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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思喜道:“有两位好兄弟帮我,何愁大计不成!何愁我党项人不能在红原自立!那就说好了,明日一早,我等同上白马院!”
李彦思将手掌伸出,悬于三人之间,则珲毫不犹豫伸掌拍了上去,强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嘀嘀咕咕不知骂些什么,却也同样将手掌放了上去。
三掌叠击,这叫同心掌,在党项人的风俗中,相当于发下同心协力、共赴危难的誓言。
眼看则珲和强雄离去,李彦思吩咐将院门紧闭,一个人在院中呆呆站立了不知多少时候,终于捏了捏拳头,将妻子叫来:“家中藏有多少金银?”
薛鲁氏没好气道:“还有多少你心里没数吗?这两年尽往外拿,不见往家里收……”
李彦思没空废话,喝问:“到底还有多少?”
“银票不过七百两,剩下的就是些碎金碎银了……”薛鲁氏又忍不住心疼道:“这些都是家底了,别往外送了好不好?你为这个家也着想着想吧!”
李彦思沉着脸道:“全部打包,还有你那两盒首饰,快去!”
薛鲁氏一声惨呼:“天爷!那可是我的嫁妆,你连我的嫁妆也不放过,我跟你拼了……”
三人密议之际,白马院赵方丈的房间里同样灯火通明,赵然正在和袁灏、方堂卢方主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袁灏的主张是趁此良机,将党项人中的死硬分子一网打尽。
“方丈,机不可失啊!党项人既然闹起来了,咱们就正好以此为借口,将其中桀骜不驯的全部抓起来,剩下的便可随便揉搓了。”
赵然问:“监院所说‘桀骜不驯’者,究竟有多少人?”
袁灏沉吟道:“今日抓获这一百二十人就不用说了,必然是的,余下的,咱们连夜突审,每个人都要交待,但凡平日抱怨过道门,说过大明坏话的,全部列出来……”
赵然无语,这是要兴大狱啊,这个思路肯定不行的,得给他降降温,于是干咳了一嗓子:“监院,如今正是年关,还是要替上头着想一二……”
袁灏醒悟,于是转念又道:“那就……少一些?至少将李彦思这帮人拿下吧?”
赵然颔首:“监院这个思路是正确的,此为擒贼先擒王之正解。”
卢方主在旁听得明白,请示道:“那,我今晚连夜突审?”
赵然点头:“这是老卢你的事,怎么做,你决定。我只有两个要求,其一,目标要明确,不要过多牵扯其余,在红原的党项人也是明人,不能扩大打击面;其二,讲究突审方法,不可严刑逼供,不许有人因之而致残,或是受了重伤,我要他们明早起来能够继续去工地上干活,打得太狠,风评也不好。”
卢方主笑道:“方丈宽心,我们方堂有的是办法!”
袁灏在旁补充道:“卢方主,行事要密,切莫惊动李彦思等人,我知道这点很难,但还是要尽量去做。他们如今是惊弓之鸟,就怕行事不密会令其狗急跳墙。”
卢方主点点头:“我省得!已经派人看住三个宅子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咱们!”
第七十九章 血书
正在说话间,李知客又进来了:“方丈、监院,党项人求见。”
“谁?”赵然心道莫非是保忠?那么大半夜的,他有什么要紧事么?还是说李彦思等人真的要狗急跳墙了?
李知客道:“米擒氏的枢铭,则珲。”
则珲进了屋子,见不仅赵然在,袁监院、卢方主都在,连引自己进来的李知客都留了下来,于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跪在地上,向赵然行了大礼。
“小人则珲,见过赵方丈。”
“夤夜而来,有何要事啊?”
则珲抬眼看了看那几位,没有说话,那意思:赵方丈,能不能咱俩单独谈?
赵然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他不想单独谈,于是道:“我这里没有私事,只有公事,若为私事,你就回去吧,若是公事,便只管讲来。”
则珲心道,看来自己搜罗家底准备出来的几张银票,今夜是送不出去了,也罢,来日再送便是。
“小人求见方丈和监院,的确是有要事。”
“尽管说来。”
“是。自从大明光复红原,我们红原的党项人从此算是摆脱了夏国李氏的残暴统治,有了过上好日子的盼头,道门也将我们从黑暗的佛门之中拯救出来,重新归于道尊的座下……”
袁灏摆手:“说重点!”
“是。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红原党项人中也有败类,他们为夏国李氏蒙蔽而不悔改,见不得大明的好,深受佛门那一套虚伪信念之害,满脑子想要挑战我三清道祖的尊严。我今日便是前来向方丈、监院和各位揭发此辈,还望方丈大发慈悲,速速将此辈捉拿归案,还我红原朗朗乾坤!”
“你揭发谁啊?”
“小人揭发拓跋氏的祖儒李彦思、颇超氏的枢铭强雄!”
赵然和袁灏相顾一笑,袁灏问:“你揭发他们什么?”
“小人揭发李彦思、强雄二人,吞没赈济,积蓄粮草,以备将来谋反!自嘉靖二十年六月,他二人每次都要吞没三成赈济,将赈济粮囤于格勇寨,至今已不下五百石;为邀买人心,他二人还将赈济中的两成拿出来,背着白马院,以救助之名分发给红原各村寨的头人,私下里向大家说,如今只是隐忍,将来总能给红原的所有党项人一个说法!”
揭发到这里,则珲高声道:“方丈、监院,李彦思和强雄要给党项人什么说法?此中之意,不可不令人深思啊!”
袁灏点头,鼓励道:“你继续说。”
“是。他二人邀买人心三年,如今各村各寨的党项人,都答应唯其马首是瞻,其势已成!除此之外,他二人还散尽家财,在城内党项人中培养死士,至今已有上百!今日方丈和监院大发神威,雷霆一击,抓获的那些上街打砸抢的歹徒,便是他二人这几年豢养的死士!”
说到这里,则珲以首叩地,砰砰作响,额头上几乎磕出血来,悲声道:“小人起初受其蒙蔽,不曾察知他二人险恶用心,跟着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后明白过来,却已晚了,竟是越陷越深,实在是死罪啊!今日幡然悔悟,特来向方丈和监院揭发,恳请方丈和监院将他二人绳之以法!同时,小人也恳请方丈和监院重重处置小人,非此,不足以弥补小人过去犯下的大错之万一!”
袁灏叹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然好言安抚道:“起来吧,便将你刚才所言写下来,一条一条,不可遗漏。当然,有些事也不可凭空生造,须知我白马院办事,是要讲究证据的。”
则珲道:“小人明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其所囤粮之地,小人愿意带路,方丈可遣人前往查验。他二人所豢养死士,也是有名有姓的,其中如李四等人,尤其为骨干人物。”
赵然点头,吩咐取来纸笔,让则珲当场书写。
则珲是党项头人,字还写得当真不赖,一手行楷极为流畅,赵然俯首看去,不禁频频点头,当真好字。
则珲一边趴在地上写,卢方主一边出去布置,加派人手盯住李彦思和强雄的家宅,这边手续弄好,便可进去抓人。
袁灏向赵然感慨道:“自打方丈来了白马院,局面为之一新啊,下官在红原白白耽搁了三年,如今想来,实在是惭愧得紧。”
赵然道:“监院也不必妄自菲薄,所谓厚积而薄发,有些时候,形势的变化其实就只差一线而已,若无白马院同道们这三年来打下的功底,哪里有如今的局面?这是白马院同道们的功劳。”
袁灏忍不住道:“反思起来,还是需要如方丈这般有魄力之人主事方可,其实咱们本就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只要强硬一些,局面早就不同了,唉……”
过不多时,则珲便已经将揭发材料写好,袁灏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提笔在上面进行修改,修改完后又递给赵然,赵然看了看,袁灏修改的地方,主要关涉到后面的定性问题。
则珲的揭发材料,将红原城外大部分村寨的党项头人都包圆了进来,其中究竟有几个属于被成功“邀买人心”的,都不好说,此刻如果在揭发材料里就定了性,将来就不好转圜了。
对于李彦思和强雄,袁灏增加了一笔“私储兵刃”,看得赵然也不禁心惊。这笔加上去,绝对是将李彦思和强雄往死里整了。
赵然想了想,没有改动,要彻底收党项人为大明百姓,不将这三个头人,尤其是李彦思除掉,后续会增添很多麻烦,因此,他轻轻点了点头,还给袁灏。
于是则珲再次伏在地上,将修改后的材料稿件重新誊写清楚。
写完之后,每一页都要摁上手印。则珲也发了狠,不用红泥,直接咬破拇指,在每一页的末尾签名处,都重重摁了个血印。
这就是血书揭发了,比普通揭发材料分量还重!
赵然满意的向则珲道:“悬崖勒马,浪子回头,今后安心做大明的子民、道门的信众,自会有好日子过。”
第八十章 抓捕
卢方主调动的一百名明军、十六名方堂巡查此刻也终于佩戴齐整,尽数集中于慈航殿前。这些人分为两组,将同时展开抓捕李彦思和强雄的行动。
赵然向卢方主点了点头,卢方主喝道:“出发。”大队人马各持火把,出白马院大门而去。
夜色沉沉,大雪已经停了,云开处,满月皎洁,将雪中的红原城映照在淡淡的银辉中。
强雄正在呼呼大睡中,这两天发生的变故让他感觉有些疲倦,心神上疲倦,从李彦思家商议回来后,头一沾枕便入了梦乡。梦里,他对李彦思和则珲的妥协和软弱十分气愤,然后看着他们带领红原的党项人向那个赵方丈卑躬屈膝,简直玷污了党项人的威名和荣誉,结果换来的依旧是汉人的冷眼相待。
好在党项人还有一个颇超氏的他,一个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活的强雄,于是他振臂一呼,群起影从。在他的身先士卒之下,红原的党项人将存粮取了出来,厉兵秣马,大旗所指,明军灰飞烟灭!从此,党项人将明军逐出了红原,这片肥沃的土地成了他治下的土地,连远在兴庆的国主也为他的英勇所敬服,敕封他为白马强镇监军司的都统军、上爵颇超氏的大丁卢!
强雄哈哈大笑的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赵方丈,正要挥动马鞭抽打,却见赵方丈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忽然伸手,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强雄顿时醒了,一个翻身坐起来,浑身都是汗水。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将枕边的妻子惊醒。强雄正要吩咐妻子去倒碗水来解渴,就听院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房门被砰然撞开,几个方堂巡查一拥而入,将他摁倒在床上,几个呼吸间便将他用牛筋绑了,手法极为利索。
紧跟在方堂巡查身后的,是大队明军,冲入院中各处屋舍,开始抄家翻检。
翻箱倒柜的喧闹声、妇孺的哭叫声、恶犬的狂吠声响成一片,强雄脑中却一团乱麻,浑浑噩噩间不知究竟,只是喝问:“你们干什么?”
领头的白马院方堂堂头狞笑道:“强雄,你的事发了!”
强雄被顺利抓捕,另一头亲自带队的卢方主扑了个空,竟然没有抓到人!
卢方主脸色很是不好,恶狠狠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几个李府仆役:“你们竟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