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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郎将,竟值黄金三千两,雪狮宝马一匹,靖安伯爵衔一枚,这等好事近二十年里都未曾发生过,也不知会有多少虎狼之将动心。可这毕竟是魏国地界,有他印辛在,除非五虎,其余名将皆不敢有所动作。名将们虽身属各方诸侯王,可名义上仍受匡帝所辖,匡帝旨令下达,名将们想要远袭,各方诸侯也不会多说什么。话虽如此,可如今天下,名将贤臣各忠其主,诸侯不放行,又有几人敢私出国界。
“区区一郎将,究竟是谁想杀他……他身上又藏着什么?”
遥望星空,印辛负手而叹。
他好读书,大多是道书,可毕竟身处尘世,放下许多,亦放不下许多。
胸口起伏,印辛开始喘息,既而一阵连一阵的咳嗽起来。
转身,印辛走到案前,捧起瓷碗将汤药灌入口中。
汤药入肚,片刻后,印辛的身体开始发烫,胸口好似燃烧了般变得赤红一片,上升到脖颈处再无所上,惨白的脸色微微好转,不再那么惨然,如雪一般。
“明心,备马。”
中年男子止住咳喘,披上大氅,低声道。
“是,先生。”
守候在营帐外的小厮知道先生今夜有要事,早早将马牵来。
掀起帐帘,印辛手提九尺长槊,翻身上马,踏着月色向西境而去。
……
魏吴边境有一片山丘,南方多山,奇山峻岭无数,被夜幕染成青墨,亦蒸腾着夜露的水气,就好像刚从水缸中捞起的墨宝雅卷般。
一阵黑风从山麓疾冲而上,好似出弦的利箭,少时便已登上山巅。
风尘仆仆的少年从鞍边抽出一袋清水,仰头而饮,一身白衣六日未曾浣洗,已被风尘染成灰色。夜又黑,马也黑,他瘫坐在马旁的树根处,远远望来倒也难辨身形。
吴京本就在吴国中部偏东北,野马王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六天时间日夜兼程,终于到达吴国东境。
安伯尘本想在司马家寻着长门的所在,却因刘老休的突然出现功败垂成,逃出吴京也不知到哪去好,索性循着荒郊僻野而行,凭借十里目神通,平安到达吴东。
饮完水,安伯尘低头看向腕边的符纹,目光闪烁。
按照王馨儿的说法,这道符纹是刘老休所祭的百日随行符,事实上也极有可能如此。这道符着实可恨,无论安伯尘化水化火都露于手腕处,仿佛永远无法剥离。令安伯尘奇''怪的却是,一路行来,他只遇过三员吴将,虽是天品,可却没带兵马,孤身赶来杀他。安伯尘大多招架个两三合便落败而逃,一来生怕纠缠久了被人围杀,二来却因以他现在的实力,无论枪技还是厮杀经验,着实不是天品战将的对手。
六日奔逃只遇上三员吴将,且无兵马,似乎太过托大。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之机,安伯尘平心静气,细细思索起来。
月光下,少年眉头忽地挑起。
“难不成是红拂她回来了?”
匡帝发出海布令,白纸黑字,其中的悬赏连安伯尘都有些心动。别说吴国,天下虎狼若知安伯尘所在,又有谁会放过?吴国为司马家所执,军政大权归于一氏,也只有司马家下令方能止住大部分蠢蠢欲动的吴国诸将,而在自己吴京这一闹后,司马家岂会不对自己生出恨意,也只有她会暗中相助自己……却不知她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月色如冰,沁得少年心头发寒。
看了眼鞋底的泥垢,安伯尘摇了摇头,面无表情,亦没说什么。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快得他直到现在都有些恍惚,只觉好不真实。挣脱出琉京杀局,这才短短三年,便在一夜间陷入另一场更大的杀局中,宛如丧家之犬般亡命于琉国之外。
可既已发生,再多想什么又有何用。天下人都想杀自己,眼下首要之事已非寻上长门,而是在找到长门法会前,拼了命的活下去。
在吴国有司马槿暗中相助,尚能保住性命,可安伯尘又岂会长留于此。保得了一时,却保不住一世,继续留在这只会让她愈发为难。
稍歇片刻,少年站起身,抽出插入泥地的银枪,一招一式的练着。
想要保全性命就必须提高实力,刚刚突破地品,再想在短时间内突破天品无异于天方夜谭,秘术修炼也需耗费时日,悟出真言耗费脑力,如此,便只剩下练枪。
三年多来,修炼枪道已成本能,而这些日子狼狈逃窜,更是一刻不离的紧握无邪,纵马狂奔时尚觉察不到,可眼下停于山巅稍歇片刻,再摸上银枪无邪,安伯尘心中生出一丝难以明言的奇妙感觉。
无邪和他,从未如此亲近过,就仿佛另外一条手臂。
扎枪,挑起,刺出,横扫……安伯尘练习着最基本的枪招,夜风袭来,长发飘扬在脑后,安伯尘缓缓闭上双目。不用看,不用听,五官闭绝,六识隐没,就好似本能一般,演练着朴实无华的枪招。
渐渐的,随着他的脚步加快,身法飘忽,手中的长枪亦变得疾快起来,银华流泻,舞动如风,卷起条条月色,忽明忽暗,不断衍变着。
方柏的双手铜鞭……模仿,相克。
刘老休的飞雪长刀……先模仿,再创克招。
三名天品吴将,剑斧锤……
随着安伯尘不断模仿着一路所遇五员天品老将的道技,并逐一研究相克的枪招,安伯尘的枪路渐渐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时快时慢,时而似鞭,时而似刀。
天下兵器万般,可也不过从十八般兵器演变而来,各方大家执同一样兵器或许能施展出不同的路数,威力也各不相同。可万变不离其宗,再如何,刀便是刀,枪便是枪,看尽千山万水,奇峰异湖无穷尽,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山一水。
安伯尘练得正欢,并不知道他的枪道已突破了原先的人枪合一,迈入新的境界。
无论人借枪势还是人枪合一,不过是人与枪的联系,枪是死的,人是活的,行枪杀敌终究需要招式,安伯尘今夜所踏入的境界,却为招式的意境。
还有一事,安伯尘也不知道。
在山巅的一块褐石旁,披着大氅的削瘦男子紧锁马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好一个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好一个琉国叛将。”
印辛喃喃低语着,眸中浮起难得的欣赏之色。
海布令压身,亡命江南,这琉国叛将竟还有心情登高练枪,且不谈他为人如何,光是他的镇定和勤奋便让许多人相形见拙。
墨雪长槊就搁在马背上,印辛却并没急着将它取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安伯尘演枪。
克鞭。
克刀。
克剑。
克斧。
克锤。
……
安伯尘反复演练着五兵克制的枪招,心无旁骛下,渐渐娴熟,印辛眼中虽有欣赏,可更多的却是遗憾。
纵然枪技克尽鞭、刀、剑、斧、锤,可他仅是地品修为,面对天品巨力仍无能为力。更何况,也只是这五样兵器罢了,天下间十八般正统兵器,未战过,他如何模仿,如何能悉数克尽。
目光落向马背上的长槊,印辛眼中的遗憾又深了几分。
至少自己赢遍十二骏,惊服七熊的一槊,他无论如何也接不下。
神色渐渐变得清冷,印辛看了眼即将发白的天色,伸手探向长槊。
第190章 行千里战无胜,百败而不死(六)
天幕撕裂,晨曦从远天尽头垂落,划破灰暗的夜冥,直落群山。
似锤的一枪自上而下走过诡异的弧线,直震大山,却在还未落地时陡然止住。
异样的感觉从下丹田传出,小腹微微隆起,安伯尘身形一僵,睁开疲惫却神采奕奕的双目遥望天穹,无邪顺势而下,插入泥地。
左目为阳,右目为阴,在昼夜交替的这一刻,射出两道奇妙的光华,飞插入天幕混沌中的那抹青冥。
枪钉于山岳,目连于天野,安伯尘横亘在天地间,枪目为臂,身作桥梁,人与天地在这一瞬隐隐形成了玄而又玄的统一。
安伯尘胎息悟道已非一次两次,而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焕然一新的感觉涌上心头,隐隐间,安伯尘只觉他的胎息之道似乎更上一层楼。
从前也不过是看到听见,五官所带来的明悟,而这一回,却是肉身和魂体同时进行感悟。
这些日子来安伯尘疲于奔命,肉体疲惫到极致,全靠紧绷的神经维持,魂体亢奋肉身空空,若换做普通人不是昏死当场,便是机缘巧合的神游出窍,比如《大匡神怪谈》中的那个赵姓人士。却因安伯尘修出天地二魂,能凭意念自行掌控,方才将魂体强留于体内。
可这一瞬的胎息悟道,魂体蠢蠢欲动,急不可耐的想要挣脱出肉身的束缚,逼得安伯尘以枪插地,枪道上连魂体下连苍山大地,硬生生的止住魂体出窍。天苍苍,地茫茫,安伯尘屹立在天地间,当昼夜交替时第一抹玄奥落下时,安伯尘脑中“嗡”的一声,轰轰作响,好似山河粉碎,大地平沉。
肉身的五觉和肉身中长啸的魂体同时触摸向天地玄奥,若此前安伯尘只能于十成玄奥中明悟留下一成,现如今肉身和魂体同时感悟,安伯尘已能留下三成。今朝悟道,安伯尘问遍诸天诸地神魔鬼,不求其它,只求天下万兵破解之道。
胎息一瞬长者漫漫无期,短者两三柱香,安伯尘徜徉在天下兵器的玄奥中,贪婪的吸收着每样兵器的奥秘,魂体明明还在肉身中,却好似已然脱离而出,来到另外一方不知名的天地演练十八般兵器。
就在安伯尘畅快无比的享受着天地玄奥时,包裹着他的天地玄奥陡然一弱,好似被人瓜分去了许多。
心头再无法维持宁和,玄而又玄的意境被打破,魂归肉身,又是一番山河粉碎、大地平沉,安伯尘身躯一震,缓缓睁开双眼。
天幕裂开一只大眼,晨曦毫无阻碍的坠落青山,昏睡了一夜的山气似被惊动,如雾如雨朝那人涌去,却被他伸手一推,直飞向上,汇聚成云,笼罩于山巅。
云者成于天地山海,这山云是由山气所凝,飘飘然大气雄浑,披上青褐色,在拂晓的迷雾中犹显壮丽。
如此壮丽的云却是被一条孱瘦的胳膊、削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男子推上天穹,着实古怪。
安伯尘看到印辛时,印辛也在看他。
墨雪骏是一个书生气极重的中年人,矜持而内敛,轻易不动容,可眼下,他雪白的脸上漾起一抹异色,有苦苦忍耐的激动,有难以置信的惊疑,还有一丝复杂。
天品修为者虽能胎息悟道,可对他们而言不异于撞大运,十年一次就已算大运气,哪会像安伯尘这样每日都可在日出、傍晚时分进入胎息状态。
十五年前,墨雪骏曾机缘巧合下进入胎息境界,他的一招槊法也是得益于那次,本可凭借那一槊跻身大匡虎狼前十之列,却因后事种种落下病根,与虎熊失之交臂,只能屈居十三骏。
天地玄奥,那可是所有天品修士梦寐以求的存在,宁愿短寿十年以为交换。
印辛钻研道书,未尝没有再一次感悟天地玄奥的念头,可十五年来始终未能得愿,却在今日擒杀海捕令上的叛将时,偶得天地玄奥。
而令他难以置信的却是,这浩瀚无匹几乎穷尽一切的天地玄奥,竟是眼前这个少年将军采撷而得。
不足天品的修为,二十不到的年龄……这俨然推翻了世间常理定论。
印辛面色平静,心中却愈发吃惊。
雾霭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