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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映苓当年写的日记,她一直不晓得我们偷偷看过了。”卢母闭了闭眼,流下一滴泪。“如果不是偷看了这本日记,我们还不晓得映苓曾经自杀过,她不许她奶奶跟我们说。”
卢母将日记递给钟晏铭,他先是迟疑地瞪着那绘着一个粉嫩少女的封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接过——
奶奶痛骂了我一顿!
她说我不该这样轻忽自己的生命,她说如果我死了,会让很多人伤心,尤其是爸爸跟妈咪。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死了,爸爸妈咪会很难过,就像我现在一样。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觉得好恨,如果老天爷非得在那场车祸带走某个人,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那个人应该是我啊!
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是我不该在车上跟晏铭吵架,才会害他分了心。
都是我的错!
可是老天爷惩罚的却不是我,是晏铭。
为什么会这样?晏铭的家人一定很伤心,我不敢想象,他们一定会很恨很恨栽,因为我害死了他们最亲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为什么还要救活我?
活下来的人,不该是我。
晏铭才是那个比较好的人,总是他在包容我,宠着我,我只会对他发脾气,从没真正体贴过他。
现在想想,晏铭跟我谈恋爱,真的幸福过吗?
我给过他,一点点幸福吗?
他怎么会喜欢上我这种女生?我一点都不懂得温柔——
我好后悔。
晏铭!我好希望一切能够重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一定不会再那么任性,不会再跟你闹脾气,我会好好地爱你,珍惜你。
我每天都要告诉你,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我好痛苦……
不要了,我再也不要谈恋爱了:水远都不要了!
我不配爱别人,我只会伤害别人,根本不能给人幸福……
晏铭,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
可惜,我没有机会弥补你了,水远都没机会了——
第九章
她竟然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弥补他,还有机会给他当年来不及给的幸福,还有机会每天见到他,对他说爱。
她感谢上苍。
想着,映苓不禁甜甜地笑了起来。她坐在餐桌旁,伸手轻轻揉着自己包扎着绷带的脚踝,感觉到的却不是肿痛,只有满腔的感恩。
只要年少时的遗憾得以弥补,她不在乎自己身上要受什么伤,心上又要受什么痛。
只要还能见到他,还能待在他身边,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而现在,换她来给他幸福了。
她笑着翻阅笔记,握着色笔,在本子上勾勒出一道道菜色。她一向喜欢设计新菜色,尤其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而创作。
她但愿有一天,能见他就坐在这张餐桌的另一边,心满意足地吃着她为他准备的料理,然后称赞一声好吃。
她哼着歌,兴致勃勃地涂涂画画,在脑海里想象着每一样材料融合起来会是怎样的滋味。
忽地,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起身欲接电话,一时不察,没注意保护受伤的脚踝,又扭了一下,伤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她呻吟一声,顾不得察看伤口,一拐一拐地走到客厅茶几前,接起电话。
“映苓,是我。”线路另一端,传来秦宝儿轻快的嗓音。
“宝儿,什么事?”映苓强打起精神,笑问。
“你不是问我,有哪个耳科医生比较好吗?我帮你问到一个,他治疗过很多听力障碍的Case,病人对他风评都很下错。”
“真的吗?太好了!”映苓眼睛一亮。“快告诉我怎么联络他。”
“哪,你拿纸笔抄一下——”秦宝儿念了医生姓名和联络电话。“我已经帮你预约了,明天你可以先去找医生聊聊。”
“太棒了!”映苓喜不自胜,隔着电话送了个响亮的吻给好姊妹。“宝儿,你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感谢你啦。”
“不用那么客气啦。”秦宝儿见她那么开心,轻轻一笑,但不一会儿,语音又一沉。“我只希望你那个笨老公能了解你对他的苦心,不要再折磨你就好了。”
映苓没答腔,静静地微笑。
“好啦,我待会儿还要开记者会,不跟你聊了,拜。”
“拜。”
挂断电话后,映苓握着话筒发愣。虽然好友替她找到医生她很高兴,但想起下午丈夫得知自己一直藏住的秘密被发现时,那激动暴躁的反应,她又禁不住担忧。
虽然他后来把离婚两个字收回去了,也坚持送她去医院包扎,再一路开车送她回家,表面上两人的争端已落幕。
但她的心总是不踏实,深怕自己走错一步,又惹得他发怒。
映苓叹气。
晏铭一定不愿意和她一起去看医生吧,说不定还会恨她一再挑弄他不为人知的伤口。
唉,她不想伤害他啊!她能理解他经常听不清别人说话的挫折,也能猜到他为什么不愿让别人得知此事。
该怎么劝他才好呢?
映苓兀自沉思着,连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声都没发觉,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地感到背部有种奇怪的烧灼感,仿佛有某人正专注地看着她。
她茫然转过身,映入眼瞳的人影教她大吃一惊。
“晏铭!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实在太过惊喜,她忍不住快步往他身边奔去,结果脚踝又是一阵吃痛。
她皱了下眉,遗来不及喊出声,钟晏铭已经冲过来,一把抱起她。
她吓一跳。“晏铭,你怎么了?快放我下来。”
他没说话,低下头,直盯着她,阴郁的眼底燃着灼热的火苗。
她被那样热烈且奇异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
“怎、怎么了?”她嗓音虚弱。“干么——这样看我?”
他依然沉默着,眸光依然如火钳烫着她,然后,他抱着她直往卧房里走去,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她不懂他突来的举动,怔忡地瞧着他,脸颊红得像颗苹果,心跳扑通地跳。
钟晏铭在床边坐下,忽地拉起映苓左手,凑到眼前细细端详,发现那白玉似的腕上果然有道长长的、淡淡的疤痕,他浓眉皱紧,眼角一阵一阵地抽搐。
“晏铭?”见他变了脸色,她慌乱且迷惑。“你没事吧?”她坐起身,伸手想抚摸他紧绷的脸。
他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一股冷凉的湿意,那双粗糙且结实的大手,颤抖着。
映苓心一拧,胸口抽痛起来。“你怎么了?晏铭,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吗?还是——”
她蓦地顿住,惊愕地感觉着他靠过来,沁凉的前额与她相抵。
“晏铭?”她哑声唤,他温热的鼻息吹拂着她的脸。
他究竟怎么了?
她不懂,只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颤抖着,身子也颤抖着,与她相距只有一毫厘的脸,似乎,微微染上湿意。
湿意?
映苓惊愕地一凛。
难道他……在哭吗?
她焦躁不安,轻轻推开他,眸光在他脸上流连,触及他发红的眼眶时,她倒抽口气。
他真的哭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红红的眼,颊上透明的泪痕,心跳一下子停止。
从认识他到现在,她不记得自己曾见他哭过。他总是那么坚强,那么硬气,即使以前他工作学业两头烧,一肩挑起照顾弟妹的责任,还得分神哄她这个任性的女朋友——压力像一条拉紧的橡皮筋,随时会绷断,仍不见他有认输的迹象。
他从来不掉泪的啊,为什么现在——
“你怎么了?晏铭,告诉我你怎么了。”她心疼得无法自已,眼眸跟着发酸,泪水一颗颗坠落。“是工作上不如意吗?还是你的弟弟妹妹怎么了?还是因为我……是我太惹你生气吗?你是不是很不想见到我?”
也许,真是因为她。
因为她太烦人,执意纠缠他——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只想到能待在他身边就是毕生最大的幸福,却没想过,这也许正是他最大的不幸。
他一定很不想见到她吧!谁受得了每天被迫面对自己最厌恶的人?
他一定压力很大,她却完全没发觉,只沉浸在自己的愉悦里——她这样做根本不是爱,爱一个人不该让对方痛苦。
“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苦,没想到我会给你这么大的压力。”映苓哽咽,心口像刀在割,痛到不能呼吸。“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了——我会要我爸将冠洋的股份转让给你,我也会跟你离婚——对不起。”
话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心酸的呜咽声,右手掩住脸,挣扎着想下床。
“你去哪里?”他迅速拉回她,颤抖的嗓音竟像十分惊慌。
她低声啜泣。“我会搬离这里——”
“你哪里也不准去!”他推倒她,俯下身,用自己的身躯将她囚在床上。“我绝对不允许你离开我。”
“可是——”
“你这傻瓜!”他打断她,拇指抵住她苍白的唇。“为什么不跟我说——不,其实你跟我说过了,只是我不肯相信,笨的人是我,是我误会了你,是我伤透你的心,我该死,真该死!”
他口口声声咒骂自己。
她愕然,迷蒙着眼瞧着他,不明所以。“晏铭,你为什么要这样诅咒自己?你不要这样。”
他蓦地抬起眸,迎向她,她震惊地发现他眼眶全让红色的伤痛占领。
“映苓,你那时候一定很心碎,对吧?”
“什么时候?”她不解。
“十年前。”他哑声说,手指柔柔地抚过她腕上那道永远无法完全褪去的疤痕。“你以为我死了的时候。”
她怔住。
“你竟然傻到拿刀割自己。”他揽过她,凉凉的唇在她耳畔心疼地吻着。“幸好你奶奶及时把你救回来了,否则我就算下地狱,也弥补不了对你的遗憾。”
“晏铭。”她怔怔地听着他自白。“你怎么——你都知道啦?”
他点头。
她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知道的?是我爸妈跟你说的吗?可是他们应该也不晓得啊。”
“他们看到了你的日记。”
“我的日记?”映苓蹙眉,恍然大悟。“他们怎么可以偷看我的日记?可恶!就算看了,也不该跟你说啊,我明明说过不要他们再插手的啊!”
“难道你真的想瞒我一辈子?”钟晏铭无奈地望着满脸气恼的妻子。“是我去逼问你爸妈,他们才告诉我的。”他捧起她的脸,叹息。“你应该庆幸你老公还没笨到家,还知道跟你爸妈逼问真相,否则他要是一辈子都误会你、亏待你,那该怎么办才好?”
映苓没答话,一颗清泪,从颊畔滑落。
他用手指接住那颗美丽的泪珠。
“你没有亏待我。”在楚楚的泪光中,她绽开一朵甜蜜的微笑。“你对我很好。虽然你总是说自己讨厌我、恨我,可是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你怕自己把我做的东西扫到地上我会伤心,七夕那晚还特地到我的餐厅吃饭,你不想见到我,却还是答应跟我结婚。你担心我变瘦了,要我好好吃饭,我惹你生气,你还是坚持送我去医院包扎脚伤,亲自把我送回家才安新——你哪里亏待我了?你对我,一直好得很哪!”
他愣愣地听着她说,咀嚼着她话中涵义,半晌,他低低地笑了,自嘲又感伤地笑。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又是一声叹息,低下唇,吻了吻那教他意乱情迷的红唇。“你总是这么轻易就搅乱我的心!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让一个男人感觉很没尊严?”
“我让你感觉没尊严?”映苓顿时惊恐。
知道她骇着了,钟晏铭连忙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