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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眺视郊外三面的地平线,然后随手把木杖往空中一抛。
木杖落在草地上,镰首上前捡起来。
然后就朝着刚才杖头指引的方向走去,开始这段连自己也不知道多久的旅程。
首都,还有首都里的一切,在他身后越来越远了。
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稿于二○○六年三月二十日
后记
那一夜,写完了《人间崩坏》最后一句,步出咖啡店时,竟然没有平素完稿后的兴奋心情,倒是感到沮丧落寞。
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了。
上一卷的后记说过,“杀死”龙拜后有种奇怪的感觉。当时我以为只是出于一时,不料这次感觉还要更强烈。到了末尾,把几个陪伴我多年的喜爱人物“处决”时,甚至有点不忍下笔。
客观看,身为作者就是整本小说的“上帝”,故事里一切镜花水月,说白了都不过是我一人呓语,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好伤心的。
可是,创作从来就不是客观的事情。
当初构想故事时,灵感之得来既是混混沌沌,无迹可寻;执笔间也有“出神”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自己再看也会吃一惊。我不禁想:也许世上本来就有许许多多故事在大气中飘浮,等待着愿意和能够把它们写出来的人;作品出世,自有它的生命,大概连叙述者也不可控制。
好像说得很“神”吧?对的。写作之于我,确实是有点divine的一件事。否则何以苦寻灵感时就像求神问卜,奋笔疾书又如满纸扶乩?
“巫”,本来就是最古老的创作艺术。
始于战争,也终于战争。黑道争雄,至此落幕。
然而这个故事,还没有完结。
第一卷的后记预告过,《杀禅》是七卷完的长篇。现在虽多了一卷,但是整个故事大抵还是按照我十几年前定下的“路线图”前进。经过这样漫长的历程还没有“脱轨”,想来是有些幸运。
人们以为,创作讲的只是一人的实力,没有幸运成分。其实不然。
否则,“音乐之父”巴赫就不用每首曲都感谢上帝了。
这本书特别献给一个人。
她不会看《杀禅》。就是看也大概看不明白。
可是我还是得感谢她。
就是我妈妈。
二○○六年四月十一日
卷八 究竟涅槃
前情提要
一切从大地上一场最惨酷的战争开始。年轻的鲜血与枯骨,堆叠成权力与威望的台阶,也同时孕育出一个最强的暴力集团。于润生、狄斌、龙拜、葛元升、齐楚,还有野性的镰首。六人因为一次荒诞的刺杀任务而相遇,以鲜血结为托付生死的兄弟,矢誓向世界讨回他们应得的一切……
战争结束后,他们踏入了伟大的繁华都市漂城,在首都第一大帮会“丰义隆”支持下,他们一夜之间消灭敌对的“屠房”,立起“大树堂”的旗帜。然而,狂暴的刀手葛元升却也在这一役中牺牲了。
于润生带着镰首和狄斌,向首都“丰义隆”的权力核心进发,与野心家章帅及蒙真,合力斗倒了权倾黑白的“大祭酒”容玉山父子;不料重要关头顿生丕变,蒙真运用巧计,顿成首都黑道第一人;齐楚也在“丰义隆”老板章帅的鼓励下背叛于润生。龙拜遇弑,漂城失陷,宁小语被掳,“大树堂”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
于润生藉助南方叛乱势力再起的时机扭转局面,并与南军里应外合推翻现政权,包括叛徒齐楚在内的宿敌全数被肃清,“大树堂”一举称霸黑道。可是失去爱人的镰首心灰意冷,为了寻找生命真正的答案,他再次踏上了流浪的旅程……
第一章 无上咒
一双满布厚茧、手背爬满了蚯蚓般筋脉的枯瘦手掌轻轻合上,朝着土地神拜了三拜。
赤石雕凿成的神像只有两尺来高,躲在一座花岗岩的阴影底下,身上披着一块已经被沙尘染黄的破布。神的五官因为长年风化而崩缺模糊,只隐约可见已变成凹洞的两只眼睛。
祂在看什么?面前那参拜者的虔诚脸容?岩石旁那口一年有五个月都枯竭的水井?那片每十尺方圆只养得活一株野草的黄土?已经三十八天没有下过一滴雨的碧蓝天空?……
没有人知道。
“干你娘。”
一个年轻的声音自水井那头传来。拜神的中年男人闭起眼睛,假装没有听见,也希望神明没有听见。高瘦的身子仍然跪着,朝土地神叩了一个头,口中喃喃念着愿望。
——保佑今天吃得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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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干你娘!”年轻人边嚷着边走过来。他身上也没比中年男人长了多少肉,那张脸就像饥饿的狼。“什么年头了?还拜什么神?”
年轻人的声音中夹杂着疲倦与愤怒。花了一整个早上找到这口井,往下瞧去还是滴水不存。井底的那道裂缝就像一张嘲笑他的嘴巴。
栓在井旁那两匹马显得比人还要乏力。它们要是倒下来,他们就死定了。
年轻人越想越恼怒,步行变成了奔跑,挂在背后那柄砍刀在剧烈晃动。他伸出穿着破烂草鞋的毛腿,一脚踹在土地神的头上。
早已因风化而脆弱不堪的神像颈项断折,头像飞到干枯龟裂的土地上,带着烟尘滚出十多尺外,才给一块石头搁停了。
“亵渎!”中年男人惊呼,狼狈地站起来,往头像掉落的方向追过去。年轻人却一把拉住他的后领。
“要吃饭,就不要拜神!”年轻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液,狠狠地盯着中年男人。“靠这个!”他另一只手拍拍背后的刀柄。
那柄砍刀甚是残旧,柄端和刀锷多处都已生锈,握柄处缠着破布条,连刀鞘都没有,只用两条木片夹着刀刃,再以麻绳绕缠。
他拉着中年男人,往马儿那边拖过去。“给我上马!”
男人的眼睛仍瞧着失去头颅的土地神,却不敢反抗,双腿也开始退后走。
到了枯井前,年轻人往伙伴的马鞍旁解下另一柄同样残旧的刀子,递到中年男人胸前。男人及时把刀抱着。
“世上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够保佑我们,就只有它。”
“小毛子,我明白……”中年男人低着头。“可你也不用那样……我怕我们会有报应……”
小毛子没再答理他,一跃就跨上了马鞍。男人知道不该再说什么,也跟随着上马。
他们不敢把马儿催得太急,只是半踱步地往东南而去,那儿是籽镇的所在。他们当然不敢入镇,但是只要接近城镇,遇上旅人的机会就会增加。
在空茫广阔的黄土地上,两骑犹如蝼蚁般,卑微地朝着食物可能出现的方向慢慢爬行。
他们用布巾覆着头脸,遮挡那毒热的太阳。在布巾的阴影底下,小毛子一双眼睛眯着,不住搜索远方地平线有没有猎物的身影;那个叫哈哥的中年男人则不住在舔着干裂的嘴唇,手掌不时摸向马鞍旁边的水囊,可是他不敢拿水喝。在找到新的水源之前,喝光这最后一壶水是极危险的事情。
小毛子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在因为热气而浮游不定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小点黑影。
他跟哈哥相视了一眼。
“还有力气吗?”
哈哥点点头。
两人把刀子拔出来,同时用刀背拍了拍马臀,朝着右前方那黑影的所在急驰。
越是接近,那黑影就变得越大。
果然没有看错,是人。而且只有一个人。徒步。
——在这样的天下、这样的地上用脚走?
小毛子也不多想了,继续策马向前。两人不约而同都把速度放慢了,还是让马儿多省点力气好。
已经到了那人百码之内,那人显然因为听见马蹄声而停住了脚步。
“要命就给我站住!”小毛子在到达几十尺距离时,才举起反射着阳光的砍刀呐喊。此时,他看见了对方的身姿。
高大得异乎寻常的身躯,从头到脚包覆在一件大斗篷之下,背着一个好像箱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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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仍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在轻松地迎接小毛子和哈哥到来。
两人结伙已经好一段日子,这时甚有默契,先由小毛子上前试探,哈哥在后戒备。
小毛子策骑到了那人跟前。这才看清,那人的身材真的高大得吓人,高度几乎到马鞍上的小毛子喉结。小毛子不禁有点心虚,虽然那人两手空空。
那件古怪的大斗篷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织满了花纹,却因长期日晒淋雨而褪色,已经看不清楚织的是什么图案。背上是一个有半个人高的竹编箧子。
从地上的足印可见,那人自正西方徒步而来,每个足印都清楚看得到五只足趾。
那人连鞋子都没有穿。
“放下来!”小毛子用刀尖指向竹箧。
那人的脸藏在斗篷阴影之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小毛子正想再命令,那人却蹲下了身子,轻轻把竹箧卸到地上。
小毛子跃下马鞍,刀尖仍然指着那人。
“退后!”
那人依言后退了几步。
哈哥见那人没有反抗,这才上前来,也跃下了马,左手同时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右手的刀子遥遥威吓着对方。
小毛子上前一脚把竹箧踢翻,然后才伸手解开箧盖的扣子。他蹲了下来,左手把整个沉重的竹箧倒掀。
从竹箧里跌出来的全是书。大都已很残旧,有线装的,也有绕着绳子的卷宗,还有几部的封皮用不明动物的皮革制造。
小毛子带着绝望的表情,不停翻弄那堆书卷,希望发现当中夹藏了些什么。只有一页接一页的文字。小毛子不识字,却也辨得出,其中一些弯弯曲曲的文字来自异国。
——见鬼……
“妈的,你背着这许多书干嘛?”小毛子暴怒戟刀指向那人。
那人却慢条斯理地盘坐到地上,他把斗篷的头笠拨了下来。
又长又乱的头发与胡子,把半张脸都掩盖了,但仍然可以看出极分明坚实的轮廓。脸色晒得甚黝黑,颧骨因为消瘦而高高突出。左边脸颊有四道时日已久的伤疤,似乎像给什么猛兽抓过。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却透着一股浓重的倦意。
这汉子把手掌伸进斗篷侧的大口袋里时,小毛子和哈哥不禁后退了一步。
汉子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他以纹满了弯弯曲曲刺青的手指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两块小小的火石,和三根手指般长的纸卷。
汉子拈起其中一根纸卷,放在鼻前嗅了几下,然后把纸卷的一头含在嘴巴,用打火石点燃另一头。纸卷着火后他便用力吸啜了一下,然后满足地吐出一股带着香甜气味的青色烟雾。
“书,当然是用来看的。”汉子仰首瞧向空中的烟雾,不经意地说。声音中带着沧桑的沙哑。
小毛子想了一想,才会意对方是在回答自己。他气冲冲上前,劈手把汉子手指间的纸卷打飞。
“口袋里还有什么?”刀子停在那汉子的颈项一尺前。
那汉子慢慢掏出大口袋里仅有的东西:一个剩下小半的羊皮水囊,还有用纸包着的半块硬饼,也都放在地上。
小毛子退后了一步,再次用刀尖指着汉子的胸口。“别装蒜!站起来。”
汉子站了起来。小毛子和哈哥仅及他胸口,他的眼睛平静地俯视两人。
“脱光!统统脱光!”小毛子把砍刀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