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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那妖怪呼痛一整天了,天知道是不是生东西吃多了闹肚子。”
舒百灵自觉幽默,说完嘿嘿地笑个不停,见没人答呛才反应过来不对,抬头就看到是宁风脸色铁青。
“不能等了。”
宁风将袖中的金符都要握出了水来,当先一步,推门而出,“去木府。”
“等等我啊。”
舒百灵连忙跟上,两人穿行街市,到木府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木府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门户竟是虚掩的,连栓都没落下,门洞静悄悄地,恍若择人而噬的大口。
“难道来晚了?”
宁风神色一变,不敢耽搁时间再玩什么翻墙的把戏,带着舒百灵径直推门而入。
穿门过户,登堂入室。
两人轻车熟路,直到院中的主人房外。
距离还有数丈呢,他们就听到内里嘈杂杂地,还带出一声尖锐地惨叫。
宁风脸色一变,顾不得身后舒百灵,一个箭步就跑到最近的窗外。
“呃~”
本以做好最坏打算,准备第一时间出手的宁风,当即愣在那里,下一刻,脸色鲜红,如要滴血。
“什么情况?”
舒百灵两只手上各抓一把符箓,小心翼翼地蹭过来,看宁风纹丝不动,才从他后背那里探出头来,望房里们窥探。
“我去……”
只是一眼,舒百灵脸色跟宁风差不多,手上符箓随着心慌,洒落一地。
“晦气,呸呸呸。”
舒百灵反应之大,跟入了**,兴冲冲上,摸到的却是光头,定睛一看还是和尚,相差无几了。
宁风这回没有翻白眼,他自个儿心思也差不多。
房里面什么情况呢?
木夫人仰卧在席子上,两腿曲起,八字张开,全身大汗,脸色惨白,一次次地深呼吸使劲儿;
木离蹲坐在旁边,握着自家夫人的手,六神无主,泣不成声;
李老夫人身旁放着一盆热水,上面搭条毛巾,整个人都要钻入木夫人两腿间,不住地帮手,不住地鼓劲儿。
那一声声入耳“用力”“使劲儿”“快出来了……”,听得窗户的两人面红耳赤,恨不得地上有一个洞,让他们好钻进去。
这算什么事?
他们心急火燎地赶过来看人生孩子吗?
这比看人行房还要下作啊,万一传出去,这人还做不做了?
宁风和舒百灵做贼心虚,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左顾右盼,生怕冒出个人来喊抓**。
好在,没这么个人。
两人松了口气之余,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同一个事情。
“咦,木夫人衣服全褪下来了,那不就是说……”
因为惊鸿一瞥,两人立刻红着脸转开目光,当时没注意,现在全想起来了。
正在生产的木夫人全身上下,片缕也无,以他们的角度一览无余。
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木夫人身下,鲜血不住地晕出来,整条席子都成了血红颜色。
“这不是什么都暴露了吗?”
“木离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宁风想着这事,也顾不得避讳,扭过头来向着窗中望。
“夫人……夫人……”
木离泣不成声,帮着木夫人侧身。
他手上拿着大块的布在自家夫人背上擦拭,只是一抹间,整条布就被彻底染红。
一块,两块,木离身旁这样的布条成一堆。
常人放尽身上血能不能有这么多,还是两说的事情。
趁着木离慌忙扔掉手上血布,回身去拿其他干净布的时候,宁风一眼看得真切。
木夫人身后裂开的伤口,比起昨日所见,还要深上许多,长上许多,好像伤口在长大,在加深,在变得愈发地狰狞恐怖。
“没用的,夫君,没用的,不用擦了。”
木夫人虚弱的声音传过来,木离哪里顾得上其他,连忙趴过去,俯身到自家夫人耳边,就想让她能省几分气力。
两人之外,李老夫人一下下地抹着泪水,老泪横流。
“夫君,你听我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木夫人此刻声音听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宁静,与坚持。
“夫君,我一定会坚持住的,我不能死。”
“宝宝,你也要坚持住,娘亲一定要把你生下来。”
“宝宝,娘亲已经撑了八个月了,你知道吗?那天知道有了你,娘亲有多开心吗?娘亲想让你爹爹一样开心,于是就匆忙赶回来,想让他有个惊喜?”
“谁知道,在破庙……”
“不过没关系,娘亲什么都可以忍,忍了八个月了,娘亲一定可以再忍一会儿,忍到把你生下来……”
“生下来……生下来……生下来……”
说到最后,木夫人意识似乎模糊了,声音也微弱下来,听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声的坚持,一声声地渴望,一声声属于母亲最后的愿望。
“竟然是……”
宁风握着金符的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说不出后面话来;
“……这样。”舒百灵从他身后站出来,呆呆地看着房中,神情一改往常,流露出的分明是敬佩。
短短几句话,足以在他们脑海中勾勒出清晰地图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日,木夫人省亲,然后得知有孕,惊喜下连忙回赶,想第一时间让自家夫君知道这个好消息。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遇到暴风雨拦路,避雨到破庙,再遇到地痞,发生了之前徐捕头所说的那一幕。
不同的是,木夫人没有死,她不能死,她不愿意死,她不愿意腹中的婴儿来不及看到世上美好,爹爹娘亲……
她苦苦支撑,她强颜欢笑,她隐瞒一切,一直到今日。
“应该还不到生产的时候啊。”
宁风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么会浮出这个想法,同时不由自主地,重新将目光投向房中。
旁边的舒百灵,亦是如此。
木夫人已经无力再做她坚持了八个月的事情,背后的伤口不住地加深,不住地延长,再不能收口。
鲜血倒是不再流淌,仿佛流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一点一滴。
出奇的是,纵横的伤口落在宁风和舒百灵的眼中,却不觉得有半点的丑陋,反而感觉就像是一张笑脸,刚刚生下孩子,温柔、慈祥,充满了母性的笑容。
木离将木夫人重新放平,一边痛哭,一边抓住她的手,擦着永远都擦不干的汗水。
“夫君,我要把宝宝生下来,生下来……”
木夫人的声音,模糊恍惚,隐带哭腔,渐趋微弱。
她现在全身上下,连点遮掩都没有,就这么曝露在宁风和舒百灵的眼中,然而这个时候的他们,再没有半点闪躲,更没有半点污秽的东西。
木夫人全身上下,似乎都在放着光,圣洁的,属于天底下每一个母亲的光芒。
“母爱,一至于此吗?”
舒百灵喃喃自语,旋即脸上闪过不忍之色,看着宁风道:“可惜……”
两个字吐出来,以他的百无禁忌,竟都说不下去了。
不说宁风与他两人,即便是房中的木离和李老夫人都能看出来,木夫人做不到了,她已经油尽灯枯,她已经不可能把孩子——生下来。
木夫人的气息不住地微弱,起伏不定的胸膛渐渐平稳,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要失去。
“可惜……好可惜……坚持到现在,这样的母爱……”
舒百灵不忍心看那个结果,别过头去,正好看到宁风面露决然之色,双手托着空气,徐徐地抬起。
遥遥地,宁风双手成虎口,正对眼看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木夫人。
“他要做什么?”
第五十四章天能坐视,我不坐视
“母爱吗?”
“一至于斯的母爱,怎能空掷?”
“天能坐视,我不坐视。”
宁风深吸一口气,成虎口状正对木夫人的双手间,迸发出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金光。
下一刻,淡紫色的九窍石浮现出来,滴溜溜地旋转在双掌间,渐渐清晰起来,无形波动散发着,引得空气都生涟漪。
舒百灵明显看出了什么,偏偏不管他如何睁大了眼睛,都看不真切,本能地感觉到有东西,眼睛却告诉他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
不管舒百灵如何一头雾水,宁风面露决然,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
他,想要尝试一下。
“九窍石,随我心愿,以金水为凭,满足这个伟大母亲的最后愿望吧。”
宁风默念着,一遍,又一遍。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在这个关键时刻,每一点滴的光阴,都贵得值上一条生命。
在这一刻,宁风忘却了金水的珍贵与重要,忘却了值得与不值得,只是单纯地不想让那个伟大母亲的伟大坚持,在最后的关头,付诸流水。
房中,木夫人整个上半身拱起,嘴巴大张着,痛苦着,不甘着,发出极重的,前所未有的喘息声。
一声吊起,长长地吊着,久久不愿呼出。
每一个有过生离死别经验的人都知道,只要一个念头那么短的时间,这口气上不来,就是一条生命永远地消逝。
突然——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他整张脸庞,整个人都被映照在浓郁的金光当中,恍若从太阳中走出来,伸出去的双手更如在送上什么。
那是生机,是生命。
金光如柱,直落到木夫人身上。
奇迹,发生了。
“宝宝!宝宝!”
木夫人全身绷紧,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重新有了气力,手紧紧地抓住自家夫君,用出最后的气力。
“哇~~~”
一声啼哭,响亮得要掀开屋顶,感动得能让人落泪。
这是瓜熟蒂落,这是母爱苦苦挣扎苦苦坚持最后结出来的硕果。
宝宝,生出来了。
“夫人,夫人,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小千金!”
木离又哭又笑,乍起乍落下,连他都分不清楚悲喜,只知道第一时间将光溜溜的孩子抱过来,放到脸色惨白的母亲怀里。
“好漂亮,宝宝还漂亮,是吗夫君。”
木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支撑起来,将宝宝抱在怀中,迫不及待地喂她第一口奶水。
“是啊,很漂亮,长大后肯定跟她妈妈一样漂亮。”
木夫人满足地看着初生的女儿,每一声的啼哭,都如天籁一般。
“夫君。”
她抬起头,看着木离,深情地说道:“奴家撑不住了,夫君你要代我爱她。”
木离重重地点头,只有泪流,说不出话来。
“宝宝。”
木夫人将孩子恋恋不舍地放到李老夫人怀中,纤细的手指在孩子嫩滑的脸蛋上划过,声音微弱:
“宝宝,娘亲告诉你哦,你也要:代我爱他。”
话说完,木夫人软软地靠在席子上,生机飞速地湮灭,两眼望向屋顶,脸上挂满了满足的笑容,喃喃自语:
“我~做到了~”
四字落下,生机断绝。
木夫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屋中,哭声冲天,木离的,李老夫人的,连刚出生的女婴哭声都变得嘹亮,仿佛能明白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就失去了娘亲。
一个伟大的母亲,逝去了。
窗外,宁风缓缓放下双手,他没有去看九窍石中少去了多少金水,这不重要了。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丝毫不悔。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是属于木家人,是他们的悲喜,他们的生活,宁风与舒百灵不约而同地移步,把这个地方留给他们。
走出院落,行走在黄昏中的县城里,两人久久不语。
“宁兄弟。”
许久,舒百灵才说出第一句话来:“你果然好手段,厉害。”
“能生下来,真好啊。”
舒百灵感慨着,难得一句话从他嘴巴里冒出来,没有溜须拍马味道,充满了真诚。
宁风点头,不语。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