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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逊立时提剑一挥,剑风穿过那妖物体内。
然而,出乎意料的,那妖物只是朝着他裂嘴一笑,根本就没有被他注入浑元真气的这一剑所伤。与此同时,却听到卫萦尘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声。他转头看去,只见卫萦尘紧捂着胸口的指缝间竟溢出了鲜血,仿佛他适才的那一剑刺中的不是那妖物,而是卫萦尘。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逊虽然一向稳重,此时也不免有些慌乱。而那妖物趁着他的这一失神,化作黑风掠过他的身边,卷起卫萦尘就走。许逊大吃一惊,yù要拦截,却生怕再伤了自己的心上人,犹豫之间,卫萦尘已被那妖物带入了血塔。
“二师兄,”彭兰落在他的身边,“现在怎么办?”
许逊咬了咬牙:“进塔去!”
七星塔的顶层。
卫萦尘虚弱地立着,看着那只妖物。那妖物正蹲在角落,啃食着一具尸体,骨骼的碎裂声在它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响起。
卫萦尘想悄悄地向下一层移去,然而那妖物却立时察觉,扭过头来瞪着她。卫萦尘的心底一阵发毛,这般的险境,是她以前从未遇到过的。姐妹们虽然向她说起过一件件除妖的故事,却没有人告诉她万一除妖不成,反被妖怪捉了,又该如何是好。
更糟糕的是,到现在她还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捉的。明明就看到许逊和彭兰差点儿就要杀死这只妖怪,然后自己的心口便一阵刺痛,再然后就被捉了……早知道除妖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一开始就不该来的。
就算有许逊陪着也不来。
那妖物慢慢地向她爬来,就像是个从小被扔在山野间的毛孩子。它爬到卫萦尘面前,抬头盯着她。卫萦尘明明比它要高出一个头来,却反觉得自己才是个孩子。
“你……是……谁……”那妖物嘶嘶地问。
“我是……是……”我为什么要回答它?卫萦尘一边颤声说着,一边又忍不住地想。
“我……是……谁……”妖物没有等她说完,又在问着。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又怎么知道?卫萦尘心里嘀咕。
“是谁,是谁?”那妖物暴怒起来,猛抓着自己的头发,它的头发一根根落下,还未着地,便自行幻灭而去,不留下一点灰烬。
卫萦尘暗暗吃惊,蹑着脚想悄悄移去。
“吃了、你!”那妖物猛然将她推倒,抓起她的手臂张口就咬。
卫萦尘心中一慌,想推开它,却又无力。然而,那妖物一口咬在她的臂上,自己却尖叫一声,惊恐地逃开。卫萦尘向手臂看去,手臂完好无损,也未感到一丝疼痛。她看向那妖物,却见那妖物的臂上反多了一个齿痕,鲜血泊泊地流了出来。
“怪、物……怪物……”那妖物蜷缩在墙角,像受惊的孩子一般看着她。
你自己分明才是怪物,卫萦尘没好气地想。不知怎的,现在她又没那么怕了。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轰的几声巨响。卫萦尘心中一喜,猜到必是许逊与彭兰找了上来。
“吃了、吃了他们……吃了……”那妖物双脚一跃,立时便要向下一层跳去。
此时,卫萦尘的心神已安定了许多,胸闷与心口处的刺痛不知怎的也渐渐消了。见那妖类要去伤害许逊与彭兰,心中一急,喝声“别跑”,朱光玉碧绫立时飞出,缠向那妖物,同时亦将紫华流光剑挚在手中,捏一道仙家口决,变出无数花瓣,直向那妖物攻去。
那妖物猝不及防之下,刚躲开朱光玉碧绫,便被那些花瓣击中。它撞在墙上,身上的污垢与毛发片片脱下,凡落下之物,皆自行消失。它头上的长发也被削去一大截,露出了它的脸来。
卫萦尘却怔住了。
它露出的那张脸,看上去竟是异样的熟悉,熟悉得就像是她小时候面对着宫中的铜镜。
这个妖物,竟有一张与自己儿时一般无二的脸!
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交杂着惊恐与疯狂,甚至变得有些扭曲。它的眼睛仍是赤红,红得像上元宫中的红玛瑙,红得像整个天地的怨恨都凝聚于其中。它失心疯般地跃起,不顾一切地向卫萦尘冲来,尖尖的指甲就像是锋利的刀刃,试图将她整个人都分解开来。
卫萦尘害怕了,她从未曾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她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在不停地颤抖,她觉得有着某种最可怖的东西在吞噬着她的心灵。
她下意识地提剑,前刺,就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剑尖,瞬间刺穿了那妖物,将它挂在空中。它的手挣扎着前伸,差点儿就要触到卫萦尘的咽喉,却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一滴滴血,从它被刺穿的胸口处滴落,还未落在地上,便已如水气般消失。
它全身的毛发与污垢仍在不停地剥落,露出的,却是光滑柔美的肌肤。一眼看去,却又哪是什么妖魔。
它,分明只是一个女孩儿。
一个挂在剑上的女孩儿。
卫萦尘想要尖叫,却无法发出声响,想要逃走,却不能迈动脚步。与此同时,有无数的意象正沿着紫华流光剑传递而来,填入她已变得空白的内心。
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过往。看到这女孩儿被锁在七星塔,在孤独与痛苦间无助地哭泣;看到这女孩儿磨断了锁链,想要逃出七星塔,然而,不管她夜晚如何地逃,只要天sè一亮,就无可避免地回到了七星塔;还看到这女孩儿在夜晚疯狂地残杀着周围的村民,来满足内心那无止尽的怨恨与空虚,然后在白天躲在塔内偷偷地哭……
她看到了很多很多,就仿佛这些原本就只是她曾经忘却的梦,现在却无法阻挡地一起涌现了出来。
卫萦尘松开手,止不住地后退,却只能碰触到由头骨制成的冰冷的墙。剑,与女孩儿的尸体一起落下,锵的一声,与地面交击出一声脆响,那女孩儿的尸体却如同不过是幻像般,化作七彩,流萤般地散出一层层光晕后,消失、湮灭,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
地上,只余下了那把剑。
上元夫人赐下的……紫华流光剑!
卫萦尘呆呆地立着,呆呆地看着那把剑。
直到许逊与彭兰终于闯了上来,关切地注视着她。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的嘴唇在不停地闭合着,却怎么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后,她慢慢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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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凌波不过横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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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卫萦尘醒来的时候,天sè已亮。
他们正处在一座峻岭的山崖处,朝霞在远处飘荡,空气间却透着清冷。www..com
许逊扶着卫萦尘的手臂,帮她慢慢地坐起。卫萦尘只觉得整个脑袋昏沉沉的,就像有什么热腾腾的东西在里面烘着。
“我怎么了?”她茫然地问。
许逊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当他与彭兰好不容易闯过七星塔各层的机关到达顶层时,却只看到卫萦尘一个人站在那儿,她的剑落在地上,那只妖物却已消失。
他看着卫萦尘,却见卫萦尘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殷红,待他注意看时,那点殷红却又不见。
“那只妖物呢?是你们把我救出来的么?”卫萦尘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她只记得自己被那妖物捉进了塔中,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应当已被除去了,”许逊迟疑了一下,“七星塔已经塌落,我与彭兰在附近搜寻了一会,也再未查觉到有妖气存在。”
“那就好!”卫萦尘松了口气。
许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彭兰在稍远处叫道:“有人来了!”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西方的空中正飞来一道青影,速度极快。
“是辟非姐姐!”卫萦尘喜道。
宋辟非也看到了他们,在山崖间落下。
卫萦尘想要站起迎去,脚却一软,许逊只好将她扶住。
“萦尘,你怎么了?”宋辟非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卫萦尘答道,“想不到除妖是件如此麻烦的事。”她仍以为是许逊与彭兰除去了那只妖物,才救了她出来。
“你知道就好,”宋辟非笑道,“省得你一直以为我们奉夫人命在外行事,只和游山玩水一般,老吵着要一同出来。”
卫萦尘吐了吐舌头。
“不说闲话了,”宋辟非正sè道,“夫人另有一个任务,让我告知你们。”
许逊怔道:“还有何事?”
宋辟非答道:“上元宫中出了些事,使得人手不足,夫人让你们将七星塔里的妖魔除去后,再跑一趟豫章,那里有一只女鬼占据他人尸身,逆天行事,夫人让你二人去将她除了。”
许逊问:“我二人?那彭兰呢?”
“谌母正做客上元宫,让她且去一趟上元天,有要事安排。”宋辟非道。
彭兰立时跳了过来,叫道:“我去我去,我早就想看看上元天是什么样子的。”
卫萦尘牵起宋辟非的手,急问道:“辟非姐,上元天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宋辟非失笑道:“有夫人坐镇,能有什么大事?只是,元始天尊已降下敕令,由玉皇道君接掌天庭,号曰‘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承三清之命,察紫微之庭。这是天界大事,上元天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不免忙了些。”
卫萦尘听了,倒不觉得有什么,许逊却不由得怔住。虽然,东皇即将退位,由玉皇继任为天帝,这是道门之中无人不知的事,但事情真的发生时,却仍让人觉得突然。如今的天庭相对稳定,人人皆承元始天尊旨意,既不可能再出现像四千年前帝俊与刑天争帝位时、那种差点毁天灭地的天界大战,也不会再有封神之劫时三教斗法的人间浩劫,但事关权力变动,小小的动荡却是免不了的。
而上元夫人与王母娘娘一向不和,只是王母虽然贵为女仙之首,与四御大帝平起平坐,却毕竟不是天帝,也只能忍着上元夫人。而玉皇之所以能越过四御,继天帝位,人人皆知乃是出于王母在背后的功劳,明里封的是玉皇,真正掌权的,却必是王母,以王母娘娘的为人,又岂会再让上元天处在自己的手心之外?
上元夫人在这种时候,让卫萦尘离开上元天,难道又另有什么深意不成?
宋辟非仍然向卫萦尘说道:“你我地位卑微,天庭的事,便不用管了。你还是快些办完事,早些回上元天才是,别只顾着和许逊在人间亲热过头,误了正事。”
卫萦尘俏脸立时一红,不依道:“辟非姐也不是个好人呢,尽开玩笑。”
宋辟非微笑地摇了摇头,向许逊道:“萦尘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你可要看好她,别让她受伤了。也不许欺负她,就算要欺负她,也只能欺负一点点,不能欺负太多……”
“辟非姐……”卫萦尘嗔道。
宋辟非又取笑了卫萦尘几句,便带着彭兰一同离去。
待她离去后,卫萦尘微恼地跺了跺脚,道:“辟非姐真是的,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在夫人身边待久了,心眼却也变得和夫人一样坏了。”
许逊苦笑地挠了挠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卫萦尘斜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傻傻的样子,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他,低声道:“……不许欺负我!”
许逊心中亦不禁涌起暖意,伸出手勾住她的指头。卫萦尘轻轻一挣,没有挣脱,也只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