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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去恨一个人,尤其是我不认识的人,只除了你,我真的好恨好恨你。”捂着脸,低低饮泣着。
第一次,他看她在他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儿,织田信玄心中升起一抹特殊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恨他?“恨”这个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多年来,他就是靠着满腔的恨火,支撑着自己南征北战,立下辉煌的功业。
而她……她有什么理由恨他?“玄黄夫人”的头衔是多少女子可望却不可得的,他轻易给了她,她非但不懂得珍惜,竟然萌生恨意,简直匪夷所思!
织田信玄挪开她的手,坚持用自己的手掌抹去她颊间的泪水。
他低头吻住她,无视于她仍悲凄莫名的心绪。想恨就恨吧,他不在乎。今夜,他是要定她了。
随着他的手指滑过背脊,朱雩妮杀机陡起。他要她的身子,她就要他的命,女人的清白和性命一样重要,所以她觉得很公平。
趁他痴然流连于她完美如玉雕的胴体时,悄悄伸手至枕头底下,咦?那柄短刀呢?明明放在……
织田信玄忽尔抓住她的柔荑,环住他的腰背,逼她与他融合为一……。
该死!他好重,不赶快杀了他,再过不了半个时辰,她便会连气都喘不过来。无奈,她才把手往上抬,他即刻跟着攀上来,与她十指交叠。这样要怎么杀他?!
“我的手好痛。”她挣扎地把手抢回来,顺便挥息桌上的烛灯。
灯火通明不适合谋刺亲夫,像这样四处漆黑如墨,似乎比较下得了手。
经过混乱与心惊胆颤的搜寻,终于在枕头边边找到那柄凶器。朱雩妮欣喜地伸手过去,急急握在手里——“啊!”她惊叫失声。
“怎么啦?”织田信玄慌忙点上烛灯,见她握着短刀的右手满是鲜血。
原来屋内过于幽暗,她虽看清那亮晃晃的刀身,却没弄清楚刀尖与刀柄,突然用力一抓,才会割裂了自己的手掌。
朱雩妮吓坏了,以为织田信玄瞧见那柄短刀肯定会兴耀问罪,拿她就地正法。却没料到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撕下一截衣摆,替她把伤口扎好。“现在好一些了吧?”他的语调中居然透着些许温柔。“好…好多了。”朱雩妮低首垂眉不敢正视他,怕他逼问短刀的来处。“真对不住,害你……这把刀不知道打哪儿跑出来,怎么会放在那儿,实在……”她越描越黑,越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这卧房虽大,拢总只住她一个人,不是她放的,难不成是那把刀自己长脚走来的。
织田信玄心里有数,却不想明说。她真的那么恨他吗?恨到不惜与他玉石俱焚?尽管用的方法愚不可及,却勇气可嘉。她的确非寻常女子。
他,再一次地瞟向她,两道犀利炯炯的眸光仿佛欲穿过胸膛看清她的居心。
“天很晚了,咱们睡觉吧。”她的伤势并不重,只轻轻划开了掌心。因为她皮肤细嫩。又极少做苦力,才会痛得忍不住,大声呼叫。
织田信玄怔忡地,望着手中的利刃,复又望向她。沉吟良久,才道:
“离开以后,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他已经准备要成全她了。留住一名整天想杀他的妻子,还不如大大方方由她去,大丈夫何患无妻?他有这个气度自己放她一条生路。
“我……”没想到他会单刀直人地挑明话来讲,朱雩妮一时语塞得结结巴巴。
她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原先,她只处心积虑地忙着想逃离他的魔掌,忙得没想过以后的事。六年前,她只身到达东瀛,随身带来的几箱金银珠宝全交给柴羽信雄保管,那日仓皇出走,料想很快就能够回去,岂知,…”除了腕上那只小镯子,她就只剩两袖清风了。
“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留下来当侍女,换取三餐温饱。”
“只要不当我的妻子,你好似什么都愿意做?”他的语气出奇得冷静。
朱雩妮凄婉一笑,滴下晶莹的泪珠。“很不识抬举,是不是?”她有她坚持的原则。—嫁给他,当他的妻子并无不可,但不能在那样屈辱的情形下伏首,她该保留起码的尊严。“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勉强我自己去做违背心意韵事。”“万一我不答应你的要求呢?”他是挺不情愿把她贬为敝;这会令他颜面无光,让人以为他连一名小小女子都驯服不了。“那我们就准备当一辈子怨偶。”她投把握会中途改变心意爰上他,毕竟他除了长得撼动人心之外,实在找不出其它足以吸引人的特质。要英俊帅气的男子还不简单,到笼烟楼的第一天,她就偷偷瞄见几个武士长得人模人样,潇洒迷人,倘若他肯无条件还她自由,她包准能为自己挑个好婆家。哇!太厚颜了,怎么可以有这种越矩的想法。朱雩妮为那有违礼教的念头红透两腮。织田信玄不明所以,见她红红的俏脸倍增妩媚,心口猛大凸乱跳。管他怨偶不怨偶,怨偶总还是夫妻,总还有机会回心转意;一旦将她贬为侍女,不也等于放弃了当她夫婿的权利,万一半路杀出了程咬金跟他抢娘子,那他岂不亏大了。
“很难过对不对?”朱雩妮察颜观色,觉得他快被她说动了,急着加油添醋,“你想想看,往后长长几十年,咱们合盖一床被子却同床异梦,各怀心事;见了面则大眼瞪小眼,彼此怎么看都不顺跟。”
“你看我不顺眼?”他抓住关键问题,提出质疑。这女子胆大包天,她大概不知道她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人物。
“没有啊,我是指你,是你看我不顾眼。”真瞧不起自己,冲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刚刚若非握错了刀柄,她还真怀疑自己是否有那勇气杀了他。
“所以说你看我仍是很顺眼的罗?”他讽刺地,把脸凑到她面前,“不必在乎我的感觉,我向来不是个挑剔的人。”他拦住她的小蛮腰,将她带进怀里,“听仔细,你已经跟我喝适合卺酒,便是我织田家的媳妇,从今尔后你该学习的是如何承迎我的欢心,而不是暗藏利刃,谋刺亲夫。”他说到后头怒火渐升,两条臂像铁钳似的,紧缠着朱雩妮。
她依偎在他胸前,嗅闻着他野性却洁净的气息,原本已有些陶陶然,乍然听到他说的咬牙齿切齿,登时火时三丈。
“凭什么?我跟你无怨无仇,也不欠你任何金钱,你错将我捉回这里,没向我道歉很对不起我了,还强行逼婚,你摸摸良心,”怕他不了解“良心”这东西所存在的位置,她很鸡婆地拉着他的手,搭在心口。“你这样做合乎人情义理,道德良心吗?”“你是柴羽信雄的义女。”依他的脾气,光凭这点他就能够教她身首异处。“那又怎样?你甚至不晓得有我这号小小人物,标准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让他抱得好热,眼睑无可选择地承仰他的鼻息,他的手又长又大,紧裹得她周身无一处“生机”。今晚想要全身而退,势必难上加难。“但凡和那老贼扯上关系的,就不该存活于世。”他的火气每次都在提到柴羽信雄时达到沸点。“怪了,我义父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要这么恨他?’朱雩妮扬起脸,正好顶向他的下颊,在唇瓣触及之际,匆促低下头,怕给他不良的联想。
织田信玄只轻描淡写地描她一眼,自顾自地纵声长叹,脸色阴郁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杀了我的父母,以及年仅十二岁的妹妹。”吓?!朱雩妮一瞬也不瞬地睇向他,原来他的遭遇跟她一样凄惨,原来他们同是天涯苦命人。
“为……为什么?”杀人总该有个理由。“为了争权夺利。”他刻意表现得淡然些,借以掩饰心中的悲愁。
又是名利作祟!她一家百余口生死未明,也是因为这两样最低俗的东西。
“你恨他有道理的,但是你不可以恨我,我是无辜的。”她嘟着小嘴,怪他不分黑白,连她一并谴责进去。“我六年前才从中原避难到柴羽家,从那时候起,便一直深居小谷城,哪儿没去过,更别说去参与陷害你的父母、妹妹。”
“我知道,我并不恨你。”恨她他就不会娶她了。
织田信玄但求快意恩仇,岂是青红、黑白莫辨之人。
“那又是为什么?”她幽幽千叹,“为什么拿我一生的幸福开玩笑?”她逼视着他,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我才没闲功夫跟你开玩笑。”织田信玄怒斥,俊朗的容颜霎时沉郁下来。低头,探进她的酥胸,嗅闻她甜净的体香。“如果你存心要我打消念头,怕是白费功夫。你是我的妻,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随随便便娶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妻,不觉得太冒险、太草率了吗??这些话她早在成亲之前就该说的,可惜她始终找不到机会。
昏黄烛光摇曳中,两张怒目互视的面礼,与灼灼燃动的阒黑星眸,衬着极不搭调的缱绻的身躯。
他伸手抚触她粉嫩白皙的脸蛋。
“女子想引人注意的手段不胜枚举,其中当然也包括以退为进,欲拒还迎。”
“所以你才故意忽略我的‘抵死不从’?”
“够了!”他容忍她太多了,堂堂一名玄黄大人,他何必给纵容她的跃矩?姑息只能养奸,他绝不允许她得寸进尺!“在‘笼烟楼’你没有求死的权利,除非我恩准,否则你就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坏家伙!朱雩妮徒叹浪费那么多唇舌和时间,居然无法动摇他一点点心意。
她瞪着他,久久不语。然后她从他身上站了起来,默然地,心如死灰地褪去身上韵衣物……面对夫婿,不该有的屈辱忽地袭上心头。她回首,想吹熄烛火,织田信玄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他欺吻住她的唇,压住她的身子,开始种种粗野的掠夺,一如他征服诸侯,攻池掠地……
他要她臣服,死心塌地的,极端柔顺地成为他的女人。
她抬手拭去鬓角的泪珠,由着他磨蹭火般的狂炙烈焰,书中所谓的鱼水之欢即是如此?为何她珠无欣喜的感觉?
第四章
她被欺负了,阿发不仅不替她难过,反倒像中了头彩,兴奋得眉飞色舞,要不得的奴才!
朱雩妮气得整天锁在房里练书法。在小谷城六年,她就是靠读书、写字、绘画消磨时间,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竟因此练就一手好字,腹中的墨水多到足够开私塾授课呢!
“阿发姊,夫人脸色不太好看也。”侍女莉芬柔和的面孔显得忧心忡忡,立在廊外悄悄和阿发细语。
阿发瞅着紧闭的门扉,鼓足勇气往门沿上敲了三下。
“夫人,我帮你煮了碗莲子汤……”
“我不要喝,拿走!”朱雩妮不领她的情,她比织田信玄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大概也没兴趣到吉野赏花喽?”根据阿发多日来的观察,首饰、珠宝、华服一概吸引不了朱雩妮,独独鲜嫩盎然的花卉例外。
“赏花?你是说樱花季已经到了?”今年的花季来得特别晚,直到四月底才落英缤纷。
樱花自岛国的南方,随着行脚,开放至北方。自南到北,差不多一个月,每年约莫都是如此。
它璀灿动人,却不长久,宛似刚瞟上一眼,低首思索一个古老的故事,稍一耽搁,抬头再望,它竟已全盘落索,毫不待人。“到了,玄黄大人差去探问的人回来禀报,今儿清晨刚到,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他会为她派人到吉野询问花事?想补偿昨夜的行为?
朱雩妮实在不愿领受他的情,可又耐不住内心焦灼的渴望。
“哗!”地拉开房门,赫然望见门口站着一个昂藏七尺的武士,笑吟吟地朝她颔首。她一愕,轻轻敛身,道:
“你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