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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我们都是白干了。”那个说:“是呀,就是政府不假,财政不副,税收没流失,银行没赔,可你金库是漏的,钱再多也漏得千干净净。”说得贾志坚也乐了,说:“这个问题你们要向组织部门反映反映,今后任用干部时,绝对不能出现这么重大失误。”大家又说了些玩笑话,很快到了十点多,这才欢喜而散。也许是贾志坚调动公安干警帮助平息了抗税风波,也许是贾志坚出面请的这顿酒喝得开心,到了三十日晚上,刘局长又主动敷了一千万税款到财政金库里,算是完成了省税务局定的任务。至于市人大通过的预算收入数,尽管市委常委集体做出决定,今年税务超收分成奖不再以市人大预算数为准,就以省税务局定的完成任务数为基数,超过部分实行四六即税务四财政六分成,刘局长他们也直摇头,打死他们都没辙了。看样子,他们确实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再也没有什么余地了。
收入这头连市人大预算都达不到,而支出那头又超出预算一大截,中间的差距便拉得更大。傅尚良和沈天涯将账算给贾志坚听,说把金库里的钱全部拿出来,除能拨足单位人头经费外,所剩无几了。贾志坚表态说:“先把人头经费拨走吧,所剩的几个小钱,考虑一下欧阳书记和顾市长签字的部分报告,特别是常委宿舍楼基建费,报告在财政局放了两年了。欧阳书记和顾市长亲口跟我说了好几回,宿舍楼也已交付使用半年多,市委行政处被施工单位逼得连班都上不了,扬言元旦前不交钱,他们要把住户都赶走,封死单元门,这次无论如何要解决好,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业务费基建费购置费统统转移到下年度再开支。”
傅尚良又提醒贾志坚,还有省里下拨的指标也得考虑一下。贾志坚明知故问道:“省里的指标省里会来钱,还要市里出钱?”傅尚良说:“省里的指标大都是从市里上解给省里的资金里抵扣,我们的上解资金向来就没交足。等于省里的指标还没下来,钱我们就已经先花掉了。”贾志坚说:“这是你们财政的事,我管得这么细?”傅尚良不好跟领导争执,又笑道:“还有贾市长你老人家亲自签的报告,也得考虑考虑吧?”贾志坚说:“我签的报告随你们吧,反正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向来做得窝囊。”
一旁的沈天涯自然不好插言。他知道贾志坚越是这么说,越在乎自己签的那些报告。不过贾志坚自己心中清楚,他直管财政,财政再困难,傅尚良和沈天涯就是把其他任何人的报告都压住,也会把他签的报告先摆出来,排到最前面的。
沈天涯当然用不着担心贾志坚签的报告,他暗暗担心的是他许过硬愿的几笔钱,一是曾长城安排给楠木村的十六万元,二是列入基建资金里的人民医院的二十万元,三是已经答应郭清平的昌宁县委机关的十五万元,这三笔钱,沈天涯是一点也不能打折扣的。
不过从目前情况看,这三笔钱中,叶君山二舅那笔钱好办,省里戴帽的,就是年底拨不出去,来年年初反正也是要拨的。人民医院那笔钱问题也不大,贾志坚召集傅尚良和沈天涯商量过了,市本级基建费连续两年没安排了,市委市政府几大家机关的报告都在财政局压了几年,贾志坚已在不同场合给他们许愿,今年再困难也多少得安排一点,造表时人民医院的钱沈天涯顺便就造进去了。恼火的是昌宁县委申请购置费的报告,贾志坚明确指示,去年安排过购置费,今年一分钱也不安排了,沈天涯知道是不可能因为自己有一个报告而开这个口子的,何况昌宁县委又不是本级单位。
第十九章(6)
沈天涯琢磨了许久,这三笔钱对他本人来说,其实最重要的是昌宁县委的那一笔。这是郭清平专门陪着人家送来的报告,郭清平是欧阳鸿的秘书,沈天涯要通过预算处长这个跳板跳得更高更远,还得郭清平在欧阳鸿那里多插柳常栽花。其实昌宁县委的事郭清平并不是办不了,非得求你沈天涯,他完全可以让欧阳鸿在报告上滴一滴墨水,贾志坚和傅尚良还敢不买账?可这还算是他沈天涯的人情么?人家郭清平是看得起你沈天涯,给你一个机会呀,你就呆在预算处,那么多资金要从你手上经过,如果你连这点小钱都兑不了现,还怎么好意思要人家在欧阳鸿那里替你说话?
这么想着,沈天涯便暗下决心,再怎么的,也不能让昌宁县委那笔钱落了空。
沈天涯把贾志坚和傅尚良初定的已经列入安排计划的报告拿出来仔细查阅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可以压住暂不安排的。然而这些报告不是欧阳鸿顾爱民贾志坚签过字的,就是傅尚良事先重点打过招呼的,每一份报告的背面,沈天涯都用铅笔标着或欧或顾或贾或傅一类的字,并注明哪月哪日收到的报告,哪月哪日或欧或顾或贾亲自或托秘书打来电话做了强调。可想而知,这些报告不管抽走哪一个,沈天涯都没有这样的狗胆。后来沈天涯又动过从这些报告中各匀一点钱出来的念头,这个念头只在脑袋里稍一浮现就被打消了,因为他和傅尚良根据经费报告商量资金安排表时,已经进行了几轮压减,早到了再也无法压减的地步,沈天涯想从中再榨些油水出来。绝对没有可能了。
也是被逼无奈,沈天涯只得躲到外人进去不了的局机要室,打电话到省财政厅向曾长城讨主意,问他那里还有没有余地。曾长城说:“你以为就你昌都有困难?省里的日子好过?”沈天涯笑道:“省里经济发达,又集中了全省财力,蛋糕大嘛。”曾长城说:“省里蛋糕大,可分吃蛋糕的人也多,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天涯当然知道。何况已经到了三十一日,省里跟市里一样,能安排的资金已经安排下去。不能安排的资金也无从安排了。沈天涯其实并不是要曾长城给他再安排一笔什么资金,他已经想好,只能打楠木村那笔钱的主意了。沈天涯说:“你能不能把楠木村那笔十六万元的资金改一个帽子?”然后把自己的难处跟曾长城说了。
曾长城当然是理解沈天涯的,说:“你这也是实情,不过我已跟你说过,那笔钱早就安排好了的。上午我已嘱咐处里的人用电脑把指标发到各地市,现在再改动,怎么来得及?”沈天涯说:“我刚才在网上查了,指标还没到。”曾长城说:“那你等等,我去电脑房里问一下,再给你打电话。”
曾长城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说:“算你快了半步,上午电脑出了病毒,刚刚修好,马上就要发指标了。”沈天涯说:“这个病毒可帮了我大忙。”
回到预算处,沈天涯撇开外单位要指标的人,把自己关进了电脑房。打开电脑,等了一会。预算局的指标通知就到了,楠木村那十六万元戴到了昌宁县委的帽子下。沈天涯舒了一口气,拨通了郭清平的电话。
郭清平天天跟欧阳鸿在一起,自然也知道今年的财政形势是个什么样子。这个时候沈天涯解决他的问题,说明沈天涯是用了心的,他于是显得格外高兴,说:“我听说今年连欧阳书记签过字的报告都不能完全兑现,昌宁县委的经费你竟然利利索索给解决了。”沈天涯说:“在财政局里。郭秘跟欧阳书记的待遇一样,都是重量级的。”
郭清平便在那头朗声而笑了,说:“天涯,你真够哥们儿。”
过去郭清平都是客气地喊沈天涯为沈处,今天他突然改口喊他天涯了,沈天涯心里不禁一热,觉得自己跟郭清平成了零距离哥们儿,以后还有什么事情不好办的?
到晚上十二点关账,能拨的款拨走了,不能拨的只能留待下年再说。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贾志坚傅尚良他们到预算处转一圈,说几句慰问的话,先走了。沈天涯跟处里人核对了几个数字,关掉电脑和灯光,也出了预算处。
乘电梯来到楼下,回头望望十二点以前还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财政大厦,此时已人去楼空,变得死寂一片。沈天涯不觉想起那句老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是利在人在,利止人去啊。这利的含义当然比之于古人更为丰富,其中既有公利也有私利,或者说是公利私利夹杂在一起,兼而有之,是没法分出彼此的。
第十九章(7)
沈天涯心头生出无限感慨,顿觉疲惫已极,只想就地挪个枕头,立即瘫倒下去。
按惯例,辛苦一年,三十一日晚上关完账后,处里人要找个酒家好好搓一顿,一是放松放松,二是辞旧迎新,共祝新年的到来。但今晚沈天涯没有一点兴致,谎说自己头疼欲裂,不作陪了,要大家找个好点的地方,痛快一番,花多少钱他都认。小宋他们就夸沈天涯开明,决不辜负领导期望。还开沈天涯玩笑,一定是夫人在家等着,憋不住了。沈天涯随他们怎么说,说声对不起,站到路边去拦的士。
很快过来一辆小车,吱一声停在了沈天涯前面。却不是的士,而是廖文化的车。沈天涯估计廖文化是刚送傅尚良,特意来送他,就上了车。不想傅尚良还坐在车后,对沈天涯说:“刚才跟贾市长去看望了一下银行金库里的同志。忽想起一件事,怕过后忘了,估计你还没走,就让小廖把车开了过来。”沈天涯说:
“老板请发话。”傅尚良说:“我有一个朋友在日本读博士后,春节期间要回来探亲,他特别精通茶道,我想送他一件精品茶具。我不懂这方面的行情,听说你有一批茶友,帮忙选购一件如何?”
选购一件茶具,傅尚良也这么郑重其事,也不知他的那位朋友是什么高人。沈天涯忙点头道:“这事我应该还办得到吧。”傅尚良说:“不是办得到,而是要办好,一定不能弄个假货,那人家是识别得出来的。”沈天涯说:“好。我一定给老板选件真品。”
回到家里,已经快一点了,叶君山还没睡。沈天涯知道她睡不下,因为她还没有得到沈天涯的确切消息。当沈天涯告诉她人民医院那笔钱已经解决,预算处已将单子打到医院的开户银行户头上,叶君山别提有多高兴了,捧住沈天涯的脸猛咬猛啄起来。
叶君山当即就拨了范院长的电话。那范院长也没睡,看来还在等着那个报告的消息,叶君山电话刚拨通,他就接住了。叶君山兴奋地向他表了功,又说了祝愿新年快乐的话,才放了电话。
洗了澡,身子一挨到床上,沈天涯就昏沉沉地只想睡死过去了。可叶君山还处于亢奋状态,想有所作为,以这种浪漫的方式感谢沈天涯和迎接新年的到来。可将沈天涯搓揉了一番,见他仍像抽了筋的蛇一样,软绵绵地没一点反应,只得作罢。
第二天是元旦,全中国人民都在放假。沈天涯一直躺到下午四点多,还迷迷糊糊地瘫在床上。是床头的电话机骤然响起,把他叫醒。
电话是郭清平打来的,说:“上午陪欧阳书记去慰问下岗困难职工。傅局长也在场,欧阳书记几次提到你,还说要争取机会把你送到省委党校学习一段,提高提高。”沈天涯用无比感激的口气谢过郭清平,心里却想,是东方公司那笔贷款办得漂亮,这次又把楠木村十六万元的帽子戴到了昌宁昙委头上,他们才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挂掉电话后,还在床上躺了一阵。却没法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