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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股烟暗说:“得!紫旋风这三个狗蛋一定吃亏了,准教插翅豹子活捉着;教他们也尝尝被俘的滋味,那才解恨哩!挨到天明,我老爷子不管别的,回店扛起行李卷,就回宝应县交差。胡孟刚、俞剑平两个老奸贼,再教我一个人出来呀,哼哼!给我磕头,我也不干了。真要再挤兑我,我不保镖了,告退行不行?”
九股烟闭着眼鬼念,听竹林这里一响,那里一响,很是吃惊。蚊子又多,把个小脑袋瓜和两只手,都咬起大包来了。而这蚊子也真歹毒,隔着衣衫竟咬肉,很痒痒,乔茂两只手不住的搔。外面的动静,这时居然一点也没有了。
九股烟站起来,往四面看,可喜可贺,东边天空已露鱼肚白色。他忙往东试探着走了几步,隔竹林又张望了一回。东边天空下方,分明透映红霞,似朝日将升了;竹林内依然朦胧,有些黑暗。九股烟吁了一口气,索性溜到竹林边,向外探头。还没有走出林外,便吓得一缩脖,急忙抽身回来。他隐隐约约看见外面树后,似正蹲着一个人。
九股烟溜回竹林深处,暗骂:“贼羔子们,还在外头憋着我哩!咱爷们倒要耗耗看。”却不知自己乃是疑心生暗鬼,那树后不过是块土堆。又耗过一会,朝暾已上,天色大明,远闻田野已有推车走路的人、荷锄上地的人。九股烟心头犹有余悸,只是不敢出来。“贼人赶尽杀绝,就在白天,贼羔子们也许隐在偏僻角落里,等着我哩。我老人家还是吃稳的好。”
但他用什么方法吃稳呢?第一,他要躲着苦水铺和古堡两面的道路不走,要从别处绕着过去。第二,他就站起来,先换衣裳。乔茂自问夜行的伎俩,比紫旋风、没影儿、铁矛周都在行。他们夜行,未必把白天穿的衣服带出来。乔茂临出店时,却防到夜出昼归,应该脱换夜行衣靠。遂一回手,把腰间系着的小包袱解开,照例先向四面瞥了一眼。近处的确没人偷瞧,便忙忙的打开包袱,把那件长衫提出来。脸上尘汗,就用包袱角拭了拭。
一夜露宿,身上夜行衣被露水打潮。乔茂就脱下来,包在包裹内;还有兵刃和百宝囊、夜行用具,也都打在包裹内。脱下软底靴,换上便鞋,然后把长衫披在身上。这样打扮,已然不是夜行人,可也不是小工打扮了;这样子,他扮成一个出外跑腿的人。手提这小包袱,装做良民,一步步往竹林外面。敌人居然一个也没有了;果然把他们都耗走了。
九股烟依然不放心,将出竹林,却还是急急探出头来,往竹林外一瞥。林边一条土路,土路南头正有两个农夫扛着耕具走来。九股烟心一动,急忙缩进来。直等到农夫走过竹林,看清了农夫的面貌举动,这才两手提着长衫襟,装做入林出恭才罢的神气,悄悄的溜出来。
九股烟心虚胆怯,总疑心过路农夫是贼人的探子,惴惴的不敢傍着人走;单择僻径,往苦水铺走来,那意思是要回店。他才走了几步,忽想:集贤栈内显见窝藏着贼人的底线,紫旋风三个人结伴探堡,侥幸若已平安回店;那么自己回去,自然不要紧。倘若三个倒楣鬼竟被一锅煮,落在贼人圈套里了;自己贸然回店,一个仗胆的人也没有。万一贼人使坏,甚至于硬绑票,岂不是又糟了?“回店不对!”
九股烟眼望苦水铺,怅然搔头。一狠心,就要翻回宝应县交差,不管紫旋风三个倒楣鬼了。但是四个人一同出来,只自己一个人回转,被俞、胡问起来,又真没话答对。九股烟想到这里,探头又往四面看了看。
原来昨夜一阵乱钻,距离鬼门关很近了;隔着一片片的青纱帐,那座荒堡距此也不很远了。九股烟心道:“我要是往荒堡附近看一看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衫,既已改了装,贼人也许认不出自己来,也许认得出来。但是,只不靠近古堡,只在外面巡绕,也许能扫听出一点动静来。譬如遇见了乡下人,探问探问……
九股烟盘算了一阵,拿不定准主意。旋即打了个折衷的主见,趁着早晨农人下地的多,不妨远远的到古堡附近望望;挨到辰牌,便进苦水铺街里,看看风色,这样办倒很稳当。于是乍着胆子,往荒堡那边。只要路上负载的行人,不像乡下土著,乔茂就远远的躲开。大路不走,专择僻径;贴着竹林青纱帐,一步一步往下,自以为这决出不了错。
但是,凡事不由人料。九股烟走出不远,突然间,听见十数丈外,另有一片青纱帐的后面,“吱”的响了一声唿哨。九股烟吃了一惊,慌忙张眼四顾,竟是什么岔眼的事物也没有。他却从骨子里觉得不妙,更不犹豫,急急的一个箭步,又窜入近处青纱帐内,蹲下来,侧耳听动静。
过了一盏茶时,果然,西边青纱帐也听见“吱吱”的响起一阵唿哨,声音断续,有低有昂。九股烟吐舌道:“嗬!这里多少埋伏,幸亏我小心!”隔过工夫不大,蓦然听见蹄声,竟从西北飞奔来两匹马。
九股烟乔茂头上出汗,容得马跑过去,急探头往外偷看了一眼,又是两匹紫骝马。马上的人,短衣装,背长条小包裹,面目没看着,只这包袱显见裹的是一把刀。更可怪的是这两匹马不是过路的,尽只围着附近鬼门关一带,打圈奔绕。紧跟着又从东边青纱帐后,一片树林内,“飕飕”的凌空发出一片响亮的锐音。九股烟不禁抬头一看,任什么也没看见。但已猜出:这是两支响箭。好大胆的贼,公然在这村落夹杂的旷野地,任意玩这绿林的把戏,他们竟一点顾忌都没有么?土路上三三两两的农夫,果然闻声仰面,疑讶着看天。
九股烟心惊胆战,贼人竟白昼出没了。这不用说,是冲自己几个人来的;贼竟在这里布卡子,放哨巡风。“哎呀!他们三个人一定逃不开,看来性命难保了!可是我怎么办呢?我还是赶紧扯活为妙,能逃出苦水铺,便是我的造化!”九股烟越想越怕,在庄稼地绕来绕去,简直白天也不敢走了。
挨过很久,青纱帐中的唿哨声渐寂。九股烟心中依然悬虚,直到辰巳之交,这才试探着往外。他料到由苦水铺到古堡一带,那疏林田禾里,都有贼党所下的暗桩;便大宽转,紧往远处绕。由一片荒草地绕过去,慢慢的曲折趋奔苦水铺。又特意找到一处高岗,登高向荒堡那边眺望;相隔太远,林木掩映,当然什么也看不着。
九股烟此时的心情,恨不得拔起腿来,立刻返回宝应县。但他想紫旋风等既然吉凶不明,回去之后,自己可对俞、胡撒什么谎呢?要说紫旋风栽在荒堡了,万一他们三人平安回去,岂不又受他们诽笑?抓耳搔腮想了一阵,还是进苦水铺,到店房内,先看一看好。
却喜此时野外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田地上,大路边,往来的农夫行人越来越多,九股烟加倍小心,把百宝囊中带着的姜黄拿出来,往脸上一涂,化妆好了,这才又往前走。只走出不多远,忽闻迎面快马奔驰。抬头一望,又是两匹紫骝马,抹着苦水铺镇外,如飞的由南往前兜过来。
九股烟一哆嗦,回头四顾,旁边有一苇坑,急忙钻了进去。这两匹马好像不为找九股烟,刚绕到北面,霍地又兜转马头,直穿入苦水铺去了。过了半晌,九股烟从苇地钻出来,只是吐舌。刚走了半段路,两匹马忽又从苦水铺奔出来,紧紧加鞭,直向古堡那边奔去。九股烟出了一身热汗,心说:“我的娘,一步比一步紧了!”
九股烟只是皱眉,搔着头;提着那小包裹,左思右想,一步一看的,由巳牌直走到近午时,才离开青纱帐。乍着胆子,摸到苦水铺镇口。贼人如此张狂,九股烟很怕他们青天白日,硬来绑票。却不想他一直走入苦水铺镇甸内,从小巷又钻入大街,只遇见几个打鱼的人。
这苦水铺依然熙熙攘攘,不带一点异样,倒又是九股烟多疑了。可是九股烟仍然不敢冒失,进了苦水铺,竟不敢入店,尽在大街上徘徊了一遭。忽然找到一家山货店,买了一顶大草帽,顶在头上,脑袋小,草帽大,几乎罩到眼睛上。
乔茂自己想着:这也很好,本来为的是遮人眼目,低着头走,在帽子底下找人,人家认不出自己来了;但是他走在路上,人们直拿眼看他,倒看得他发毛。不由得自己打量自己,是不是身上有可疑的地方?他却不知道自己脸上抹的姜黄,并不很匀,成了鬼脸了,人们自然要看他一眼。
乔茂心中嘀咕,把大草帽扣了一扣,把大衫又扯了一扯,这才来到集贤栈前;不由脚步趑趄起来:“进去好呢?不进去好呢?”这店一定有卧底的贼人,虽已改了装,他还怕贼人认出来。在店门口一打晃,他主意还没打定,店伙却从门道走了出来,道:“客人是住店哪,是找人呀?”
乔茂乍吃一惊,却又暗暗欢喜;这个店伙居然没认出自己来。乔茂把眼看着地,变着嗓音说道:“我找人。”店伙道:“你找哪位?”
乔茂道:“七号屋里住着四个做活的,有一个姓梁的,还有一个姓龙的,姓赵的……”那店伙“哦”的一声,顿时把乔茂打量起来,道:“你找他们什么事?”
乔茂忙道:“我找他们没什么事。……我跟你打听打听,你费心,进去看看,他们在屋没有?我找他们只打听一点闲事。”店伙带着惊诧的神色道:“你老贵姓?跟那四位客人是怎么个交情?”
九股烟忙道:“我不认识他们,我是他们找来做活的。费您心,把那位姓龙的叫出来。”
店伙依然上眼下眼打量乔茂,还是不答话,反而盘问乔茂。乔茂这时明白了一半,竟突然直问道:“到底他们四个人在屋没有?你领我进去找找。”
店伙道:“您先等等,我向柜房问问去。”店伙便留住乔茂,往柜房里让。
乔茂只往后退,道:“这里没有,我往别处找去了。”店伙越发猜疑,忙说:“你老别走,这几位客人倒有,从昨天就出去了。您进来,等他们一会。”
九股烟心下恍然,立刻变了一种腔口道:“掌柜的,你别拿我当扛活的。我告诉你,我找的就是他们四个人。这里头很有沉重,你大概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四个人是干什么的。相好的,放亮了眼珠子,这四个人既然落在你们店里,你们多留点神。你等着,我找我们头儿去。”说罢,翻身就走。把店小二倒唬得丈六罗汉,摸不着头脑,急忙溜到内院去了。
九股烟撤出身来,急急走出两三步,回头一看,店小二竟没有暗盯他。他就急急的往镇外走;一面走,一面心中猜想道:“是了,三个冤家蛋一锅煮,都掉在人家手心里了。我是趁早回宝应县。我的姥姥,好险呀!多亏了我随机应变,弄不好,这个集贤栈就得找我要人,我乔老二没白吃三十八年人饭!”自己庆幸着,低头急走。
忽然看见一双双脸皂鞋,从对面走来。九股烟往左一闪,双脸皂鞋也往左一闪;九股烟急往右一闪,这双脸皂鞋也往右一闪,直往九股烟身上撞来。九股烟急忙退步道:“咳咳咳,怎么往人身上走?”不想那双脸皂鞋的主人吆喝道:“咳咳咳,怎么净低头走路,也不抬头看一看?”
说话时,九股烟早一仰脸,看见对面那个人满面含着古怪的笑容,把右手比着嘴唇,九股烟不禁失声道:“是你!”
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