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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深宅大院里,在他亲哥哥廖永安面前,他就是一个正常的人了。这天,行走很不方便的廖永安又来看他,兄弟俩在密室里喝着茶。
说起杀李彬,廖永忠更加痛恨朱元璋卸磨杀驴了,他说杀李彬是杀鸡给猴看,李善长是宰相啊,他都摇摇欲坠了。
廖永安却认为这账记不到朱洪武身上,李彬并不是皇上杀的,他当时在开封。这是刘伯温与李丞相过不去。
廖永忠说,如果皇上不想借机整治李善长,为什么拿李彬开剥皮实草示众的先例?这不明显是杀鸡吓唬猴吗?
廖永安认为他说的有理,所以呀,常言才说伴君如伴虎啊,他认为廖永忠终究是在刀刃上走来走去呀,当初就不该应承那样作损的事。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廖永忠说,“我要见他,他左推右推不肯见我,是有意冷落我,我迟早有灭顶之灾,他不会容忍我这个活口存于世上。”
廖永安认为他装疯卖傻,这是上策,装得把什么都忘了,他就不在意你了。
说起自己的名字,廖永忠道:“你看爹给我起这个名字!永忠,我忠于人家,人家却把我的忠心当成驴肝马肺。”
这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进来说:“皇上驾到。”
《朱元璋》第六十二章(3)
这消息来得好不突兀!二人都吓了一跳,冷静下来,他们不约而同意识到凶多吉少。装疯前,廖永忠一直请求陛见洪武皇帝,朱元璋始终不给他机会,似乎有意冷漠他。那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反倒屈尊移驾上门来看他呢?
除了“刺探虚实”,不会有别的解释。廖永忠吓出了一身冷汗。
见弟弟发愣,廖永安拄着棍子站起来,说:“快,去接驾。”他悄声对弟弟说,“一定要装得像,皇上可不像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好骗的。”
廖永忠点点头。
廖永安躬着腰一瘸一拐地出来迎驾时,大门已洞开,朱元璋已经下了轿子。他拉起跪地艰难叩头的廖永安说:“快起来,你这个样子了,不必行此大礼。”
皇上走中间甬道,廖永安走旁边便道。后面有胡惟庸跟着。
朱元璋问:“永忠怎么样啊?听说得了怪病?”
“可不是,”廖永安说,“能吃能喝,就是人发傻了。什么都忘了。”
“太医不是来看过吗?”朱元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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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永安道:“太医来过三四位,都说不准这是什么病,有的说是癔病,有的说是冲撞了神灵,有的说是狐仙给迷住了……我看,整个人是废了。”
朱元璋一边说了些慰勉的话,一边随廖永安走进廖永忠的卧房。没等迈门槛,朱元璋便皱眉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令他喘气都不匀。
廖永忠正在吃饭,朱元璋进来时,见廖永忠正把手伸进粥盆里抓粥吃,也不怕烫,手烫得红了,稀饭糊了满脸,下人忙去制止:“我用勺喂老爷吧,看手都烫坏了。”
朱元璋站在门口,显得很忧伤地说:“几天不见,病到这地步了吗?”
廖永安说:“永忠,皇上来看你了!快下跪!”
廖永忠不认识似的望着朱元璋傻笑,不下跪也不说话,只顾去抓粥吃。廖永安想按着他跪下。
朱元璋走过去,制止了廖永安:“他都这样了,还拘什么礼节。”他抓过廖永忠的手看看,烫起了水泡,朱元璋心疼地说:“快,弄点酱来抹上,他都不知道疼了。”
朱元璋坐在廖永忠对面,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是谁?”
廖永忠嘻嘻地笑着说:“认识,你不是玉皇大帝吗?我给你的金童玉女梳过头。”
朱元璋叹了口气,说:“好可怜。”又转对廖永安说,你们兄弟俩,投奔我也十几年了,立下过汗马功劳,今天落得这样惨,心里很难过。问他们老家是在庐州吧?
廖永安回答是在庐州乡下。
朱元璋面谕胡惟庸,让户部支出银子来,在他们老家修房子,给他们置办一千亩地。又转对廖永安说:“回去吧,好好颐养天年。有什么需求,随时来见朕。”
廖永安又要叩头,朱元璋制止了他。朱元璋起身,廖永安推了弟弟一把:“永忠,皇上要走了,说句话呀!”
廖永忠咧开大嘴一笑,说:“天篷元帅要出征了?那我打先锋!”
朱元璋摇头叹了一声,向外走。他看了一眼跟在侧后的胡惟庸说:“病得不轻,这不是废人一个了吗?”
胡惟庸说:“他再也不是从前的廖永忠了。这样也好,干净。”
朱元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正是朱元璋的心里话,出于胡惟庸之口,又令他讨厌、生疑。是啊,廖永忠一疯,谋杀龙凤皇帝的无头案将真的永远无头了,让火眼金睛的太史们去望洋兴叹吧。朱元璋心底其实在为廖永忠庆幸,他这一疯,成功地躲过了一劫。不然,尽管朱元璋不忍心,也不会留下这个活口在人间,就如同廖永忠没有让那两个凿沉了小明王坐船的水贼存下活口一样。现在朱元璋放心了,心安了,这是他最期望的,两不相伤的结局。
四
无独有偶。不是为孟子遭贬而有吞金死谏的山东道御史吗?今天又来了一个抬着棺材冒死上疏的刑部尚书。
上朝时分,他把一口黑漆闪亮的棺材摆在了奉天门外,这令朝臣们人人侧目。
侍卫们全都围过来,不准抬棺者再往前走。
一顶大轿里下来一位官员,他就是刑部尚书钱唐,一脸正气,毫无惧色,见皇宫侍卫们想把棺材弄走,他大吼了一声:“住手!”
侍卫们又惶惑又无奈,钱唐说:“老夫是刑部尚书钱唐,今天来冒死上谏,一死而已,这是老夫的棺材,你们谁敢拦挡?”
这一说,没人上前了。
一宫门使迅速跑入殿中。
钱唐迈着方步徐徐上殿。
朱元璋正与群臣议事,宫门使上殿来报:“刑部尚书钱唐抬着一口黑棺材摆在了奉天门外。”
朱元璋大惊,众臣更是惊得转身向殿外张望。这时钱唐已大义凛然上了殿,朗声说道:“陛下,臣钱唐有大事要奏。”
朱元璋沉静下来,满脸怒气地问:“你抬着棺材是来死谏?你把朕当成昏君了吗?”
钱唐立于阶下,说:“抬棺自随,自不怕死。臣岂愿意死!但如陛下不纳臣谏,臣愿一死以谢先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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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一下子明白了:“你是为孟子而来?”
钱唐道:“正是。”接着他慷慨陈词,孔孟是千百年来读书人心目中的圣贤,其书是志士欲救世弊所必读,儒学大师朱熹将其编入《四书》以来,在读书人心目中神圣无比,今吾皇将其删得体无完肤,且将孟子赶出享庙,这是对先贤的冒犯,他叩请皇上三思,收回成命。
《朱元璋》第六十二章(4)
朱元璋大怒,怒的不惟是他为朱元璋讨厌的孟子说话,更在于他胆敢藐视朱元璋,向他逐步完善的皇权的堡垒挑战,如果低了头,今后将无法收拾,即使他所谏是对的,也不可容忍。
朱元璋说:“你不是抬了棺材来死谏的吗?朕今天就成全了你。”
这一说,全殿大臣们大惊,个个面无人色,钱唐可是个为官清廉,口碑极佳的重臣啊!
钱唐道:“臣能够为孟子而死,死有余荣。”说罢哈哈大笑下殿。
朱元璋先时下令将他斩首,由于受不了他的大笑,又改令用乱箭把他射死。
当钱唐走到台阶中央时,乱箭齐发。
中箭的钱唐摇晃了几下,倒地,乱箭仍然飞蝗一样射来,顷刻间他犹如一个刺猬。
大殿上的大臣们个个垂下了头。
只有一个没低头的是刘基,双目平视,脸上是冷然麻木的表情。
杀了钱唐,朱元璋偏偏不准用他自备的棺材下葬,别出心裁地赐了一张芦席,令他家人卷了去埋了,朝中没人敢谏阻。朱元璋认为这已是宽大了,否则应当剥皮实草,让他的干皮囊永远耻辱地立于人前,这已是对他网开一面了。
杀了钱唐,果然没有人再谈孟子的是非曲直了。
说来也怪,朱元璋杀钱唐,不怕百官心生怨艾,当年却独独忧虑过江南女才子苏坦妹会给自己带来坏名声。
如今时过境迁了,也不知胡惟庸办了那件事没有,朱元璋有理由相信,他在办,又一定办得漂亮,人不知,鬼不觉。
他没有猜错,这一天,胡惟庸重金役使的几个人正在婺水河畔大行其事。
月色朦胧,坐落在婺水河畔的一幢石碑在静穆中披着月色闪着青幽幽的光。落款处有朱元璋的名字。墓碑上可见“苏坦妹之墓”字样。
几个黑影走来。
他们来到碑前,四下看看,先后抡起大铁锤,顷刻间把青石碑砸得七零八碎。
随后,他们拾起碎碑石,扑扑通通地投到了婺水河中。
坟前只剩了一块墓碑。
几个黑影已经消失了,朱元璋的心病也从此消失了。当胡惟庸把这消息带给朱元璋时,他是不能明言自己指使的,这是他聪明的一面,朱元璋更乐得是“无头案”,他也知道胡惟庸的良苦用心。
朱元璋正在看奏疏,胡惟庸对朱元璋说:“皇上忘了那回事吧。”
朱元璋问:“什么事?”
胡惟庸说:“浙江婺州的苏坦妹墓前碑呀。”
朱元璋说:“你不要胡来,别陷朕于不仁不义。”
胡惟庸眨着小眼睛说:“天下有这样遂人愿的巧事!昨天婺州知府来报,说不知什么人把苏坦妹坟前的御碑给偷走了。我已限令他们破案呢。”
朱元璋一怔,喜上眉梢,却马上一本正经地说很对!并且严旨责成浙江府县通力合作,一定抓获元凶。这事要大张旗鼓地办,他问刘基他们知道不知道?他说当年立了这块代表他悔过的碑,他们四贤才肯应诏而来呀,可见非同小可。
胡惟庸说他第一个告诉了刘基和宋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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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问他们说什么?有何反应?
“没说什么。”胡惟庸说,“刘基只是说,这事蹊跷。”朱元璋便没再言语。
胡惟庸说:“今天要有一个画师来,给圣上画像。”
朱元璋说:“别又像上两个似的,画功太差,根本不像。”
胡惟庸说这个是岭南有名的画像师,但是不是名副其实,他也不得而知。
朱元璋说:“你不是认识那个给达兰画像的人吗?那才是个圣手,达兰的眉毛、头发丝都画得一丝不苟,太传神了。”
“他那是细腻的新画派。”胡惟庸说他叫李醒芳,自从陈友谅败亡后,李醒芳便没了下落,胡惟庸多次派人去武昌、九江他常落脚的地方去打听,一无所获。若真找到他,连那个女才子楚方玉也一起找见了。
“他们是夫妻?”朱元璋问。
“他们是至交,也是情侣,诗画往来,过从甚密。”胡惟庸说,“但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他们一直没有成亲。据说那楚方玉人很怪僻。”
朱元璋没再说什么,有一种怅惘若失的心情,如很多小虫子在爬。胡惟庸早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五
令他心神不宁的“廖永忠”和“苏坦妹”两张纸条从屏风上消失了,也永远从他的心头消失了。还有一个棘手的人,令他难下决心。
朱元璋又在审视屏风上的纸条,其中有一个纸条上写着“如悟”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