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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朝用兴奋的舔着嘴唇问:“齐王,你说怎么干咱老段就怎么干,这回给你卖命了!非得搅他个天翻地覆!”
朱先见鼓励的冲他点了点头,又问蓝道行:“蓝院使怎么说?”
蓝道行叹了口气:“忽然就这么明对明了,我是有点不踏实的,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只能这样了。”
朱先见将上三宫最心腹的二十余名供奉集中到跟前,向他们鼓动道:“今番事败,蓝师弟拼死传回来的消息,赵致然早有了准备,咱们是上了他的当!肯定是太子那边事机不密,以致泄露了出去。以赵致然的秉性,定然要向陈天师告状!元福宫一直欺压我等,诸位饱受其苦,接下来是什么下场,大伙都心中有数,除死无生!故此将大伙儿召集起来,一起自保。孤以为,今日既有凶险,又是机会,咱们且把事情闹大,直接闹到真师堂去!诸位放心,真师堂想要倚重我等,必然息事宁人,闹得越大,咱们越安全!只要这一关过去了,从今之后,咱们再也不用受元福宫拿捏,天下大势,将有我上三宫一席之地!诸位的所有心愿,孤定然为你们达成!”
众人都振臂高呼:“愿为齐王效死力!”
段朝用在旁狞笑:“今日定下三斩:退而不进者,斩!背主求荣者,斩!擅离太庙者,斩!”
又有锦衣卫指挥使陈胤,点齐能战敢战的锦衣卫校尉、五军营叉刀手、大汉将军等六百余人,尽数涌入太庙,将太庙遮护得严严实实。
众修士们分作十队,全数聚在享殿周围,按照朱先见的布置,将享殿正阶九龙玉柱间的通道站满,又在左右、殿后乃至殿上飞檐都布置了修士看护。
朱先见心潮澎湃,大笑着向蓝道行、段朝用、陈胤等人,道:“得诸位鼎力相助,不枉费孤二十余年的苦心,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辈改天换地,打出天家声名,在真师堂谋一席之地,当自今日始!”
……
陈天师飘然而至朝天宫,满腔的怒火已经消退了不少,驻足宫外,没有贸然而入,而是冷静下来仔细思量。
纠结大量人手围杀应天府方丈,这绝对是天大的罪过,人证物证俱足,又被自己当场目睹,作为主犯的朱先见、蓝道行、段朝用三人按律死有余辜,其下骨干也逃不了处死的结果。但如今的形势下,一次性将上三宫的宫院使、大供奉全部处死,太过于震动天下了。
就如同他向赵然所言,真要这么做,对天子和朝廷威严将造成重大损害,尤其主事者还是堂堂齐王,帝室修士中的第一高手,勋贵的领头羊,真要将其依律严办,会不会令刚刚施行一年半的改革遭受重大挫折?那些之前被压下去的反对声,会不会借机卷土重来?
但转念一想,也不能任朱先见由着性子乱来了,今日敢明目张胆围杀赵致然,明日又会将目标对准谁呢?听说朱先见在皇帝面前并不恭敬,多有骄狂之举,如此下去,会不会起了非分之想?
一念及此,陈天师最终下定了决心,尽量将事情压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中,悄悄将三位宫院使送往真师堂,先监押于孤云夹道中,先平息了赵致然及背后许真人、武天师一方的怒火,将来择机放出便是。这一思路还是刚才在覆舟山上赵然讲述时他当场学到的,现在也打算用这个思路来解决上三宫的问题。
这么做还有另一层考量。朱先见兢兢业业为自己苦干了近三十年,如今一切走上了正轨,对这三位的处置一定要慎而又慎,否则会给方方面造成巨大误读,甚至于打断改革的进程。因此,把人悄悄带走便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当然,陈天师也听说了蓝田玉飞符请援一事,在他以为,如果朱先见等人稍微聪明一点,主动离开上三宫,逃亡海外,未尝不可接受,再和赵致然好好谈谈,许给他一些好处,让他不要闹大。如此一来,刺杀案便可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个失踪案报上去,影响就可降到最低。
思路理清,陈天师进了朝天宫。
来到寝宫,感知到里面寂寂无人,莫非朱先见带人跑了?这与陈天师的期望相符,他暗自点头,推门而入。
在空荡荡的寝宫中稍坐片刻,掐算时辰差不多了,又转了出来,这次发现了几个犹如没头苍蝇般乱撞的朝天宫修士,于是伸手将他们招到面前。
“你家宫院使去了何处?”
几个朝天宫修士认出了眼前的陈天师,叩首禀告:“我等也不知晓,只听闻齐王殿下召集人手出宫去了,并未告知我等,故此赶来一看究竟。”
陈天师皱了皱眉,暗道:“想要逃走,带着几个心腹就是了,召集那么多人跟着作甚?嫌自己目标不大吗?”
将几个朝天宫修士放了,嘱咐他们不要四处乱撞,回去等候消息,陈天师又去了灵济宫,灵济宫中同样少有人在。陈天师闯进蓝道行的住所,见屋中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并无匆忙逃窜的痕迹,心中便感到有些蹊跷,琢磨着怕是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正打算在灵济宫中捉几个道士仔细盘问之际,陈天师心中猛然一紧,飞身而上主殿飞檐,向着皇城方向凝目望去,只见一片光华四射中,有人开启了防护法阵,所在之处正是太庙!
陈天师这一下被气得着实不轻,暗道一声:“好孽障,今日还敢负隅顽抗么?且让尔等知晓贫道的手段!”
双袖招展,一掠而出,如惊鸿一般,向着太庙赶去。
第二百零四章 太子
今夜,太子在东宫也没睡下,下午将人手派出去之后,他还处于兴奋莫名中,想象着赵致然被芊寻道童等人围杀的惨状,忽然又有些懊悔:“应该嘱咐一句,让他们问问赵致然,当日查封通达赌坊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到了夜色降临时,他又变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开始考虑刺杀赵致然的后果。自己这么干是不是太鲁莽了?万一芊寻道童等人不慎留下了蛛丝马迹,被其后查案的东极阁追踪到线索,自己该怎么办?
越想这个问题,太子就愈发不安,在殿中走来走去,苦思着各种补救措施。
要不然,等芊寻道童他们回来后,自己跟老师说一下,将这伙儿人灭口?反正是东海来的散修,被灭了口,也没人知道吧。
这个朱隆禧到底要不要灭口呢?自己才认其为叔父,这么做似乎不太合乎道义啊。忽然又想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回头定要打听清楚朱隆禧的家眷所在,好生照顾他们。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太子妃在帐内连连催促也没有用,他根本无心睡眠。
忽有太监入殿禀告:“显灵宫宫院使段朝用叩见……”
话没说完,段朝用已经大步流星进了寝殿,帐内的太子妃“啊”了一声,抓过锦被裹住身子,缩成了一团。段朝用冲床帏处瞟了一眼,舔了舔嘴唇,向太子道:“太子殿下,请随为师出宫。”
太子哆嗦了一下,预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问:“老师何意?如今天色已晚,似乎不宜出宫……咱么这是去哪儿?”
段朝用催促:“到了地方再说,快些!”
太子还在问:“老师,事情办成了?还是败露了?”
段朝用笑了笑,没有回答,吩咐小太监将太子的朝服取来。那小太监不敢违抗,很快去后殿取了金黄色的太子朝服,几个被唤醒的宫女一起动手,在段朝用的不停催促下,将朝服穿好、朝冠戴上,段朝用一把拉住太子,向外奔行。
太子哪里跟得上段朝用的步伐,段朝用干脆提起他的玉带发力疾奔。
不多时,太子忐忑不安中被段朝用提到太庙,进太庙的路上,见了顶盔贯甲的大队军士,见了肃立以待的上三宫修士,心中慌乱,脚下已经有些发软了。
朱先见站在寝殿前的高阶处,上下扫视了太子一番,微笑道:“太子莫慌,一切有伯父与你做主。”
太子颤栗着问:“伯王,孤只是临时起意,非是刻意为之,是孤糊涂了,不该动赵致然的心思,孤知道错了……”
朱先见瞪了他一眼:“太子有什么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杀一个赵致然而已,哪里来的错?”
太子被这一眼瞪得更加迷糊,又哀求道:“伯王,你们这是要……造反么?孤什么都不知道啊,能不能饶过孤?”
哪怕他一再哀求,朱先见也压根儿毫不理会,将他拽入享殿,吩咐值守修士将殿上的垂帘升起,露出汉白玉华表。
华表上方的石犼兽依旧在有条不紊的炼化精露,精露滴落于承露盘中,顺着石柱而下,浸润于底部莲座之中。
比起几个月前,莲座之色愈发显得赤红了。
太子惶恐道:“伯王,这是……”
朱先见道:“恭请太子入座莲花。”扯着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拽起,送上莲花座中。
太子还想再动,却被朱先见一张禁制符贴在脑后,顿时无法动弹。
朱先见示意之下,两名修士上前,在太子怀中塞了一件法器,太子低头想看,脖子却一丝一毫都低不下来。想要开口询问,舌头也转动不能。但他不是傻子,到了此刻,也知大事不妙,眼珠转向段朝用,以目光向自家老师求救。
段朝用安抚道:“太子稍安勿燥,自有我等挡在前面,大事底定之后,一切便可恢复如初。”
刚刚准备妥当,太庙外便警钟长鸣,连续九声,声声响彻云霄,传入京城千家万户。
时至深夜,严世藩同样没有入睡,正和府中几个幕宾热烈的讨论着下一轮修行球对战的情况,他请来的几个幕宾,都是精擅修行球的低阶散修。
对于浙江台州会真馆的黄冠修士蓝水墨,严世藩还是十分慎重的,从此人的表现来看,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挑战者,因此十多天前便特意将几位幕宾撒了出去,四方打听,今日便是汇齐对方底细的日子。
“蓝水墨是否与灵济宫蓝大供奉有亲?”
“若论起来,蓝水墨的高祖是蓝大供奉的五叔。也就是说,其实蓝水墨应当算是蓝大供奉的侄孙,但离得有些远,所以比赛时,不必考虑颜面问题,直接将其击败即可,蓝大供奉不会为此不悦的。”
严世藩微微点了点头,端茶喝着,继续听。
“蓝水墨的修为,主要由其师兄传授……”
正说到这里,有仆役寻到此间禀告:“小老爷,大老爷请您去他书房一趟。”
严世藩起身,吩咐:“你们先议着,我去去就来。”
来到严嵩的书房,就见自家父亲满面愁容,皱着眉头反复看一封书信。
“已至寅初,父亲何故不睡?”
见严世藩进来,严嵩忙道:“我儿快来,愁杀为父,哪里睡得着!”
接过严嵩递来的书信,严世藩看了两遍,笑道:“太子有得愁了。”
严嵩问:“怎么说?杨一清不愁?”
严世藩道:“以杨一清的性子,必然不容此等污名上身,肯定向太子摊牌,现在就看太子如何处置了。不过估计太子会想一些盘外招,也不知能否起效。”
严嵩又问:“那为父又该如何是好?此事闹大,必然要有个说法。”
严世藩道:“传言由《皇城内外》而起,当是赵方丈手尾;传言所指为杨一清,赵方丈的目标当在内阁之中。内阁中有什么事?夏阁老辞相而已。想要平息此事,只需请夏阁老出阁办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