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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在“内院”的部下已达五十人,素有“第一分行”之称。
而总行这儿平日已不开门,只留下四名老帮众负责日常打理。凡举行如“开册”等重要仪式时才会使用。
于润生在章帅的引领之下,登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每一步都发出木板磨擦的响声。他的眉心处有一点红印,是刚才“登册”仪式时用那混有鸡血的酒捺上去的。
章帅是这次仪式的执行人。他穿着一袭半僧半道的古怪长袍,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脸容跟刚才进行仪轨时一样木无表情——这次仪式容玉山父子也有来观看,他不想让他们看出他和于润生的特殊关系。容氏父子似乎没有异样,看完仪式后跟于润生说了几句恭贺的话就离去。
到了二楼,章帅把一道窄小的木门打开,然后朝于润生招招手。于润生点点头跨进门内。
于是他终于与韩老板见面了。
书房里颇是昏暗,只有几道纸窗透入阳光,微尘在光柱之中静静飘浮。房间的最深处有一张书桌,桌面空空如也,显然很久没有人使用。
桌后有一个端坐的人影。
于润生进到房间中央,半跪在地上,朝那个人影低头。
“起来。”声音柔软得令人无法与一位黑道霸者联想在一起。“抱歉无法起身迎接你。自从那次大病后,我的下半身已经不能再动了。”
“韩老板不必为任何人站起来。”于润生起立,直视那人影。适应了房内的光线后,他才看得清韩老板的面目:一张白净而红润的圆脸,没有蓄胡须,眉毛也十分稀疏;耳朵、鼻子和嘴巴都长得细小,在占相学说上绝不是手握大权的特征;单眼皮的双目细长,眼瞳大而眼白少,显得有点混浊;整张脸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又带着予人安慰的一股慈祥气息。
“我还记得小时候看见爷爷坐在这里的样子。”韩亮的细目四周看看,又伸手轻抚一下桌子。“那时候我不敢进来这个房间,只是站在门外偷看。常常有许多人在这里出入。每一个进来时都带着焦急的表情,也大多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去。我常常在想:这房间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吸引那么多人进来?”
“后来爷爷去世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变为我的爹。这时候我也长大了,已明白许多关于生意的事情。我看见那些进来这房间的人比从前还要焦急,但离去时却没有那副满意的表情。我就知道了:我爹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他们是亲生的父子,为什么会差这么远?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相信血统这回事。我虽然没有半个孩子,也不觉得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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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润生回头瞧瞧章帅,又看着韩老板。“容祭酒的想法显然跟老板的不同。”
“‘丰义隆’是我的心血。”韩亮伸掌按着胸口说。“它确是我爷爷创立的,可是他死时,‘丰义隆’不过是京都几十个帮派里其中小小的一个;我爹更不用说。”
“像今天的‘丰义隆’这样的帮会,过去从来没有;假若‘丰义隆’倒下了,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有。这么壮大的事业,如果因为一个人的愚蠢想法而被毁掉——不管那个人曾经为它贡献了多少——也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很庆幸,庞祭酒找到像你这样的人材。啊,但愿他在土下安息。”
这些事情于润生早已知道,去年章帅透过花雀五传达了韩老板的意思。要不是有这么重大的契机出现在眼前,于润生不必决定刺杀庞文英——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庞文英心目中的继承人。而现在只是听韩老板亲自再一次允诺。
“我将会得到些什么?”于润生的询问异常直接。韩老板露出欣赏的表情。
“在一切平定之后,我将宣布退位,由章祭酒继任‘丰义隆’老板。”韩亮直视于润生的眼睛说。“而你则晋升祭酒之位。你的义兄弟也都论功赏赐各重要职司。在章帅一人之下,你将拥有指挥万人的权力。”
“我只是一个过渡的角色。”章帅补充说。“两年后我会正式宣布你为继承人。然后我将在五十五岁时逊位。这是韩老板的意思:为了保持‘丰义隆’的活力。”
于润生沉默着。
“你还需要考虑吗?”韩亮微笑说。“难道你认为屈居在容小山之下,比我开出的条件还要好?”
“我是在想代价的问题。”于润生抚着唇上的须子。那动作有几分像章帅。“从我踏进这条路上开始,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杀死一个人不是最困难的事;最困难的是承受杀死那个人所带来的后果。”
韩亮和章帅都明白,他所指的是大太监伦笑。政治的强大力量不是任何黑道中人能够承受的。
“这正好是我们需要你的原因。”韩老板抚弄着腕上的银手镯。“你到京都来,是为了继承庞祭酒拥有的一切,而不是仅仅他的府邸和部下吧?”
——当朝太师何泰极。能够与伦公公对抗的人就只有他。而能够取得何太师支持的也只有于润生。
于润生进入首都仅仅一个月,就站立在这场权力风暴的风眼位置上。
——虽然他早已有这样的准备。
即使远在首都的黑道,也有不少人听闻过:在南方的漂城有一个叫“拳王”的家伙。关于他的传闻有许多不同的版本。这些传闻只有一个共通的说法:
——他是一只杀不死的怪物。
这一年,首都的人终于亲身体验了这个传说的真实。
桂慈坊接近镇德大道东侧的中段,交通便利,再加上它本是早期“旧城”最古老的地区之一,很自然发展成为首都最大的市集。
因为规划比较古老的关系,桂慈坊内的街道又狭窄又弯曲,布成一个迷宫模样。临街的房屋九成都是商贩店铺,卖蔬菜谷类的、肉食禽畜的、粮油杂货的、布料衣物的、器具家当的……等等各自聚集在同一区,井然有序。
在市集的外围则满布帐篷搭建的摊贩,卖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自家制的甜糕饼、用四种动物内脏烹煮的浓汤、来历不明的旧桌椅、伪冒的玉石古玩、彩绘的春宫秘画……摊档的排列每天都在改变。今天你看见的这个贩子,明天再去同一地点也许就找不到。
每天傍晚时分,整个市集都收市以后,这些临时摊贩还没有离开。他们整齐地排列在已收拾一空的帐篷前,静静等候代表“二十八铺总盟”的“袋主”来收取规钱。
谁都知道桂慈坊市集就是“双么四”——“二十八铺总盟”在首都街头上的昵称——的根据地。他们每天派出八名“袋主”,各在肩上挂个装得下小孩的大布袋,沿街向这些摊贩每人收取二两七分的规钱——这个数目往往等于他们每天赚的一半。
不管你那天生意如何、生病或受伤了、死了老婆还是孩子……你交不出那二两七分,以后就不得再在市集摆摊子。没有讨价还价或拖欠的余地。要是你偷偷再来,在市集里被“二十八铺”的人看见,保准你不能用自己双腿走出市集的大牌坊。
这一天收市比往常要晚。天色还很亮,夏季已经悄悄接近。身为“袋主”之一的罗茂芬如常肩负着那个残旧的厚厚大布袋,沿着一个个帐摊走过去,点数每人交过来的规钱,然后抛进袋口里。
他很喜欢听银钱跌撞在一起那清脆的声音。对于“袋主”这份工作他异常地自豪。他从来没有伸手进袋子里偷钱,他觉得就是拥有这份自豪和忠诚,“二十八铺总盟”才能如此团结,在“丰义隆”的阴影底下生存这么多年。
罗茂芬继续在收钱,一边在想:上天对待我真好,不用怎么干活就每天都有钱花;虽说也是“道上”的人,但这工作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危险……大概我可以干到六十岁吧……
他微笑着低头,瞧瞧袋子里越积越多的银钱,头也不抬地伸掌向下一个收取。
握在手里的不是那熟悉的硬梆梆、重甸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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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柔软、湿润、微暖……
罗茂芬疑惑地看着自己手掌。
拿在手指间的是一只刚斩下来的耳朵。
罗茂芬惊吓得朝后跌倒。那袋子也翻过来,碎银与铜钱散落在污水遍布的地上。
他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抬头看去——
一只愤怒的眼睛正盯着他。
罗茂芬看了几眼才辨别出:那不是一只真的眼睛,而是一个绕着肚脐的刺青。
他沿着肚子向上看。那个赤裸上半身的人刚好背向太阳而立,罗茂芬只看得见他头脸的黑影。
——好巨大。
罗茂芬觉得站在他跟前的是一座山。
佟八云步进市集西门的三号巷口时,那视觉的震撼令他一阵晕眩。
三号巷是专门贩卖猪牛肉食的地区。“二十八铺”许多出身屠户的好手都集中在这里,可说是整个桂慈坊市集镇守武力的第一关。
此刻整条巷子仿佛化作屠场。东歪西倒的帐子和招牌、店子的墙壁门板、铺石的狭窄巷道上……四周洒满了一层厚厚的鲜血。佟八云沿着巷子走进去,每一步都感觉到靴底被黏胶着。
目光可及之处就有七、八具尸体像死猪般躺着。有的断去手腿,有的暴露出白森森的肋骨;左边的水沟里滚落了一个头颅;道路中央散着一堆牙齿和指头;一只断掌仍握住钉在砧板上的切肉刀——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把刀拔起就被斩断;还有被踏得稀烂的不明内脏……
首都里已经许多年没有发生如此惨酷的血斗。
佟八云继续走了数步,才发现他的五个部下都没有跟随进来——他们全逃到巷口外俯身呕吐。
他拔出腰间一柄刃尖如弯钩、刃身宽达一个拳头的单手砍刀,左手又从后腰掏出一把形状粗糙的飞刀,往巷子里深入。
佟八云垂下头,专注地在地面上搜寻。
终于他发现了敌人离去的血脚印。
佟八云双眉一扬,紧咬着牙齿,右腮上那道三寸长的旧伤疤因为充血而发红。
脚印共有两列:一列的脚印异常长大,步幅亦比常人宽许多——显然是一个身材极高壮的男人;另外有一列细小得多,前掌部分的血迹深色得很——是用跑的来跟随那个高个子。
——只有两个人!
——不对。所有人都被杀伤在同样的兵刃、同样的重手法之下。
——出手的只有一人——那个高大的!
佟八云握刀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亢奋。身为“二十八铺总盟”年轻一辈里最顶尖的“桩手”,他身体里战斗的血液在沸腾。
——他不知道,自己很快便会跟这个敌人见面。
洪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双腿发软颤抖,背靠在货仓的木板墙上一动不动。
他吃力地压抑着呼吸的声音,又听到自己的心脏像疯马一样狂乱跳动,仿佛快要从胸口爆炸开来。
在这“联昌水陆”的仓库里灯光昏暗——四处堆满了木料和砖瓦建材,为了防止火灾发生,灯火都尽量减少。“联昌水陆”预备在“东都大火”后的重建工程里大捞一笔,这个月从外地输进了大量物料。洪棚主持的这个仓库就是其中储存量最大的一个。
洪棚在首都的黑道已经混了二十多年。十五年前的帮会大战中他也在阵前为“联昌水陆”立过汗马功劳,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