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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秘书打电话给她,笑着报告总经理一面看公文,一面漫不经心地把便当一扫而空了。
映苓听了,一颗心忍不住雀跃。
她笑着跟秘书约定,以后都用这种方式偷偷给钟晏铭送午餐和晚餐,不让他饿着自己。
挂断电话后,映苓着手进行第二件事。
她去找一个人,一个可能会知道钟晏铭这十年间是怎么过的人——林四海。
“映苓!怎么你也会来这里?”林四海正在常去的餐厅用餐,见映苓来了,笑得爽朗,显得很惊喜。
“我听说林伯伯很喜欢这家餐厅的菜,每个礼拜五都会来,所以我特地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映苓笑着坦承。
“原来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啊!”林四海扬眉,招呼她坐下。“来,一起吃吧,你想吃点什么?我推荐这里的香橙鸭肉,很嫩。”
“那好吧,我就要这个。”跟服务生点了餐后,映苓端趄桌上的冰水,啜了一口。
林四海笑望她,眸中闪着光。“我听说了,映苓。”
“听说什么?”
“听说昨天乘风他们去你们家叨扰的时候,你当着大家的面对自己的老公示爱。”林四海呵呵笑,语气不无调侃之意。
映苓一下子脸颊烧热。“怎么——林伯伯这么快就听说了?”流言八卦,果然传得特别神速啊!
“你别误会,林伯伯没笑你的意思。”见她脸红,林四海忙澄清。“我只是很佩服你。”
“佩服我?”映苓讶然。
“很少有女孩子敢这样当众坦露爱意。听说你还说是自己向晏铭求婚的是不?呵呵,晏铭听老婆这么说,肯定得意死了!”
“他才没得意呢!”映苓不情愿地嘟起嘴,俏颊更艳了。“他还说我笨,骂了我一顿。”
“他说你笨?”
“嗯,他说这件事一定会很快传出去,到时我会变成大家的笑柄。”
“晏铭这么说?”林四海端起红酒杯,深思地饮了一口,眼眸直盯在映苓染红的脸上。“没想到他这么担心你。”
“晏铭担心我?”映苓怔了怔。
“是啊,我想他是担心别人会因为这件事笑你,让你没面子吧!”
是这样吗?
映苓迷惑,寻思片刻,有些不敢置信。
没有关心,哪来的担忧?晏铭会在乎她被人家笑,就表示他还是关怀着她吧,就像昨夜,他伯自己压痛她一样——
一念及此,映苓欣喜地抬起眸,迎视林四海若有深意的眼神。
“瞧你这么开心的样子!”林四海微笑。“看来你真的很爱晏铭呢,傻丫头。”
映苓心一跳,羞涩地垂下眼。“人家是很爱他啊!”她赧然地、小小声地承认。
这样的坦白和羞赧,似乎取悦了林四海,又是一阵朗声大笑。
“你别笑了啦!林伯伯。”映苓不好意思地娇嗔。“你再笑人家就要先走了。”
“好,好,我不笑。”林四海停止笑声,将盘中的主菜扫尽后,才又发话。“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映苓坐正身子,端正表情。“我有些事想跟林伯伯打听一下。”
见她这么正经,林四海更好奇,目光一闪。“你想打听什么?”
“关于晏铭的事。”
“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晏铭是什么时候进冠洋工作的?他是怎么一路爬上来,怎么当上冠洋的总经理的?”
“你想知道这些,为什么不直接问晏铭?”
“因为他不肯告诉我。”映苓苦笑。
林四海看着她无奈的表情,也没多问什么,点点头。“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晏铭,是在一个工地——”
那是冠洋建设在十年前标到的一个大型桥梁建造工程。
当时,身为董事长的林四海很重视这个工程,因为是地方政府发包的,又是和承包商初次合作,于是微服出巡,偷偷来到工地现场勘察。
没想到一到工地,就见到一个年轻人正跟工头大吵。
年轻人质疑工头偷工减料,工头斥他不要多管闲事,工人乖乖做工,等着领薪水就好,其它不必多管。
年轻人见工头不肯悔改,执意将此事上报给老板,没想到工头冷冷一笑,说这一切正是老板授权的,嘲笑年轻人不识时务,当场开除了他。
“……老实说,我老早就看你不爽了!老板是同情你,才给你这个瘸子一个工作,没想到你反过来要咬他!哼,要是你干得这么不开心的话,干脆走人算了,多的是人抢着要你这份工作,不欠你这个残废!”
工头左一声瘸子、右一声残废,羞辱得年轻人僵立当场,脸色铁青,过了许久,才倔强地抬起下巴,拖着微跛的腿,离开。
“……虽然被工头这样羞辱,但他离开的时候,背还是挺得很直,那时候我就直觉这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
说到这儿,林四海停下来,暍了口酒,润润有些发干的嗓子。
映苓呆呆望着他,心思还陷在方才听到的故事里,愈想,愈惊惶。
“他——晏铭的腿那时候还没好吗?怎么会没好就出院了,而且还跑去工地做那些粗活?”她追问,脸色略发白。
见她那焦急的模样,林四海微微一笑。“我当时也问过他,怎么腿会一跛一跛的?他说是车祸受伤,复健还没全好。我问他怎么腿没好就出来工作,他说他需要这份工钱,刚好他爸跟老板认识,所以求老板给他一份临时工作。”
“所以他就这样一面复健,一面在工地打工?”映苓怔怔地,不敢相信。
“他说腿上的伤并不影响他工作,顶多就是搬重物的时候,有点痛而已。”
岂止有点?肯定痛死了!他疯了!竟为了赚钱那样轻匆自己的身体!
映苓激动地全身发颤,搁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捉住了裙子。“他就那么——需要钱吗?”她哑声问,在脑海里想象着他忍痛工作的情景,心如刀割。
“他的确很需要钱。”林四海嗓音也沙哑起来。“我后来才知道,他父亲那时候因为职业伤害,整条手臂被机器给碾断了,不能工作,所以他必须一肩挑起家里的经济重担。”
“原来——如此。”映苓恍然,心更痛了。
她一点也不晓得,当时他身上发生那么多变故,更不晓得,为了养活一家子,他即使伤势未愈,也得想办法出去工作。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困在自己的悲伤里,不去面对现实——
映苓好恨自己,她深吸口气,硬生生咽回啜泣的冲动。“可是为什么,他明明那么需要钱,却还要跟工头吵架呢?”
“这个我也问过他了。他说不希望因为工程偷工减料,到时害死无辜的人,他会觉得对不起良心。”林四海幽幽地叹一口气。“这小子还真傻呢!太理想化了。”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映苓低声说道,又是伤感,又是与有荣焉。“他不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是啊,他的确不会。”林四海有同感。“所以我才决定,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他找来冠洋工作。本来我打算让他直接进公司,他却说自己对建筑这一行没多大认识,坚持从基层做起,在工地里待了几年,从工人一路升到工头,然后自己设计蓝图监工,之后才进办公室,到各部门历练。”他顿了顿,又叹气。“虽然晏铭的确在工地学到了很多珍贵的现场经验,不过——”
“不过怎样?”林四海迟疑的口气让映苓又是一阵心惊。
“他还是付出了代价。”林四海涩涩地说。
“什么代价?”映苓颤声问,心跳一下下撞击胸口。
林四海没回答,深深注视她片刻。“你都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心跳,更乱了。
林四海摇头,苦笑。“也对,晏铭那么倔强,他不会让你或其它人知道他的弱点的。就连我,也是过了好久才感觉不对劲,逼他说出来。”
“说什么?林伯伯,到底是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
“我答应过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林四海拒绝透露。
“可是——”映苓焦虑不已,脸色雪白。
“别太着急,映苓。”林四海拍拍她的肩,安慰她。“如果你真的爱晏铭,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有点奇怪。
这天,钟晏铭主持完一场主管会议,在等待一个马来西亚客户前来拜访的空档时,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他想起他的新婚妻子,想着她最近诡异的举动。
她总是看着他,任何时候,只要他朝她望去,必会与她四目交接。
她的目光,总是痴痴地流连在他身上,徘徊不去。
有时他恼怒起来,拧眉瞪她,她却像浑不在意,依然紧盯着他,眼眸迷迷蒙蒙的,也不知想些什么。
她到底在看什么?想什么?
钟晏铭不解,只觉得每当她的视线那样胶着在自己身上时,他便不禁要全身颤栗。
他竟然——有些慌张,怕迎视她的目光,怕在她眼底发现什么他不想知道的秘密。
可恶!钟晏铭忍不住握拳,重重敲了桌面一记。他真恨她那样看他!
他抿着唇,想起昨夜自己终于受不了她无时无刻的凝视,愤然冲着她咆哮!
“你到底想怎样?”
“什么怎样?”她愣了愣,一副茫然无辜的神态。
“我问你,你到底在看什么?”他咬牙忍住想掐她的冲动。“我身上有那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不是的,你怎会奇怪?”她慌得刷白了脸,急忙摇头。“我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
美眸闪过异光。“没什么。”她吞吞吐吐地说,别开眼。
他眯起眼,凌厉的视线将她全身上下扫过一遍,她红着脸接受他的目光,却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她不吭声,他也不好再逼问,起身回书房工作,没料到过没多久,她端着一杯热牛奶,盈盈笑着走进来。
“你又要熬夜工作了吗?暍点热牛奶吧。”她将牛奶搁在桌上。
他蹙眉,瞪着那杯热腾腾的牛奶。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我去弄。”她又讨好地问。
“我不饿。”他冷冷地应。
“好吧。”她丝毫不因为他的冷淡而退却。“那我先煮点咸粥,放在厨房,你要是肚子饿了再吃吧。”
他静默。
“那——晚安喽!你别工作得太晚了,注意身体。”温柔地叮咛后,她静静地转身。
他目送她穿着白色睡衣,显得格外纤细的背影!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她好像……瘦了?
他绷着下颔,千百次命令自己由她去,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最近都待在家里吗?”
“什么?”她讶然回眸。
“我问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我?没什么啊!”她眨眨眼,似乎很惊奇他怎会这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抿嘴,对自己感到不悦。“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你最近好像都没送饭来公司。”
他强迫自己改口,但话一出口便忍不住想咬下自己舌头。
他在说什么?他这样问简直像在期待她继续送饭来似的!
果然,她闻言,眼睛一亮。“你希望我再送便当过去吗?”
“我没这么说。”他板起脸。“我的秘书最近帮我找到一家很不错的餐厅,他们外卖的餐盒很好吃。”
“你真觉得那家餐厅做得好吃?”
“是,所以你可以不必费心送饭来了,我不需要。”他恶意地说,本以为她会失望,没想到她的眼眸仍是莹莹生光,连唇角都飞起微笑。
他愣了愣。
“你觉得好吃就好了。”她眉眼弯弯,笑得好灿烂,像阳光,一下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