老头只好止住步。
“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老头又怒又急,可又不敢轻举妄动。
“回去我就还给您。”蒙面的徒弟故意哑着嗓子说。
“你敢威胁师父?”老头儿气得跳脚。
“看看您现在是什么样子?”徒弟的眼神很严厉,“拜托您想一想,师叔要是看到您现在这张脸,知道您今天干的这事儿,会高兴么?”
老头儿鼓着嘴巴,用脚蹭地,声音小了些:“我就是要看看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有您这种看法的吗?”徒弟举着东西向后退,“我帮您另想办法,现在您乖乖回去我就把玉瓶还给您。”
“我要是不回去呢?”
“我就摔了它。”
“你敢!”
徒弟掉头就走,老头怒喝一声,追上去,瞬间两个人就一前一后从墙头翻过去。
喜全回过神来,拔腿就追。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定远侯府是菜市场呢?
追过三小姐的墙头,追过二小姐的院子,追过大小姐的房梁,追到后院门口,喜全差点和正走进来的一个人撞个满怀。
“四爷?”喜全作个揖,紧张地问,“有没有看见谁从这院子里跑出去?”
钟四爷莫明其妙地打量脸涨得通红的喜全,点点头,拿手指指东边:“往那边去了。你在追什么啊?这么紧张?”
喜全脚不停,边追边喊:“是贼啊!贼进来了!”
“是么?”四爷在后边喊,“不管追不追得到,记得要向大总管报告哦!”
喜全觉得有点奇怪——四爷既然这么闲,干嘛不自己去喊人呢?他不是一向都挺怕事的吗?听到贼来了应该大惊小怪才是……
奇怪归奇怪,要紧的还是抓贼,喜全应一声,向东边追下去。
看看喜全绕到东边屋子后去,四爷撸起袖子,往旁边的大花盆后一探手,把躲在后面的人拎了出来。
“薛毅啊,你师父下手可真够狠的。”四爷仔细打量拿掉蒙脸布后薛毅脸上红红的巴掌印。
“以惩天罚地掌的威力来说,这算好的啦。”薛毅十分没趣地揉揉脸,准备开溜。
抬腿,没走动,后衣领被钟四爷揪住了。
他回过头,对上钟四爷锅底一般的黑脸。
“薛少侠,你我关系好归好,可不等于说你就能上我家妹妹们院子里随便逛了,”钟魁的眼神象要把他吞了下去,“'奇‘书‘网‘整。理'提。供'干出这么不象话的事,你要不给我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作为定远侯府中地位和面子都不大不小的四爷,钟魁虽然是个和气又好说话的人,在这样的家里长大,却也十分讲规矩。诚然,钟四爷是看重薛少侠的,也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觊觎之心,不过所有这些好感产生的前提是薛毅是个值得动手抢来的妹婿,而这个“值得”里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品行端正。今天薛毅居然私自摸到别人家女眷居住的后院来,于情于理都十分不妥,不能不说是给他的光辉形象打上一个大污点,即使到目前为止四爷对他的信心暂时还未动摇,可要是接下来薛毅不能好好说明的话,只怕四爷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把他列为捉抓对象的选择是否明智。
对于薛毅来说,一直认识并了解的钟魁不过是个随和圆滑的人,没有架子也没有脾气,忽然之间端出一张十分严肃甚至算得上严厉的脸来,也让他感觉有些意外。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薛毅才意识到,不管平时看上去气氛如何简单平和,定远侯家始终是达官贵人之家,而且是个老世家,浸润在这个家境中的人,骨子里与自己一直打交道的江湖人是不同的。
薛毅并不反感这种不同,但这个发现令他心情开始沉重起来。
认识时间虽然不长,薛毅已知道钟魁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颇能理解自己的处境,自家师父与钟家那点恩怨的来龙去脉四爷也是清楚的,所以明白告知也许比乱找借口还能取得四爷谅解,薛少侠考虑至此,便对钟魁老实说出自己擅闯钟家后院的原因。
钟二小姐从断尘师父处得来不想再与师兄续前缘的坏消息,这条坏消息在四爷处打个转儿很快就传递到依小姐嘱托来找钟魁问结果的薛毅手上。局外人传传这话儿很容易,可是如何让身为局内人又脾气不好的师父知道并接受这条消息对薛毅来说是个难题。等一个向师父开口的机会等了好久,终于在师父的情绪连续几天阳光灿烂之后,薛毅在昨天傍晚陪着师父喝小酒时吞吞吐吐地将自己打听出来的师叔下落和她的态度和盘托出。
出乎薛毅的意料之外,师父听完了他的话后反应平静,只沉默了半晌后一撇嘴,小声嘀咕一句:“不见拉倒!”就一直喝闷酒喝到醉。
事后薛毅想,恐怕师父早就知道师叔如今的情况,毕竟他老人家不象自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转乱找线索,他既然知道师叔当年嫁给了谁家,自然也就能打听到钟家老一代的二夫人在哪里出家。近两年来师父一直在京里厮混应该不是找不到师叔,而是想见师叔却不得其门而入。河东怪叟的身手要闯尼庵自然是轻而易举,可是没听说师父曾去尼庵附近惹事生非,可见他并不愿硬来,显见得是忌讳着师叔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以河东怪叟一贯特立独行的性格来说,能做到这样着实是难为他了,由此可知师父是真的很在意师叔。
薛毅十分同情师父,世间的很多东西不是单凭一腔痴情就能得到的,有缘没份的事,那也多得是。在河东怪叟的人生准则中,不包括接受别人同情这一条,这对于倔犟的师父来说近乎污辱,所以薛毅只是很孝敬着陪着师父喝闷酒,伺候喝醉的师父睡下并守着他。
之所以守着不走,也还有一份担心——师父有不开心一定要找地方散心的习惯,不排除他老人家第二天酒醒来就马上出门去找人晦气的可能。百密一疏,盯了师父一夜的薛毅第二天早晨端着油条豆浆进门时,发现不过离开一会儿功夫,本来还呼呼大睡的师父——不见了。
撵出门去撞见到附近串门儿的地保,他很肯定地告诉薛少侠刚刚目送笑眯眯的怪叟往东边走了,老头一扫往常的凶样居然向他点了点头,这使得地保受宠若惊,极力向少侠保证他的师父看上去心情特别好,应该不会是去干什么替天行道的买卖。
薛毅一路往东寻过去,找到福和班后台,发现被绑住的看道具箱的老头,听他道出师父对班主说的那番威逼利诱的话时已经晚了,赶到定远侯府的时候戏班正在往武侯府里搬箱子,薛毅站在远处的墙根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看上去很老实的杂工就是自己的怪叟师父,是急得跳脚也无计可施。
当场把师父拖走是肯定不行的,那无疑是给了师父一个立马翻脸找晦气的理由,钟家大门口定然会演出一场鸡飞狗跳的活剧,福和班的饭碗也会彻底砸掉。不拖走,师父这付难得一见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人十分担心,鬼知道他老人家打的什么主意?早就知道他对钟家心怀不满,师叔现已不在这府中,他若没了顾忌,混入府里难保做会做出什么事来。
薛毅不希望师父在定远侯府里闹出什么事来,一来钟家毕竟是有头面的官家,以前不管怎么惹事,都没有惹到京师中真正厉害的势力,河东怪叟就算再厉害,在京中也是孤身一人势单力薄,真要和官府作对,那绝对是以卵击石。二来京师中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河东怪叟的徒弟是薛毅薛少侠,到目前为止,薛少侠希望和钟家建立的是一种十分良好的关系,师父若是现在与钟家交恶,身为徒弟的薛少侠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那对于薛毅与钟家刚刚开始建立的并不稳固良好关系无疑是致命的一击。
薛毅站在墙根摩掌顿足之后,做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认为很妥当的决定:也混进定远侯府去,在钟家人发现自己或师父并在老人家惹出什么事儿之前把师父带离钟家。
宅院很大的定远侯家今日防备松懈,这得以让薛少侠偷偷翻墙进去不被发现,不过找到这处缺口让薛毅花了点时间,再混到府中找到戏班时,福和班已经开锣,整个钟家的人都蜂拥到中院里。薛毅眺望着人山人海的中院情知跑过去是自寻死路,只好静等师父溜出来再抓个正着。等啊等,一直等不到,薛毅想,该不会是早就溜出来了罢?然后,他发现神态怪异的喜全挎着刀往后院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最好咱俩找的不是同样的东西,薛毅这样祈求过。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的,薛毅只好在师父一痒痒挠抽上喜全后臀前挺身而出,以自己做饵引他老人家退出来……
“这样的话,不是不可以原谅。”钟四爷听完薛毅的解释,神态要缓和了许多,薛毅脸上被师父扇出来的大巴掌印和喜全的愤怒足以证明他所言非虚,在四爷看来,真相若是这般,薛少侠不但不是无良的轻浮儿,还是个忍辱负重的好男子了。
“只是事情走到这一步,被老三的小厮撞见,恐怕你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四爷皱起眉。
“四爷和那小厮打个招呼,叫他不要把事情闹大不就可以了?”薛毅出主意,他十分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钟四爷干笑一声:“老三的心腹?……唉呀,咱们府里的关系有点复杂,只怕我对他说话是没用的。”
一片小小的阴云飘过薛毅的心头,官场大家族中的复杂关系他以前听说过不少,只是先前与四爷打交道时总是见他阳光灿烂,没仔细想过他也是这类乱麻团中的一根线头。
“不过你不必着急,我自然会找能罩住他的人叫他闭嘴。”
“你是说……”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