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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预支!”我挣脱了手,激动地说着。他哪里肯松呢,生怕一松手就飞掉似的,那两只大手简直像手铐似的铐在我的手上,简直要把我撕得粉碎吞进肚里才满意呢。 我是假争脱,哪个姑娘不想郎。顿时他那手里的暖流输进了我的全身,使我心颤抖得更厉害,面颊火辣辣的。我们彼此凝视着,千言万语在手中表达着,在眼睛里诉说着。
“高小东,还不走啊?”一声高叫把我吓了一跳,敏捷地缩回手。搜寻到几块田远有两个男人在指手划脚地喊,:“你们在抢什么?分不完给点给我们。”
高小东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向远处打着招呼:“八太爷,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他转脸生气的对我说:“赵老八,他妈的专门捣蛋,第一次握手都握得不‘安全’——冒失鬼。”
“那赵老八是‘大救星’,他要不喊一声,我的手皮就被你磨破了。”我有意激怒他。
“。。。。。。”
夕阳拖着长长的尾巴,渐渐向西移去。望着那些金黄色的云彩,望着那些桔黄色的田野和村庄,我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们依旧像主仆似的迎着晚霞走着,西北风吹进我的衣襟,寒流扑着我的脸庞,但吹不走,刮不散我与他那真挚的情意,心里总是热乎乎的。
接着,他又问我回城的一切。随后我们互相极兴趣地回忆了童年,只有在恋爱的阶段中,才能详细地追回那天真的童年,不觉得是陈芝麻烂谷子馊巴巴冷馒头了,显然它已成了初恋时相互谈吐的第一手资料,不管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事,谈得好细致,好开心,好甜蜜,好忘形,谈得如痴如醉。
走着,说着,想着,笑着,不知不觉把车站甩得老远老远,虽然###里的小路,但总觉得路程太近似的,真是情人怕路短,挑担人恨路长。
到了家门口,天已黑了。未进门,我示意要他走,免得月圆笑我后面带“拖挂”的。
此时很累,我连手都怕伸,用脚踢开虚掩的门。
“是谁在推门呀?”月圆在房间里清脆的问。
“月圆,是我。”
“哦,”她从房间迎面走来,又惊又喜的,“素兰,今天才第六天就来了,你太累了吧,把这两包沉沉甸甸的东西拎到这里真不容易!” ’
“还可以,不算太重,正好有个‘同路的人’帮拎的。”
我吃过晚饭,月圆帮我收拾东西,我就坐上床,走了大几里路,全身乏力。私下里,月圆看我回来,打心坎里高兴,等待我将她妈那宠爱的话向她传达,有许多东西转交给她。但事实相反,家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封条在守门。多么可怜的姑娘,一个人呆在农村,爸爸妈妈无法看她,无法照顾她,就连一封信也寄不下来,倘若她爸爸不是当权派,妈妈不被抓去审查,那天回家,我肯定和她欢天喜地的一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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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兰,到我家去,我妈忙不忙?”
“不忙不忙,要我向你问好,说你怎么不回家的呢。”
她走到床前:“我妈说给我几件衣服的呢?”
“都在包里,几件都是新的。”我又从口袋里拿出钱递给她,“还给你三十元钱呢。” .
她惊喜地接过钱,双手把它贴在胸口,仰着头,嘴唇微微地抽动,断断续续的说:“妈妈真好,妈妈真好,家里并没有钱,
上次来还是跟人家借的,不知妈在家吃什么的……。”
我听了她这番流泪的、激动的,又是绞人心的话,顿时鼻
涕酸酸的,抑制不住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立即低俯着头,怕被她发现,不敢用手擦。显然,她还蒙在鼓里呢,假设她要是知道实情,肯定会哭得死去活来。
“素兰,你为什么在发愣?”她仔细观察我,双手揉着我的胳膊,焦急的问,“你为什么在流泪,告诉我你为什么流泪,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哽咽的说,“我为你高兴才流泪的,因为天下父母太伟大了,他们时刻没有把自己的女儿忘记。”
她顺手抽来毛巾递给我,隐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激情的说:“‘儿走千里母担扰’,这是千古绝唱!”
接着她解开包,我告诉她:“这几件是你的,那几件是蒋琴的,明天我送去。”
“明天志强家来客,王大妈一定要我去陪,她要是知道你今晚到肯定要请你。我看干脆过一天再去吧。”月圆说。
“不行,不行,蒋琴肯定等衣服穿。”
第二天,我到蒋琴那里玩到天黑才回来。一进门室内一片漆黑。喊几声无人答应。又到隔壁问大妈。她说:“月圆没有到其它地方去,中午还在我家吃饭的,可能到小店去了。”
我又返回家里,摸到火柴点亮灯。走到房间定睛一看:原来她睡觉了。我推推搡搡地问:“你怎么这时就睡觉,不正常嘛?”她不理我。我又轻轻地摸了她的脑部好像有点儿发烫,
转身说:“我找高小东来看看。”
“烦死了,不必要,你有你的事。”她不近人情地说。
进入腊月,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整天像在大海里奔驰。每天早上开门都能看到一层薄薄玉屑铺成的白绒毯子似的霜,罩在屋顶上,草堆上,地上的一根根枯草就像白蜈蚣似的。俗话说,“穷不开债,冷不刮风,”可是翻山越岭的偏西风呼呼吼,震人心弦。天天都是零下好几度。特别是早晨出工,冷得要死一双手两只耳朵似乎是多余的。每当玫瑰色的霞光逝过,旭日跃出东方地平线时,每人的嘴里都在喷云吐雾。 ’
那是我们在农村度过的第一个腊月,尝到了乡下的饥饿与寒冷。但比社员们好得多,烧草吃米基本上成了“五保户。”队里的人实在可怜,缺吃断烧的有百分之三十,穿的衣服一般都是“板油”叽叽的棉袄头,穿球裤的少而无几,都是几条破烂不堪的单裤加起来穿。特别小孩子还有光着脚丫的,冻得青头紫脸的,鼻涕滴滴的,乱蹦乱跳的……
生产队社员上工是眼睛一睁,一直忙到点灯,挑泥积肥,:清沟理墒,挑渠道,搓绳子,反正不积极,反正不出力,反正站在田里挨冻,反正有做不完的事。这些我们都不在乎,觉得人家是人,我们也是人,已习以为常。
然而,唯独在乎的是吴月圆,自从省城回来之后,她整天与刚下来一样,甚至比刚下来还“坏”,原先下来还多多少少扯几句,现在已变成了“哑巴”,原先你问她答,现在已成了“聋子”,在这一段时间里,她仿佛浑身是气,简直像皮球,你拍她一下准能跳得八丈高。你问她话,她是理发店关门,理都不理,偶尔回你一句,能把你击倒在万丈深渊。她那性格真是热如火,柔如水,冷如冰。收工到家什么事都不做,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洗,更谈不上打扮,经常坐在床上两眼发直……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长个疙瘩。莫非她已经知道她妈妈的处境;莫非我给她三十元钱丢了;莫非谁怠慢了她……
室外寒风刺骨刮耳,室内无言相对。我真急得要哭,这种日子再拖下去非把人逼死不可。“哑巴不开口,神仙难下手”。我犹如站在一片茫茫的荒野,看不见一丝光明的去处。
我是个狗肚里盛不了四两油的人。件件事去做都无关,只怕人对我横眉怒目冷脸相待。决心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这一天,因为队长到大队开会,社员是“老猫不在家,小猫在家玩犁铧”。太阳未落山就收工了。
到家,我急忙烧晚饭,月圆反正不会帮忙的,她还是那个“爷爷鞋,奶奶袜”的老样子,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望屋梁。
我小心翼翼的,怕捣了“马蜂窝”,悄悄的进房间,依然细言细语的,温温和和的说:“月圆吃晚饭了,迟了会凉的。”
她毫无回音,只是在床上转辗一下。我奈何不得,只好返回,又丢下了句,“我等你一块儿吃。”
过了片刻,她从房间里不声不响的移了出来,脸上布满了捎沉、颓废的表情,噘着嘴低俯着头,连凳上的水珠几乎都没看见似的,慢慢坐下来,看着碗发愣,好像在研究筷子的长短,或者苛求碗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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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你不吃在想什么呀?”
“你吃你的,”她猛的瞪着我,顿时愤怒涌上了她的眉梢。“吃不下去就喂狗。”
她那最后一声就像晴天霹雳,把我震得浑身发抖。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是我当没有听见,竭力保持平静,努力地笑着:“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和我呕气?”
“跟你呕气,你把你当成什么人呢,”她的语言够刻薄,还用冷酷的目光瞅着我。还补充着,“神经兮兮,二五郎当的。”
我真不敢迎视她那凶恶的目光,臆想到,这人一下子怎么变成这样的。她明明是跟我呕气,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我等于起码的人格都投有了,在恶狠狠地糟践我,但我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怠慢过你,脾气上来我承受着,竭力抑制胸中的怒火,当耳边风不计较,因为爸爸一再强调,要我好好照顾她,她的忧就是我的忧,她的愁就是我们一家的愁,两句话受不了,那还成什么姐妹呢。
我的忍耐总有希望了,她已经慢慢数着米似的吃了。我又把城里带来的萝卜干推到她面前,继续陪着她。我又强打着精神,管她理不理,脸皮老地问:“现在你们处得怎样,进展如何……”
“我与谁相处过?”她顿时把碗筷一推。两眼寒光如双箭似的射向我,声音尖刻而又愤怒,“我和谁山盟海誓过吗?像你呢,穷开心,不要脸。”
她那侮辱和挑衅的话像乱箭般的穿破了我的心,气得我快要四分五裂了。生平十八个春秋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对待过我,我那不听话的泪水漫了出来,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的薄义之
人,实以为与她心心相印长期共处,伴她亲如姐妹手足之情,谁知她如此凶恶,如此挖苦我,我用自己满腔热忱的鲜血换来她那盆冰水,多少个不眠之夜为她担忧,多少空余时间捉摸她
的失意,多少天来侍候她烧锅洗衣,她却丝毫不近人情。。。。。。。我越想越气,真正忍无可忍,把积聚的委屈合成一句,起身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吴月圆你是黄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与你讲任何一句话,谁再问你一句,我就不是娘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的目光变得更冷酷,“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把你自己管管好,以后是我自己的事不允许你碰一下,烧饭各烧一锅。”
我转身进房间一头栽进被窝里,气得浑身发颤,五脏寸断,这小东西不但不认错,还逼我上梁山,我大概是垃圾坑,好坏一起扔。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吴月圆天天生活在我
心里,而我却被你压在冰山底下冷冻着,休想等你融解冰山。
我们之间“警报”一直坚持几天都没有解除。互相不逗话,各自都是敬鬼神而远之。她衣服自己洗,烧饭真的各顾各,开除了我这废“保姆”。她有三四天没起来烧早饭,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