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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局促的:“真对不起,挤你们了。”
“今天一晚不要紧,”他眉宇间有着不妙的深沉与无奈,深深吸了口烟,粗粗的呼出来,几乎把桌上的灯吹熄了。又是咂嘴,又是叹气“以后,唉……。”
“我早几天就跟你讲过,来人没有地方住,哪家有空房子,你偏偏不听。”
“你哟,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说得这么简单,”他瞪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严肃的成份,“全国上上下下轰轰烈烈,我怎么能说困难重重呢,再说王支书又依了我,只分两个来,不然就是四个。”
“不是嫌弃你们俩,”春兰招呼我们,目光转向他,“王支书又不是不晓得,我们这个队每家都是锅靠床,床靠锅,‘马盖’上切萝卜。
“不过,昨天我跟王支书申‘张’了,确实不好安排住处,让她们先回去一段时间,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做。“
“队长,这不行,这不行,”吴月圆突然开口,缓缓地摇头,垂在耳际额前的短发晃得飘飘的,呶动她那张红润小巧的嘴清晰地说着,“还没有上战场,就当逃兵了?如果这样,上下都要查原因的。”
“你们不要害怕,实际上我和王支书讲过了,他晓得我们队的实际情况,表示没有意见。不过,要我们不要张扬出去就行了。你们回家户口还在我们这里,一到分粮,就把粮食兑成粮票寄给你们,你们明天早上把详细地址写给我,什么时候来,”他深思了一下,“干脆到明年农历八月份,正好割稻,但是,来了以后请你们安安心,实际上已经放了你们九个月的假了。”
“太谢谢你们了,”我迫不及待地说,“想不到你们这么好,连做梦都没有想到。”
“我们乡下人穷归穷,但习惯了。听说你们来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家又远,又没好的吃。我们能照顾的地方尽量照顾。”他笑着继续说,“真算你们俩分福气,正好分在我们这个队,以后你们就晓得了,我们这个队人全是阿弥陀佛,只有个把个‘棍子’。真的。”
“明年事先要他们写信通知你们再来,约好了,到那一天去人在车站接你们,不接你们肯定认不识路。”
“嫂子,你想得真周到,来的那些小路确实难认,甚至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此刻我高兴极了,恨不得马上就回家,只恨生下来妈妈没有给我多添两个翅膀。
“小兰来了。”春兰说。
“小兰,今晚派一个住你家,怎么样?”队长对小兰说。
“好的,我估计找我就这件事,”她贴在墙壁上,两条辫子垂肩延膀,身体一动不动的,活像一尊菩萨,“就走吧,晚上我妈不让我出来玩。”
于是,我把方便让给吴月圆,和小兰跨出门槛。门外的天空是浑白的,无边无际的小雪轻轻的飘洒着,屋檐下单调地滴着水。
进了她家,就像造反派刚走似的,叫不上名字的棍捧东倒西斜碰手撞脚,每个角落都藏着坛坛罐罐,室内极潮湿,有着种难以辩分的异味。昏暗的煤油灯放在墙壁的窗洞里,灯烟把洞上面熏得很黑很黑。灯怎么要那放洞里?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又伸头望到那里面的灯光,使我才明白点意思。
“小兰,你哥还没有来家?”西头房间里传来苍老的声音,“给你哥留点洗脚水,不要浪费,冷水要劲挑,热水要草烧。”
“晓得,妈,来了个知青跟我睡觉。”
“晓得哟,小二喊你没有别的。睡觉不要搅被窝就行了。”
小兰忙着收拾一些表面上的零乱,我们不作边际地聊了一会,就进了她的寝室。她脱衣裳比机械还快,甩掉有大襟的棉袄,只剩下黑衬衣裳,正身脱了棉裤就是紫布短裤了。完毕,她急忙把白被里朝上,低低地对我说:
“这样盖好,被里子要坏了,我睡觉蛮,要是拽坏了,我妈会骂我呢。“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盖在身上。灯一熄我就没话找话说:“你有对象吗?“
“什么叫对象?是不是照片啊?“她在口齿笨拙地反问。
“就是说你找没找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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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懂了,我们这里全说找婆家,或者说定亲下茶。不过,我还没有婆家,”她叹息着,“都是锅就笼不就,我们乡下姑娘都想找手艺人。还编个顺口溜:‘找干部攀不上,找当兵怕打仗,找工人怕下放,不如找五匠’……”她听见推门声,“我哥回来了。”
“你哥怎么到现在的,”我小声地问,“他干什么工作?”
“是做手艺的,茅的,就是跟人家盖草房,修补房子,一天三顿都在人家吃,还能拿几角一天,就是太脏。”
“那他找对象肯定不烦了。”
“嗯——,没有找到,他人长得不太好看,整天不说话,老实巴巴的,看见生人就脸红,到最后谈不到就换亲,……”
“小兰子,少说两句,没规矩,不要影响人家睡觉。”她妈妈在大声招呼。
于是,我们不敢再谈了。躺下时,我左右折腾,老鼠打得叮叮咚咚,使我恐惧,再加上被子太薄,床上又冷又硌人,简直无法入眼。挨到天亮对我来说就像挨了半个世纪。吃过早饭,队长委托小兰送我们到公社车站。
(二)
光阴似箭,一晃到了第二年农历八月,我们收到乡下来信。于是,初三那天下午,我和吴月圆告别了阳光明媚的古城,正式“还乡”。
到了公社车站,我们把上次欠带的行李拎到个茶铺前,正为崎岖的生路而发愁……。
“你们……你们怎么跑到这个地方的,”突然一个清脆的乡声音从我们背后飞来。转脸一看,是熟悉的面孔——小兰与另一个齐短发的姑娘伫立在我们身后。现在小兰不像那寒天的她了,圆脸蛋红扑扑的,双眼闪动着爽直的、柔柔的光彩,未言先笑,像唱歌似的。两条不长不短的辫子一后一前,前面正好垂在她那成熟的胸脯上,手不自然的搓着她那洁白本装衬衫的衣角,“错掉了,这是向东,要向西才对呢。”
我强词夺理的笑着说:“我们先在这里歇一下,知道从哪里走。”
小兰涨红了脸,眼巴巴的望着我吐出来的狡言猾语。她又调转话题:“我跟小红吃过饭就来这里接你们了,想不到你们现在才到。队长说,要是接岔了,今天下午不记我们工分。”
“有这么严重吗?”吴月圆把黑黝黝的眸子移向她,“半天工分要值多少钱?”
“半天工分二角钱呢,又不是几分钱……”
“走吧,小兰,等走到家太阳可能要落山了。”小红是个胖乎乎的姑娘,个头不太高,下颌就像两个似的。浑身全是肉,皮肤晒得黑黝黝的,臀部肥大,显得柔软可爱,是个挺结实的农村姑娘,她和小兰一样穿的是方口带搭扣布鞋,没穿袜子。
……
我们行走在广阔天地,虽然时间已经是四、五点的时候,但太阳还在无限度的放着它那耀眼的光芒,东南角上的天际还贴着几朵云。小兰向我们介绍农作物的名称以及收种的季节。我心中杂揉着惆怅与欢悦。迎面掠过的景像生机勃勃,稻田,经风一吹就像层层金黄色的浪花,那些不知名的小虫儿尽情地在稻浪上飞舞,跳跃。一条条一垄垄的山芋田碧绿葱郁,那开着绚烂花朵的棉田和青叶枯杆的黄豆,都使从古城来的“客人”觉得新鲜,看到了人生存吃的第一道流水线——造粮工厂……
“到了,还认识吗?”小兰转脸笑盈盈地指着,“就是这个生产队。”
我凝视着前方,整个村庄都被裹在树林中,“真认不出来,难怪王支书上次对我们讲的,农村日天看不见村庄,晚上看不见灯光的。”
“小红,你带她们从大北塘那边插上去,不能走公场上,免得人多多的,我先跑步叫队长来。”小兰机灵的说过,屁股一扭一扭地跑了。
我们跟着小红穿过狭窄的田埂,稻穗绊着双腿,到了大北塘埂上,鞋上、裤上却沾上了无数粒稻谷。
“噢——,知青又来了……”一个小男孩一跳一蹦对其他娃崽说,又指着那遥远的方向:“我爸爸也来家了。”
我忽然看出来了,上前一把握着皮包骨头的小手,亲切地并激动地说:“小二子,认不识你了,你变黑、变黄了,也瘦了些。我们又来了,你还欢迎吗?”
他频频点头,露出那天真可爱的笑,一双如星的蛑子盯着我:
“我爸爸叫我以后喊你们姐姐,又叫我今天不要跟你们再要烧饼吃了。”
吴月圆急忙从包里取出一盒饼干递给他:“小二子,给你”。然后她又拿两盒分给其他孩子。
“小二今年害了半年肝炎和肺炎病,他爸爸很担心他,“小红对我们说,”现在总算好了,多亏队里赤脚医生高小东天天跟他治疗,要不是他早就死了。”
“小李、小吴,你们到啦,”李队长老远就把清晰的声音送来了。衬衫上沾满泥点子,裤子挽得一上一下,一双泥泞的脚又瘦又大看不清脚趾,袖子掳得八丈高,凝视着我们,“你们真守信用。”他又对小红说:“你去叫小二妈来家忙晚饭。”
“爸爸,姐姐给我这个。”小二子双手扬着眼地盒饼干。
队长弯下腰:“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能要她们东西,你又不听话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我们真不好意思。”我看着小二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忙推着他还来的饼干,激动之余,又掏着包:“这里还给你奶奶带来了两包月饼,快到中秋节了,这是我们两家父母给双目失明的老人一点心意。”
“太客气了,你们只在这里住过一宿,却没有忘记我那瞎眼的老妈妈,叫我怎么好意思呢,”他眉宇间驻着些感激,“好好,不谈这些,以后再说。”他又转身对前面一指:“你们俩从今天起就住在那王大妈家,她家房子多,只有娘儿俩个。我先送你们去,去过再到我家吃晚饭。”
我凝注着那一户,整个茅屋被茂盛的树木包裹着,是个左右没有第二家的独户,“一条友”的房子比一般人家长些,门口还围了一道半人高的土墙框,上面还盖着草,就像一条蕊友似的卧在房子的三面,屋脊上一根根狗尾巴草在摇曳。屋后的竹林很浓密,竹梢上歇了许多麻雀似乎在谈古说今。……
队长到门口说:“你们看,这道门是昨天瓦匠打通的,里面床、桌、凳、锅全有,包括米,……”。
“噢——,你们来了,我以为那个在说话呢,”从左边门里走出来一位约五十岁的妇女,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难怪他们说的,真不丑。‘
“大妈,您好!”
我还没有来得及称呼,吴月圆先开口了,声音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低,这块“小冰砖”出乎我的预料,头次来,她讲几句话比金子值钱,无论什么人她都不理,好像乡下人与她有着血海深仇。此刻显然“慷慨”起来了,但是她不慷慨怎么行呢?这之间有利害关系,因为王大妈是将来的邻居,早不看晚见。
“好,好,姑娘,晓得你们今天来,”她用露筋骨瘦的手掠了掠头上斑白的鬓发,望着下塘边洗脚的队长,“他派我在家收拾收拾零碎的东西,最西头一间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