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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汗珠从樊重的脸上滚落下来,他的心里一半是恼怒,一半是迷惑,旁人看来,他只要再进一尺,就能扫中对手。可是到此地步,樊重枪势用尽,虽只一尺之遥,却如天渊之隔。
扑,一只翠鸟掠过湖面,樊重如梦方醒,疾声大喝,竹篙抖出重重幻影。盐帮众人见他出手,如释重负,齐齐发出一阵欢呼。
乐之扬纵身后退,玉笛搭上竹篙,忽左忽右,随之进退。竹篙长大,玉笛短小,颜色相若,灵动仿佛,俨如一大一小两条青蛇凌空搏斗。
樊重枪枪受制、有力难施,对手却是蒙着双眼,但与盲人无异,如果这样还不能取胜,传到江湖上去,再也无脸见人。他越想越急,奋力抖动竹篙,一时碧影重重,有如千花怒放、北风吹雪。
乐之扬正要拆解,忽觉对方节奏有异,当下收起玉笛,后退两步。说时迟,那时快,樊重一转身,竹篙交到右手,左手抖出一条银链软枪,穿过青碧篙影,直奔乐之扬的咽喉。
这一下出其不意,众人还没看清,就听叮的一声,一道银色弧光闪电转回,刷地扫向樊重的面门。
这一招“春雪乱梨花”是樊家枪的绝技,软硬齐出,防不胜防。不料乐之扬听出节奏变化,早已有了防备,玉笛反手一挑,将软枪挑了回来。樊重只觉银光入眼,匆忙低头躲闪,软枪擦面而过,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乐之扬纵身上前,挥笛敲打竹篙。竹管中空,敲打之声分外悠长,樊重的内劲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凝聚在一处,他挥舞软枪来救,不料玉笛左一挑、右一拨,只听刷刷连声,软枪反而缠住了竹篙。
樊重阵脚大乱,耳边敲击之声连绵不断,时而敲打竹篙,时而敲打软枪,叮叮叮、咣咣咣,交替起落,忽长忽短,起初混乱无章,渐渐连贯起来。
“咦!”水怜影轻轻地叫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这是《阳关三叠》?”
“姑娘好耳力!”乐之扬笑着回答,“正是《阳关三叠》。”
他在激斗中还能开口说话,盐帮群雄无不骇然,濮阳钊怒道:“什么狗屁三叠,这是打架,又不是演奏曲子。”
水怜影摇头说:“打架没错,但这敲竹子的声音,分明就是一支曲子。”说着拢起鬓发,应和敲竹之声,扬声唱了起来: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歌声清扬,一字一句,无不暗合敲竹之声。这一来,众人恍惚大悟:樊重不但落了下风,手中的竹篙还成了对方的乐器,随着玉笛敲打,演奏出了一支乐曲。
比武较量,间不容发,乐之扬却将比武变成了奏乐。盐帮群豪震惊无比,只当乐之扬的武功高出樊重太多,游刃有余,有如戏弄,却不知樊重落入了他的节奏,乐之扬按照《阳关三叠》的节拍出手,樊重就得折柳送别,若是换上一支《货郎儿》,樊重照样也要挑担曳步,摆出沿街叫卖的架势。
一旦明白此理,樊重羞得无地自容,又斗数招,忽地向后一跳,大叫一声“罢了”,丢下竹篙,转身就走,一阵风冲出水厅,头也不回,转眼消失。
乐之扬扯下蒙眼布,笑道:“还有谁来?”赵见淮左看右看,其他人都不动弹,心知这手下们已经丧胆,当下硬起头皮,慢慢说道:“赵某不才,向足下讨教几招掌法。”
樊重之枪、龚强之锤,帮中都颇有名气,遇上这根玉笛,均是一败涂地。赵见淮一心认为乐之扬的兵刃厉害,若要胜他,须得舍短用长,不和他较量兵刃。
乐之扬心想:老小子跟我打车轮战,胜了赵见淮,还有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根本没完没了,须得显露甚高武力,逼得他们知难而退。当下收起笛子,笑笑说道:“你来我往,忒也麻烦。这样好了,赵堂主,我站着不动,任你打我三掌,我若接得下,就算你输了,我若接不下,那也不用说了。”
此话出口,满堂皆惊,赵见淮只觉怒气满胸,恨声道:“小子,拳脚无眼,我打死了你怎么办?”
“我死了活该。”乐之扬笑了笑,一双眸子明亮有神,“如果侥幸不死,赵堂主又当如何?”
赵见淮气得脸色发青,厉声叫道:“你若接下三掌,赵某立马退出水榭。”
“好!”乐之扬拍手道,“赵堂主是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赵见淮话一出口,便觉后悔,但看乐之扬的神情,又觉怒不可遏,当下马步微沉,长吸一口气,整个人含胸拔背,陡然涨大了一半。
乐之扬见他气势古怪,不由暗暗吃惊,忽听水怜影说道:“乐公子小心,这是栖霞派的‘伏虎功’!”
语声清柔婉转,透出一丝关切,乐之扬转眼看去,女子俏脸发白,眼中含愁,天光洒在身上,茕茕孑立、宛若透明,有如一缕烟云,随时都会散去。
乐之扬胸口一热,胸中腾起一股傲气,暗想:“当年戏园之中,若非地母相救,我乐之扬早就死了。知恩图报,男儿本色,我堂堂七尺之躯,岂能看着地母之徒受辱于人?”
想到这儿,他双手按腰,纵声长笑,赵见淮听见笑声,怒气更甚,蓦地身子一矮,左掌闪电拍出,扑的一声,击中乐之扬的胸口。
乐之扬如受重锤,横着飞了出去,撞上身后茶几,“咔啦”一声,茶几支离破碎,他却滚了一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厅中顿时安静,忽然间,盐帮众人嘻嘻呵呵笑成一团。水怜影望着乐之扬,眸子里浮起一抹雾气。莲航性子最急,冲了上去,忽地劲风袭来,逼得她后退两步,抬头怒道:“赵见淮,你胜也胜了,还要怎样?”
赵见淮笑道:“既然老夫胜了,这个人就要归我处置。”反手一招,“濮阳老弟,将这小子捆起来。”濮阳钊应声向前,正要动手,忽听一声长笑,乐之扬弹身跳起,一张脸笑笑嘻嘻,几乎撞上了濮阳钊的鼻子。
濮阳钊吓了一跳,瞪着少年,如见活鬼,赵见淮也变了脸色,冲口道:“你、你没事?”
“你说呢?”乐之扬摊开双手,面露讥笑。赵见淮满心惊疑,盯着他上下打量,暗想方才一掌,就算击中大树的树干,也会留下痕迹,此人安然无恙,根本全无道理。
他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却不知乐之扬逆练神通,真气与众不同,常人中掌以后,血气反冲,伤及五脏。乐之扬真气逆行,血气反冲,逆逆为正,反而变成了顺势。他中掌之初,颇为难受,一旦变逆为顺,却又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大大减轻了中掌的痛苦。
因此缘故,乐之扬恨不得多挨几掌才好,眼看赵见淮发呆,笑道:“赵堂主,还等什么,早打早完,大伙儿也好回家吃饭。”
赵见淮听他中气充足,越发惊疑,他老奸巨猾,心里迷惑,脸上却不动声色,想了想,迈开大步,绕着乐之扬转起圈子。
他一步一顿,乐之扬却觉背脊发冷,心中暗骂老头儿奸猾。原来,赵见淮如此转圈,可从任何方向出掌,乐之扬揣摩不透,自也无法聚集真气,抵挡他的掌力。
赵见淮越转越快,乐之扬莫知所出,索性闭上双眼,听风辨位。说也奇怪,风声过耳,他的心里有如一面镜子,历历映照出赵见淮的行踪。
转到第七圈,赵见淮脚下一顿,双掌齐出,砰地打中乐之扬的后背。后背命门所系,纵有逆气护体,仍是痛彻心肺。乐之扬喉头一甜,人已腾空而起,眨眼之间,到了濮阳钊头顶。
“呔!”濮阳钊趁乱出拳,击向乐之扬的左胁。拳头着肉,他还来不及高兴,忽觉一股大力反激而回,濮阳钊一声惨叫,向后飞出,撞倒了一个盐帮弟子,落地之时,哇地吐出一口血水。
他又痛又怒,抬眼望去,乐之扬稳稳站定,面皮涨红、双目紧闭,在他身后不远,赵见淮双手发抖,面色涨紫,望着少年不胜紧张。
乐之扬一动不动,数十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忽然间,乐之扬张开双眼,转身笑道:“赵堂主,还有一掌,你打不打?”
赵见淮心往下沉,方才一掌,他的“伏虎功”运到十足,开碑裂石,不在话下,谁知乐之扬不但无恙,体内生出一股反击之力,震得他五内翻腾,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沉默时许,涩声说道:“赵某两掌无功,本该知难而退,事关钱长老的安危,我也只好硬撑到底了。”
“好说。”乐之扬笑着招手,“你来。”他连挨两掌,对手掌力越强,气血顺行的时间也越长,中掌固然难受,顺行却是大有乐趣,苦乐兼于一身,好比冰炭同炉,其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赵见淮一咬牙,纵身向前,右掌作势劈向乐之扬的胸膛。乐之扬一挺身,气贯胸腹,冷不防赵见淮变掌为指,嗤嗤嗤连出三指,点中了他的“膻中”、“神阙”、“气海”三处大穴。
这三处穴道乃是精气所聚,一经点中,轻则内力全失,重则当场暴毙。乐之扬但觉中指处剧痛钻心,不由后退数步,身子摇晃不定。
赵见淮一击得手,纵身跳开,拍手大笑:“倒也,倒也……”话才出口,忽又张口结舌,只见乐之扬摇晃数下,忽又稳稳站住,扬声笑道:“赵堂主,你这是干什么?给老爷挠痒么?”
赵见淮面如死灰,蓦地掉头就走。其他人也是垂头丧气,鱼贯跟出。一眨眼的工夫,来人鸟兽散尽,水厅中又空旷起来。
三个女子如在梦里,莲航转眼看去,乐之扬双手按腰,兀自站立不动。她惊喜欲狂,忍不住跳上前去,拍他肩膀,大声叫道:“好哇,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也不早说……”
乐之扬随她拍打,身子摇来晃来,莲航话没说完,乐之扬左膝一软,忽地跪倒在地,喉间咯咯咯响了几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三女均是骇然,岚耘慌忙扶起乐之扬,瞪着莲航怒道:“你要害死他么?”
“谁害他了?”莲航不胜委屈,“我、我……”说到这儿,眼泪忽地流了下来。岚耘还要斥责,乐之扬缓过气来,摆手说:“不关她的事……”话没说完,体内逆气乱窜,一口鲜血夺口而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两个小婢又惊又急,齐声叫道:“乐公子……”水怜影一言不发,放下白猫,上前把脉。这一瞧,但觉乐之扬体内气机旺盛,势如洪涛,只是逆流汹涌、不依常道。水怜影想尽生平所学,也想不出这古怪脉象从何而来,按照内经医理,拥有如此脉象,此人早该殒命,但时下乐之扬虽然受伤,但却元气洪劲,并无衰亡之兆。
水怜影想一想,取出一枚金针,扎入乐之扬的“关元穴”。金针刚一入体,便遇莫大阻碍,忽觉指尖一热,金针簌地弹回,其后带出一股血水,溅落衣袖上面,艳如三春桃花。
水怜影拈着金针,低眉不语。莲航不胜愧疚,轻声问道:“小姐,他、他怎么啦?”水怜影回过神来,淡淡说道:“岚耘,你去我房间,将床头的玉匣子取过来。”
不多时,岚耘取来一只羊脂玉匣。水怜影打开匣子,拿出一个水晶小瓶,瓶中盛着血红液体。岚耘看见小瓶,冲口而出:“凤泣血露!”
水怜影扶起乐之扬,将他抱在怀里,一手拧开小瓶,空气中登时弥漫一股奇香。
“不成!”莲航看出她的心思,急得连连跺脚,“小姐,这血露是城主给你的灵药,不能随便送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