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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昀子在找通明玉简。”李云心当即答他,“但消息似乎来自另外的渠道。”
这句话隐晦。但足以令昆吾子明白,那凌空子要找的也是通明玉简了。也意味着双圣在秘密地寻找那东西。
“通明玉简。”昆吾子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低声重复一遍,抬起头,“那东西在你手上。”
“先告诉我,我的母亲上官月是什么人。”李云心不答反问。
大雨仍在哗哗落下,这个问题却让昆吾子再一次微微一愣。
“你……”这数百岁的老道士迟疑着说,“你……你那父母,竟没有同你说过么?”
“从没有。”
“唉。”老道士叹了口气,“换一件事来问我吧。”
他说的这些话、说话的时候样子让人恍惚中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不是一个同很可能出手将李云心击杀的玄境修士,而仅仅是一个不愿谈论某个话题的老人。这种态度令李云心稍感惊讶,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天上他提起父亲李淳风时候,这昆吾子的眼中还只有惊讶。但提到了母亲上官月,惊诧当中便又掺杂了些许的惊惧。令一位玄境道士感到惊惧的事情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他从未想过对方真的会答他。
只是为了令他拒绝,然后自己好提另一个要求。如此,稍微过分一些他也有可能接受。
于是李云心微笑着说:“那么陪我去见一个老家伙。”
昆吾子惊讶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摇头笑起来:“贫道暂不杀你,已是好大的让步了。你可要晓得就在你的手上,有我道统二十五位低阶修士的性命、一位化境修士的性命、一位真境修士的性命。而今你要借贫道的势?要贫道同你去见那邺帝么?这件事——”
“那二十五人是月昀子的锅,我不背。而且不是见鬼帝。”李云心正色道,“你也对通明玉简的事情感兴趣,但它已不在我身上了。你也晓得通明玉简曾经在道统、剑宗那边待了一段时间,但你们没人能打开它。”
“你能?”昆吾子眯起眼睛看他。
“我能。”李云心毫不迟疑地说。
“那可是双圣都未做成的事。贫道很难相信你不是在口出狂言。”
“你也知道是双圣都搞不定的事。那么问题来了——造出那通明玉简的人真的比双圣还要高明太多、以至于他们完全没办法么?这显然不可能。那么答案就是,双圣没有找到对的法子,但我这里有法子。”李云心站起了身,“陪我去见洞庭君。我要从他那里要一个人、要些东西。”
“在洞庭君那里?”昆吾子的眼睛微微一亮。他自然不会认为李云心会轻易将那东西交给他,但也没有料到可以如此轻易地得知它的踪迹——本以为要经过威逼利诱、讨价还价。
“没什么可隐瞒的,的确在他那里。”李云心站起身,郑重地看着昆吾子。
“但首先,从此时开始,我希望您能够真的明白一件事。”李云心沉声道,“我知道如何开启通明玉简——这是我的王牌。如今告诉你,你也可以善加利用。我不管你们道统之中有什么弯弯绕绕,但是从月昀子行事来看、从人心欲望的角度来看、从你今日的反应来看,必然不是和和气气。”
“你先拒绝听到双圣的秘密,之后又反悔。意味着你心中的某种欲望压倒了你对那两位的敬畏。那么,如果你没有一回山就兴冲冲地跑去找双圣邀功的话,你就不可否认我的那一张王牌对你而言有着巨大意义。”
昆吾子笑了笑。
李云心却不笑。他站在屋顶上、在昆吾子的对面,又道:“你要晓得现在的我,不是当初被人追杀的我,也不是藏在这座城市里隐姓埋名的我。我如今乃是渭水龙王、真境的大妖魔。坐拥渭城,有一位鬼帝朋友。我还是龙子,掌握着双圣也想要知道的秘密。这渭城渭水都会是我的巢穴,而且我还懂得道法。”
“这样一想的话,你如何看我?”
昆吾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收敛了。他沉思一会儿,微微出一口气:“我们不可能是盟友。甚至贫道此时这样同你说话,都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也没奢望能做朋友。只是说——你要慎重对待我。”李云心往西北方指了指,“我们一起做成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哪怕以后还要打打杀杀,至少在两败俱伤之前还可以各取所需。”
“……两败俱伤。”昆吾子笑着摇摇头。但终究道:“贫道便随你去一次。”
……
……
雨势到了洞庭湖这里,已经收敛很多。
烟雨洞庭。
这令李云心想起第一次遇到那红娘子的情景。当夜没有烟雨但是……一样水气蒙蒙。
以及第二次在艳阳里、在湖边木亭中说话、听蝉鸣的时候了。
他便在那木亭中站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叹口气。
玄境修士不晓得他因何叹气,但也看了一眼千里洞庭、极目远眺:“若凌儿讨得回来,贫道亦可——”
李云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的人可不是她。刘凌的事情,你自己搞定——我已经告知你她在这儿了。她此前要杀我,我可没大度到这个地步。”
他再叹一口气:“我要那老东西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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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这么多,还在写。睡吧,明早看。
第一百九十五章 翻天覆地
昆吾子稍感诧异。片刻之后问:“此言何意?”
“字面意思。”李云心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天。
随后低声自言自语:“雨大。这么个下法儿,城里房舍要垮掉不少。”
说完了这话,一双眼眸忽然变成金黄色。脸颊上现出了细密的鳞片、黑发里掺了白丝。云雾从他的发丝中升腾起来,好像白发飘荡,化作雾气。
“收。”他低喝了一声。
洞庭湖边的雨水立即收敛了——从小雨变成细雨,再变成零星儿的雨滴。高天上的浓云翻卷着褪去、缩小,变成丝丝缕缕的白云。而云中褪去的那些铅灰色,仿佛都跑到了李云心的头发里——原本黑白掺杂的发丝重新变成乌黑色,他脸颊上的细鳞也褪去、眼中的金黄也褪去,再次变成俊俏的少年人。
浓云既散,太阳便出来了。
可惜已经不是艳阳了。他同月昀子在午后的时候开战,到眼下已近黄昏。天空发昏,日头落在远山以西,山上一整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李云心叹口气:“可惜。”
随后抬起头踏前一步,向着那洞庭湖中君山的方向高声呼喝:“吾乃渭水龙王李云心!洞庭君可在?出面一晤!”
声音滚滚而去,仿若有形有质,将湖面上的雾气都冲散了。水面起了风与波纹,龙王庙附近的花木被震得枝叶乱颤。白鹭镇上的人也听到了这声响,但都不敢出来看。此地离渭城虽远,可李云心与月昀子争斗时的雷鸣与金光都看得见。到此刻再听见这声若闷雷的声音,即便是最最唯物的人也该意识到…是有神通之士搞出了如今的大场面。
还很有可能是他们月余以来一直膜拜的“龙王”。
但这声音惊动了鸟兽、人类,甚至冲破湖面上的迷雾,却并没有令洞庭君现身。
李云心静静地等待了三息的时间,便又喝了一声。
仍没有回应。
他就转脸去看昆吾子:“不给你面子啊。”
玄境道士想了想,问李云心:“凌儿当真在这湖中。”
“她被白云心废了修为,但神魂倒是被一件法宝留下了。我此前在湖里见过她,她在牧云——你知道什么是牧云么?”
昆吾子沉默不语,但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显然也晓得些陈年往事。
他盯着深沉的湖面看了看,低声道:“那便得罪了。”
这一声不像是说给李云心听的。因为声音虽然低沉,却意外地清晰响亮。
随后他踏前一步、伸出了手。
李云心第一次见识到玄境修士的手段。
昆吾子的手白净瘦削,仿佛指节都有棱角。他先是掌心向上、斜斜地往前探出去——好像插入什么东西底下。
又在一息之后,猛地翻转过来。
李云心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看到了洞庭湖之上的天空。
原本是日近黄昏的天空,那蓝色都有些泛黄了。但就在昆吾子翻过手掌的一刹那,天空忽然黑暗下来。
因为湖水跑到天上去了。
就仿佛天地调了个个儿,一层薄薄的、宛若镜子一般的水面出现在天空之上,从这边一直延伸到极远极远处。李云心猜想,那一片水域的大小应该与这地上的洞庭湖相当——昆吾子只在翻转之间,便将洞庭的水面弄到天上去了。
但事情并不像他想的这样简单。
下一刻,那天空之上的水面开始倾泻。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也不是瓢泼的大雨。甚至李云心此前在渭城渭水一地所行的猛烈云雨,都无法同这种气势相比——整个洞庭当中的湖水,从那天空之上的水面里——
倾盆而下!
倘若这洞庭湖是一个圆形,那么此刻天地之间便多了一道圆柱。
倘若这洞庭湖是一个方形,那么此刻天地之间便多了一道方柱。
天空之上的水轰鸣着击打在湖面上,发出的巨响登时将大地都震得摇晃起来。先是那花木枝叶纷纷落下,再是那龙王庙在一阵猛烈的地动当中倾塌半边。水与水相交,迸发出来的能量宛若爆炸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而去的水浪就好比溅射的金属洪流,而那洪流还是锋利无匹的!
他们二人所在的这木亭紧邻湖畔。只在一瞬间,木亭便被奔涌的水流彻底摧毁,变成最细微的碎片。两个人都淹没到了水光当中,那昆吾子倒是没什么大碍,然而即便以李云心的强横身躯……
胸前亦出现了一整片纵横交错的血迹!
从未见过此等奇景——水柱矗立在天地之间,就仿佛是凝固着的。但实际上是从天空当中的那片水面里、这洞庭湖之中的湖水被某种玄妙而强大得可怕的力量搬运到了高中,再重新落回到湖中!
但纵然如此,那湖水的水位却并未上涨,甚至还略有下降……
当真是湖里的水。
李云心已飞退出数十步之外,但可怕的声音仍震得他双耳发麻。一条巨大的瀑布尚且声如雷动,何况是整个洞庭的水,从极高的天空之上倾泻?!这样大的声响、声浪……
他下意识地向身后看了看。
龙王庙已经倾塌了。目力可见的湖边的一切,都荡然无存。大地仍旧在摇晃、颤抖——白鹭镇里的房屋不可能承受这样剧烈的震动。也许会死掉很多人。
昆吾子仍旧站在他身边、背着手,面色平静地望着天空之上的那水柱。
实际上即便已经退开数十步,那巨大而无边无际的水柱仍旧像是一堵高墙一般压在视野当中,仿佛下一刻便会倾塌下来,将人们统统裹挟进那深沉得可怕的水中——而他们两个宛若两只蝼蚁。
“到了玄境你才会意识到一些事。”昆吾子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意识到玄境之下,也无非是世俗中人而已。而真境,算是勉勉强强地掌握了一些力量。然而……并不值一提。”
他侧脸看李云心:“此前你说贫道没有尊重你正视你。到此刻你该清楚——贫道之前给你的是怎样的尊重了。”
李云心盯着面前这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