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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安伯尘皱了皱眉,转瞬明了,“你所说的这个信息无外乎两个意思,要么是警告,要么是提醒,又或是两者都有。”
目光相触,两人同时一惊道:“九辰君?”
司马槿身躯微颤,一脸动人的神采层层剥落,仿佛凋零的枯叶,这一瞬竟难以自持。
她不远千里,冒着重重危险,只身来到琉国,为的就是仙人秘籍,而仙人秘籍藏于离公子临死前所写的首绝句中。倘若离公子真的有意设计假死,琉国无人敢动他,只得由异国人出手。想要引诱人生出杀意,必须以重宝为饵,有把握将离公子神不知鬼不觉杀死的,只有诸侯世家,最近的自然是吴国,吴国主万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唯有传说中的仙人秘籍才能打动……步步推衍下来,司马槿心慌意乱。
所谓的“仙人秘籍”只是一个诱饵罢了,这个诱饵是真是假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是引来吴国人,杀了他离公子。
“我早该想到……”
喃喃自语着,司马槿轻咬朱唇,满脸复杂。
是啊,以她的聪明才智,早该看出那一个个破绽才是。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离公子才出游,便遇上及时赶到的王馨儿,再然后,这位琉国第一公子糊里糊涂被杀死,只留下那首绝句。且不论小安子的逃生在不在离公子的算计内,只看其后一件接一件的是非风波,短短半个多月里,接连不断,到眼下都没平息。
隐约间,司马槿只看见琉国风雨起伏,离公子在暗,琉君左相在明,两方势力落子布局,争锋于七十里琉京内。
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她想要的只是仙人秘籍,然而,一朝醒悟,原本越来越近的仙人秘籍又变得遥远起来,如同镜花水月般遥远。
如此低劣的失误,竟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个天大笑话。
是因为太过心急,不愿继续忍耐等待下去,还是因为这莺飞草长的江南太过撩人,不由自主放松了警惕……
嘴角泛起苦涩,司马槿下意识的看向安伯尘,心头微惊。
青烟袅袅,蒙上少年淳朴中略显书卷味的面庞,即便猜到离公子之计,他也没有露出太多不安,只是静静思索着。
渐渐的,司马槿也平静了下来。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冷风流转,青烟迷人眼,看着少年默默思索的神情,司马槿忽然生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他不会是想……
“红拂,我好好琢磨了一番,我能逃生应当在离公子预料之外,而你的出现也如此。他在这个时候现身,或许因为太多意料之外的变数,影响了他的……他的布局,又或许因为我们离九辰君越来越近,让他心生不安。总之,他是想让我们心生顾忌,不敢有所举动。”
看向侃侃而谈的安伯尘,司马槿奇光连连,半晌,点头道:“有理。这些日子,这么多的书果然没白看,说得还挺溜,倒有两三分那萧老头的风范。”
第074章 司马家往事(上)
安伯尘面庞微红,挠了挠头,思索片刻接着道。
“若是能搞清离公子的目的就好了,这样一来,无论仙人秘籍是真是假,都能避开他而得手。”
压下心中的不安,看向安伯尘,司马槿勉强一笑道:“听你的口气,倒像是要和你家公子手谈对局了。”
闻言,安伯尘一怔。
若非司马槿有意无意的提醒,他倒真没发现,自己这番话说出已然站在了离公子对面。
心头一寒,安伯尘嘴角泛起苦涩。
和萧侯厮混久了,又看了那些谋略书籍,他不知觉间思索起许多从前绝不会去想的问题来。即便十日前布下金蝉脱壳之计,即便懂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道理,可和将整个琉国上下玩弄于股掌的离公子相比,他的这些雕虫小技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我们还是得继续低调下去,从了离公子的心意。无论你,我,还是离京的萧老,都非离公子对手,甚至加起来也不是。”
司马槿轻描淡写道,目光游离。
萧侯出城去打理药斋商铺事宜,如今墨云楼主事的只有她和小安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公子现身,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不想要仙人秘籍了?”
就在这时,安伯尘忽然开口问道。
抬起头,司马槿迎向安伯尘复杂的目光,轻咬朱唇,半晌道:“等过上几天你入学白狐书院再说吧。”
司马槿说得很勉强,对她而言,如今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向前,拼一拼或许能得到九辰君,可谁知道那戏偶里有没有仙人秘籍,若是没有,她这一个月来所做的一切都算白费。向后……她已经无法向后了,回头的路早已被她亲手堵死。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
看向低头不语的司马槿,安伯尘犹豫着,开口问道的:“你为何非要得到仙人秘籍。还有,为何你和王馨儿都这么肯定,仙人秘籍一定存在?”
“我有一线……一细作在国主近前,是她告知我仙人秘籍之事,而她绝不敢对我说假话。”
“你怎知她一定会对你说实话?”
沉默许久,司马槿开口道,低垂着头,眸里闪过一丝莫名。
长舒口气,似想将心头的烦闷和不安全部吐出,司马槿抬起头,看向安伯尘,忽而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此事你万万不能和别人说。”
安伯尘点了点头,并没觉得有何不妥。他却不知,司马槿所要说的乃是绝密之事,谁也未曾说起过,能在今日告诉他足以说明司马槿已不再把他当作外人。
即便是司马门阀中人,在司马槿眼里也算是外人,在这一世,能让她不当成外人倾诉心底秘密的又有几人?
少年少女颠沛流离于这遭多事之秋,命运牵扯,至少在眼下七十里琉京中无法割断,连带着他们的关系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只不过,无论安伯尘还是司马槿都没察觉到。
青烟缭绕,雨珠沥沥,司马槿斟满茶盏,坐于安伯尘身旁,蜷起修长的双腿,透过烟雨朦胧,望向远方,目光也渐渐迷离起来。
“我十一岁生日那天发生了许多事,虽也不过三四年前,可现在回想起来,仍恍若隔世……后来,家主找上我,给我安排了两门亲事。我只有一个人,自然无法同时嫁给两个人,他是在让我做选择。第一个选择,成年后,远嫁大匡皇室,如今的三皇子。第二个选择,嫁给族里人,一个三十来岁所谓的年轻才俊。”
“是今年三十?”
安伯尘犹豫片刻,问道。
“不是。我十一岁时,他三十岁。”
嘴角浮起浓浓的苦涩,司马槿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在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都要依附男人生存,再美丽再有天赋,也难逃这等命运,谁也无法改变。即便能挣脱男人的掌控,不再成为依附品,可也得等到她拥有自己力量或是势力。因此,在世人眼中,即便是十三四岁的少女,嫁给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也再稀松平常不过。”
“可我不愿意。为了不嫁给那两个人,我做了许多努力,从十一岁到十三岁,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各种各样的手段,终于赢得家族里掌权者们的认可。即便如此,却仍不够。”
司马槿说的很轻巧,安伯尘也认真听着,神色平静,可若是他知道司马槿口中的那些手段是什么,恐怕会大惊失色。
“后来呢。”
点燃新的檀香,安伯尘问道。
“后来族里来了个门客,除了家主外,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就连姓名也是语焉不详,只知道他姓易。家主这么重视他,自然本领非凡,即便从没显露过。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和他混熟后得知,他来司马家是帮家主采集雷翼。”
“雷翼?那是什么?”
安伯尘疑惑的问道。
“打雷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
摆弄着香炉,司马槿轻声道:“古书有云,雷者有三,人禽神。也就是说,天上打雷分三种,一种是高人施法所致,却为最弱的雷。老天爷自己打的雷谓之神,是最强大的雷。两者当中还有一等雷,打雷的是一种怪鸟。”
闻言,安伯尘张大了嘴巴,满脸惊讶。
“这世上还有会打雷的鸟?为何戏里书里都没提到过?”
“因为这风雷鸟不在我大匡。”
止住安伯尘的追问,司马槿抿了口茶水,看了眼墨黑的天云,淡淡一笑道:“大匡虽大,十三诸侯国,十匹好马跑上半年也跑不完,可在大匡之外,还有许多神奇的地方,就比如养着风雷鸟的海岛。那海岛在大匡之东,十丈大船日夜不停也需行上两个月才能找到,易叔和我说,这风雷鸟的翅翼是上好的材料,无论锻兵、筑殿还是制造机关傀儡,都能成为绝世珍品。然而风雷鸟极难猎取,光是到达那座海岛就需要花费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力物力打造巨船,准备两个月的补给。除此之外,还很危险,因为离那岛越近,天上的雷电越多,无法避开的花,则会船毁人亡。而那最后一步,猎鸟,更是难比登天,需要专门的方法手段……”
“你那个易叔应当会吧?”
瞪了眼终于忍不住插嘴的安伯尘,司马槿捧着茶盏,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笑了笑道。
“话说易叔,还真是个很好玩的人,要吃最上好的酒菜,偏偏讨厌金器玉皿,喜欢美女,却又讨厌浓妆艳抹,总之家主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称了他心意,应下帮忙采集雷翼。他虽然从未明说,可我若是没猜错,他应当来自那个家族。”
“后来你们便出海了?”安伯尘听得入神,催促着问道。
“我的确想跟着出海,可惜那时我年纪尚小,起初家主并没答应。出海事宜基本准备妥当,有船有补给有会猎鸟的人,只差一样,就是避开天雷的办法。后来我命匠人连夜赶工,制出一物,能避天雷,献于家主,家主方才同意让我随行。”
说着说着,司马槿目光闪烁,眸中波痕荡漾,好似又回到那年的东海。
“海上的风景的确波澜壮阔,不过也只能让人看个十天半月,太久了也就变得乏味起来。幸好易叔肚子里藏货多,喝了两盅酒,兴致上来,总会和我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什么神仙妖怪,神明之上,洞天福地……等等,总之,他知道的故事似乎永远都讲不完。”
神明之上……
安伯尘陡然一惊,却是想起第一次地魂神游,风仙子曾邀他腊月初八共探神明之上。可那时安伯尘一心想着回转墨云楼,哪有心思去想这些,时日久了,却也渐渐遗忘,直到今日被司马槿提起。
“……也正是那时,我才从易叔叔口中得知,神仙还活着,只不过不常见到。起初我并不相信,直到……”
“直到什么?”
安伯尘好奇道。
抿了口茶水,司马槿抬起头,目光中透着古怪之色:“直到我看见了风雷鸟。”
被司马槿这么吊胃口,安伯尘心中微急,索性不开口,只等她继续说下去。
“风雷鸟独爪,却有三颗头,周身紫红,翅翼泛着银光,鸣啸间扑腾翅膀就能放出雷电。除了飞翔外,大多数风雷鸟喜欢在海水上蹦跳,即便只是蹦跳,也让我们十来艘巨船不敢上前。你可知为何?”
司马槿问道,眼见安伯尘紧闭着嘴,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司马槿撇了撇嘴,幽幽道:“因为即便是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