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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做点也没什么不好嘛。”唐悠依然保持着原来在编辑室的习惯,从来不辞劳苦、事事亲历亲为。
戴川把从微波炉里热出来的便当端到茶几边,叹息:“只能凑活吃了,等到签售结束,咱俩再休息段时间。”
“有什么好休息的,不是刚过完年吗?”唐悠拿起勺子问。
“有什么好忙的,人生苦短啊。”戴川更是理直气壮。
唐悠从来都讲不过这家伙,只得摇着头笑,把便当里的排骨都丢到他的盒子里:“今天辛苦啦,没想到来了几千个读者,书都售罄。”
戴川趁机装柔弱:“手疼,手指肿,没力气吃。”
唐悠瞪他:“难道还要我喂你呀?”
戴川无耻点头。
“戏真多,戏精,哼!”唐悠嘴里虽然抱怨,却还是盛起饭送到他嘴边。
结果戴川却一下子靠倒在她身上,耍赖道:“太累了,需要抱抱才能坐起来。”
“我看你是需要被揍才能老实!”唐悠哭笑不得地举着勺子:“赶紧把饭吃掉。”
戴川不为所动,又枕在唐悠的腿边,找到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唐悠唤道:“喂……”
戴川依然微笑地躺着。
她本以为他在故意耍赖,没想过了两分钟才发现,小非酋竟好像就这样睡着了。
也难怪,从早晨六点就起来准备,签过的字有几万个,又跟读者合影又陪笑,折腾下来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坚持不住。
当个作家,却不是在为写作而吃苦。
这与世间其他的不容易几乎别无二致。
或许是多少大了五岁,或许是发自肺腑地欣赏与喜爱,唐悠并不想让戴川经历太多他不情愿的考验,所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说:“以后不再替你接这种工作了,好不好?”
“不好……”戴川忽然喃喃说话,然后睁开朦胧的眼睛问:“你怎么不偷亲我呀?这情节不对。”
唐悠那满腔的柔情立刻化为青烟,捏住他的耳朵说:“起来吃饭,别让我讲第三遍!”
——
时间在繁忙中飞驰的奇快无比。
匆匆赶到首都办了场签售会,又赶上沈霞到疗养院的日子。
两个年轻人马不停蹄。
唐悠早就准备妥帖,将母亲在那里的房间布置一新,铺上软软的枕头和新买的鸭绒被,搀扶着她进门道:“能想到的都办了,如果再缺什么,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周末送来,明天还得陪戴川去南方,这两天是不在东川啦。”
“你们忙,你们忙,我瞧着蛮好。”沈霞脚步微显无力,却欢喜参观,最后站到窗边朝外看:“哟,那山上开花啦。”
戴川刚把沉重的行李扛上来,笑道:“嗯,后山有农民承包桃林,您要是有精神了,咱们可以去逛逛。”
沈霞摆手:“可别因为我花这么多时间,工作那么累,周末啊就睡个懒觉多休息休息。”
“陪您就是休息啊,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轻松的?”戴川甜言蜜语的水平仿佛更上一层楼,转身帮沈霞烧水洗苹果,勤劳到根本不像平日的他。
唐悠看得好笑,又很窝心,毕竟爱屋及乌的荣幸,往往比直截了当的关怀更价值高昂。
她向来不喜欢无用的激情和浪漫,现在想来,能被戴川所打动,大概就是因为他对沈霞胜过亲生母亲的关心吧?
如果真的结婚了,会一直如此吗?
唐悠呆站在那,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到结婚这个词,又想起每天晚上的颠鸾倒凤,顿时暗自害羞。
“咦,你脸怎么那么红?太热了吗?”戴川端着苹果进屋。
唐悠被老妈盯着,顿时离开窗边,拉上窗帘说:“阳面好晒……”
戴川无声贱笑,一副仿佛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趁着沈霞去挂衣服的空荡,便飞快地偷亲过小主编绯红的面颊,小声问:“你在想我对不对?”
☆、52。52
人力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但是对于生老病死; 我们还是应当保持着敬畏之心。
这次沈霞能够战胜癌症、平安出院; 唐悠除了感激之外; 几乎没有其他的想法; 在生活中也是一心一意的将母亲好好照顾; 盼着她能恢复如初,再陪自己在这茫茫人世中继续走下去。
转眼又到了周末探望的时间。
唐悠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大包小包走下楼,打算抓紧见到沈霞。
结果等她搬完东西; 却没看到吵着提前下楼开车的戴川。
唐悠慌张地站在单元门口喊了声:“戴川!你去哪儿了?”
附近有辆小红车立刻嘀嘀地响起喇叭。
唐悠惊讶地凑过去围观,望着被滑下车窗里戴川的脸:“你什么时候换了辆车?而且这么小,还没有你之前的实用呢。”
戴川走下来笑道:“傻瓜; 是送给你的,女士车当然小了; 你整天在外奔波; 比我更需要代步工具; 进来试试; 让你封尘的驾照派上用场。”
唐悠还没回过神儿; 就被他拉进了驾驶座; 抬眼看到后视镜下面挂着的红色平安符; 才想起是那天小非酋在庙里胡乱买的。
戴川说:“我都说了; 这个平安符配上小红车; 要多合适有多合适。”
唐悠总是收他的礼物; 自然内心不安:“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乱花钱。”
戴川耍赖:“也没多少钱; 这年头买辆车代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就算你只是我的员工; 我也不能整天看你用的两条腿在外面跑吧?”
唐悠忐忑:“可是我考完驾照就没有开过车,怎么能上高速?”
“嗨,练习一下,到了高速口就换我来开,我先把东西放好。”戴川说着就去门口拿起那些食物和衣物放进后备箱,然后兴冲冲的坐进来道:“出发!”
唐悠做什么都认真,学车也学的认真,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教练的话,将车启动后缓缓地踩下油门,直到在慌乱中瞥见戴川微笑的脸,才渐渐安下心来。
好奇怪啊,曾经兵荒马乱、支离破碎的一切,都随着最这个人的出现而渐渐阳光起来。
唐悠所感动的并非是物质上的改变,而是戴川这个人永远都在关心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么简单的事情,却偏没第二个人做得到。
——
平心而论,疗养院的环境比家里更适合一个身体虚弱的老年人。
沈霞住进来后,在工作人员和营养师的关怀之中,面色好看了许多。
每天早晨起来跟着大家伙儿练太极、平日帮忙做做饭、练练画,晚上还凑在活动时看电视、聊天儿、玩纸牌,原本准备围着女儿一个人转的生活,顿时丰沛了起来,更何况本就是从癌症手中死里逃生,因而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周六早晨,沈霞起得特别早,一直在屋里望眼欲穿。
果真见到女儿和准女婿出现时,马上起身欢迎:“哎呦,瞎折腾什么呀,来就来,你买这些东西我也吃不上,疗养院什么都有!”
老年人总是如此,一边抱怨着孩子的关心,一边喜笑颜开。
戴川把袋子放到柜边,懂事地拿着盆男出去洗水果,把时间留给这对母女说说贴心的话。
唐悠扶着母亲的肩膀左看右看,笑道:“胖点儿了,在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吗?”
沈霞说:“你倒是还这么瘦……我有什么不习惯的?这里的人都可好了,整天热热闹闹。”
看到妈妈发自肺腑的喜悦,唐悠放下心来,扶着她坐下:“那就好!等天暖了我就接你回家,你在这儿放松放松,别再想那么多了。”沈霞点头听话。
唐悠迟疑过瞬间,考虑到这段日子她心情不错,终于讲出从前害怕面对的事实:“妈妈,有件事儿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
沈霞疑惑:“什么事儿啊?”
唐悠说:“当时你紧急住院,面临着手术,要很多现金,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积蓄,也没有找到人可以借……所以一时情急,我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
听到这话,沈霞的眼圈渐渐泛红、原本快乐的表情也渐渐消散。
唐悠愧疚道:“我真的是走投无路,知道你心疼那个房子、心疼那个家,以后等我攒够钱,就给你买更大的房子,咱们健健康康的不是最重要的吗?妈妈,你千万别着急。”
沈霞捧住女儿的脸,哭泣道:“傻孩子,妈不是心疼房子,是心疼你啊,哪家的小姑娘不是快快乐乐的,哪个父母没有为女儿准备好一切?让女儿活的无忧无虑……可你呢?连件名牌衣服,连个好点的化妆品都舍不得买,整天围着我这个病秧子转,到关键时候还要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的压力,妈妈刚才真的很害怕听到你为了我,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唐悠苦笑:“别想的那么严重,怎么会做无法挽回的事呢?妈,你不生气我卖房子呀?”
沈霞叹息:“其实妈多少猜到过,咱家一穷二白的,有什么东西能支付这次的医药费啊!妈妈没用,让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负担。”唐悠郁闷地说:“不许讲这样的话,有你陪着我,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儿。”
沈霞的眼泪簌簌落下,回忆起丈夫过世后这些年的不容易,和生病前后的人情冷暖,握着她的手哽咽不已。
唐悠本打算坚强大方地沟通好这件事,但她的软肋仿佛就是沈霞,瞬间伸手抱住母亲几乎只剩下把骨头的身体:“以后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我们肯定已经过了最难的时候,从今天起,我什么都不让你再担忧,什么苦都不让你吃,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咱们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别人有的,你也都有。”
沈霞拍着她的后背说:“这些话,明明是妈妈欠你的呀。”
唐悠说:“一家人没有什么欠不欠的,你再哭的话,我也忍不住了,好不容易见个面干什么搞这么凄惨?”
其实戴川早就回来了,但偷听到她们的动静不敢贸然露面,只能偷偷地凝望着唐悠的背影,端着水果盆站在走廊长长地叹了口气,瞬间意识到自己作为男人的责任,也忍不住惦记起了钱楚。
在浮躁的生活中,去触摸看不到亲情是件很难的事,但是唐悠的经历真的影响了戴川太多,甚至不再气愤父亲的不理解,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不愉快了,人生的确苦短,所以要珍惜的不仅是眼前的快乐,还有身后那些再怎么伤害也绝不会离开的人。
——
钱楚喜欢过精致的生活,亲手烹饪菜肴甚至能和餐厅相媲美。
但是儿子忽然叫她准备火锅,她反而无所适从了,只能在厨房亲手将羊肉片和牛肉片摆得整整齐齐,搭配上五彩的鲜花便端出去,抱怨道:“怎么会要吃这个呀?咱们还不如去饭店来的新鲜。”
唐悠在旁边洗了半天菜,来来回回的动作倒是比她快了许多。
钱楚索性坐下休息。
戴川笑:“火锅在家多热闹啊,而且好久都没吃了,我记得小时候我爸还带咱俩去首都吃过东来顺涮羊肉呢。”
钱楚脱下围裙,擦着手道:“是啊,还不是你大暑假的吵着要看□□,折腾得你爸连生意都耽误了,带你去跟□□合影。”
唐悠正在旁给汤锅添底料,闻言不禁偷笑:“你还有这个爱好呢?”
戴川觉得丢脸,气道:“根正苗红,管的着吗?”
钱楚揍他:“怎么说话呢?”
唐悠理都不理,把刚泡的毛肚和黄喉,给老戴端过来,然后才落座:“开锅就能吃了。”
红红的汤底煮的辣椒,看起来果然就像红红火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