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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立着,那小道童哇一声哭了:“师父啊……这可怎生是好?没挣着钱不说,还搭进只鸡去呀……”
“谁说没钱拿?”香瓜摸出几两碎银子,连同地上死鸡一起,塞给了小道童,“冯大哥早吩咐啦!别哭了,鸡你也抱走,俺们不要你的,回去炖汤喝吧。”
见有银子可拿,师徒俩惊喜过望。
唐子浚一抖手,将镖亮了出来:“出去敢乱讲一个字,我这玩意儿可不长眼!”
“好汉放心!好汉放心!”老道魂飞胆丧,“我只当没来过,只当没来过……”
“知道就好!去吧!”
一听这话,师徒俩就跟得了特赦似的,胡乱收拾了东西,拔腿就跑。
直到看不见冯宅,二人才敢停下脚。
“唉……”老道叹口气,“终日打雁,却让雁啄了眼。这京畿皇城,果真是卧虎藏龙啊……得,这套玩不开了,明日咱爷俩转去外省混吧……”
逼老道自揭“窗户纸”,倒不是冯慎有意刁难。只因那“妖血”显影,引得冯慎灵光一现。
前挡中暗夹的绢帕,是否也用了这种秘法?冯慎想到了这层,故而要迫切一试。
冯慎取出绢帕一块,将碱水在上面滴了几滴。可等了半天,绢帕上却未显红迹。
“莫非剂量不足?”冯慎索性又多洒了些。
可整瓶碱水都控干倒罄了,绢帕除了变湿外,仍旧是素面如常。
正纳闷儿着,书房门突然大开,香瓜闯了进来:“冯大哥冯大哥……俺把他们打发走啦!”
冯慎一看,暗暗叫苦。之前来的仓促,竟忘记闩门。
“咦?”香瓜往书案上一瞧,问道,“那是啥啊?”
“没什么!”冯慎赶紧以身相蔽,“香瓜你先出去……”
香瓜哪里肯听?一个闪身,绕至桌前便抓。冯慎要拦没拦住,绢帕被香瓜抢在手里。
“好端端的帕子,咋还弄湿了?”香瓜脸上一红,“冯大哥……这是给俺的吗?”
“不要胡闹!”冯慎叱了一句,夺回绢帕。
之前,香瓜曾抱过那断头鸡,衣袖无意间沾了些鸡血。与冯慎这番争夺,袖口血污蹭在帕上,融着碱水,洇开好大一块。
“糟了!”冯慎急得顿足跌脚,“这可是紧要的物证!”
“啊?”见闯了祸,香瓜吓坏了,“俺……俺不是有心的……”
冯慎无暇责骂,只是手忙脚乱地去擦抹。才抹了两下,冯慎猛然惊住,颤着嗓音,高唤了声“香瓜!”
听动静不对,香瓜打了个哆嗦,以为冯慎要骂,掉头就想跑。
“香瓜!”冯慎一把拉住,激动道,“你真是个福星啊!”
“啥?”香瓜怔了,嚅嚅道,“冯大哥……你被俺气糊涂了吧?”
冯慎顾不上多说,从香瓜袖上又揩些血,涂在帕上。香瓜大气也不敢出,躲在一旁,偷眼观瞧。
血水越洇越散,将整条帕子染红。但那片赤色,却分作浓淡。一些丝痕图迹,渐渐显透出来。
冯慎为探究竟,找香瓜借了发簪。用簪角在帕上拨瞧一阵后,这才窥出了门道。
原来,那帕不全是绢丝织成。其间,竟还编夹着银发!蚕丝、白发,色泽甚为相近,又皆是洁爽光滑。倘使无人点破,寻常哪可辨别?然丝性柔润,极易吸染;发质韧固,油水难渗。若非香瓜误打误撞,冯慎还不知苦想到几时!
随着图迹慢慢清晰,冯慎也看得入神。香瓜见状,轻拽了下他衣角:“冯大哥,这帕上条条杠杠的……你看出什么来了?”
冯慎一时欣喜,却忘了避开香瓜,经她一问,这才回过神来:“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是不知为妙!方才所见,切不可透于他人。一旦有失,必惹来杀身大祸!”
“嗯!”见冯慎满脸郑重,香瓜使劲点点头,“俺谁也不说!”
既然探出了秘密,少不得要报于府尹。冯慎打发走香瓜后,把八块帕子贴身藏了,便准备出门。
临行前,冯慎刻意乔装了一番,特地从冯全那里借了套褂子。他一路上谨慎避人,悄悄来在顺天府后衙暗门。趁附近无人,冯慎在门框边取下块砖,探手将里面细绳,拉动几下。
那细绳暗经廊庑,秘通内堂廨署。只要外头一摇绳,悬于厅上的小铃铛便会轻轻作响。
听得铃响,府尹便知冯慎来了,他撂笔出门,将值哨差役差调他处后,这才将冯慎迎进来。
“大人,”冯慎声音虽低,却掩不住满腔激动,“卑职……已探出帕中秘密了!”
“妙极!”府尹亦欣喜不止,“究竟是何种门道?”
冯慎忙将沾血绢帕取出,向府尹禀明玄机。为窥得全豹,二人决定将剩下七条帕子也依法而试。
只是衙署内,不曾养得活禽,仓促间,无法取得鸡血。正犯着愁,冯慎一眼瞥到了府尹公案。平时,衙门里少不得要批盖画押,故常备着些研调印泥的朱膘。
这朱膘遇水而释,色泽赤红,与那鸡血如出一辙。二人调好朱膘后,便将其余绢帕一一涂染。
不多久,帕间暗藏的印记,全显了出来。冯慎拼摆一阵后,竟凑成一幅硕大的图画。图的四边,各绘着龙、虎、雀、玄。可中间部分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是信手涂鸦。不少地方,仅是廖点数笔,时而稠密,时而稀疏。似字而非字,类图却非图。
沉吟半响,府尹问道:“贤侄可瞧出了什么?”
冯慎摇摇头,道:“此图星罗棋布,却又杂乱无章……卑职也是一筹莫展……”
府尹惑道:“莫非是拼错了排序?”
“应该不会,”冯慎道,“每帕的边角,都显透出四象图的一部分。拼摆在一处,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象,暗合东、西、南、北四方。以此为据,不会有误。”
“说得也是,”府尹点点头,又道,“既然囊括四方,那会不会是张地图?”
“不像。若是地图,应绘有山川河流、城郭村落。可这张图上,既无标注,亦无参照,甚至连字都没有……”讲到这儿,冯慎不由得喟然长叹,“唉……本以为参透了帕中玄机,没想到还是徒劳无获……”
府尹慰道:“贤侄莫要沮丧。能令白绢显迹,已是难能可贵。至于图中机要,日后再去详参……哦,可有那伙恶徒的动静?”
“暂时还没有,”冯慎道,“冯全已把消息散出,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了。”
府尹道:“依贤侄所请,才将暗哨撤去。眼下歹人朝夕便至,是否再遣差人防护?”
“那倒不必,”冯慎辞道,“那伙人谨慎之至,稍露马脚,便会打草惊蛇。大人放心,卑职自能应对!”
“也罢,”府尹又叮嘱道,“贤侄需得权宜行事,不可逞那气血之勇。若有风吹草动,即刻着人来报!”
冯慎一揖,点头答应。
为求稳妥,那八块绢帕由府尹另藏。又说了会话,冯慎便告辞返家。
日没虞渊,玉兔东升。寒鸦噪夜,谯楼鼓更。冯慎等正待就寝,外头忽传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谁啊?”冯全一边问着,一边跑去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个衙役:“府尹召冯经历过去。”
冯全打了个哈欠,抱怨道:“都这更点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衙役赶紧赔笑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劳您通禀一声吧?”
二人正说着,冯慎等人也出得屋来。
见冯慎来了,那衙役打了个千儿。
冯慎问道:“大人唤我何事?”
那衙役道:“这小人却不知了……哦,大人还嘱咐,让冯经历将什么欠当也一并带去……”
“欠当?”冯慎道,“是前挡吧?”
“对对对!”衙役赶紧道,“是前挡,是前挡……”
听了这句,宅内所有人都觉出了蹊跷。冯慎察觉出异样,又将那衙役仔细打量。
那衙役虽故作沉着,但神情却有些恍惚。颈间额上,已渗出涔涔冷汗。
冯慎不动声色,对那衙役道:“既如此……你且稍待,我收拾了前挡,便与你同去!”
衙役点点头,于门口静候,冯慎等人又折回厅上。
唐子浚提醒道:“这衙役行迹可疑!会不会是歹人假扮?”
冯慎摇头道:“他确是府中衙役……不过,前挡暗存我处,原是紧要机密。就算府尹来要,也应以书笺私嘱,岂会让衙役空口传话?”
“是了!”唐子浚道,“他言辞闪烁、神态慌张。若非歹人假扮,便是受人挟制!”
“恐怕是这样,”冯慎道,“或许歹人就暗藏附近,胁迫那衙役就范……”
“那不更好?都省得上门找了!”唐子淇掣出一支长镖,“我们去寻出来,打发了便是!”
“对!”香瓜也磨拳蹭掌、跃跃欲试,“有唐大哥、唐姐姐做帮手,俺们对付得了!”
“不可妄动,”冯慎拦道,“依我之见,不如将计就计。诸位只需这般行事……”
吩咐完毕,冯慎便取了前挡出门。那衙役等得有些不耐,见冯慎出来,拉着便走。
衙役头前引路,冯慎跟在后头。
走了一段,冯慎冷笑道:“放着大道不走,却来钻这黑灯瞎火的胡同?”
那衙役闻言,低声道:“冯经历……小的实有苦衷……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空巷里靴音跫然。突然,屋顶上抛出一张大网,将冯慎兜头罩住。
须臾间,脚步杂遝,竟不知从哪里跃出数名军汉。军汉皆是生脸,目露凶光,冲着冯慎桀桀怪笑。
“几位军爷,何故拿我?”冯慎挣扯几下,发觉那网不松反裹。
众军汉只当没听到。先在冯慎嘴里塞了枚麻核,又拿绳子,把他五花大绑。顺带脚,将那包前挡也缴了。
弄完这些,一名军汉招了招手,那衙役便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军汉抬手一指,问道:“他便是冯慎?”
“是……是……”衙役汗洽股栗,“小的已按吩咐办了……求各位军爷高抬贵手……放小的去吧……”
“事办得不错!”那军汉挥手道,“你去吧!”
那衙役如逢大赦,转身便要逃。谁承想,那军汉竟紧随其后,伸手在他头上狠命一扭。
“喀嚓”一声,颈骨折断。那衙役半声没吭,便一命呜呼!
杀了衙役后,其他人从胡同口牵出一驾马车,连尸首带冯慎,一股脑儿地扔入厢舆。
打冯慎出宅,唐子浚等人便一路跟随。这会儿,他们正躲在暗处,将巷内之事瞧了个满眼。
见那衙役被杀,几人皆是大惊。至冯慎被掳进马车,香瓜与冯全急了,身子一抬,便想冲去抢人。
唐子浚眼疾手快,赶紧将两人按住:“不可冒失!都在冯兄弟计划之中!”
听了这话,冯全还是惴惴不安:“唐相公……您老也亲见了……那伙人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是啊,”香瓜也急道,“俺得去救俺冯大哥!”
唐子浚低声喝道:“你们忘了冯兄弟的话吗?要沉住气!”
这会儿,那几名军汉已盖好棚帘,驾马拉车缓缓前行。唐子浚等人赶忙跟上,悄然相随。
路上,也遇上几队巡夜的兵丁。可那伙军汉身着号衣,故也没引疑。就这样,几名军汉拉着马车,大摇大摆地来在了南城根。
眼下更次,内城早已关阖。见有人过来,守城小校忙大呼小叫:“站住!什么人?想犯门禁不成?”
一名军汉上前,掏了腰牌扔去。那小校接来一瞧,顿时敛容。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