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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早上,李澄在楼下那家“云芳茶室”里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方惠枣推门进来买面包,她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有一点乱,口红已经褪色了,她发现他坐在那里,有点尴尬。“昨天晚上怎么样?”他问她。她笑得很甜,看见她笑得那么甜,他心里有点酸。“我不陪你了,今天早上有人来看房子。”她说。“看房子?”“哥哥决定留在加拿大,要我替他把房子卖掉。”
“哦。”她走了,他转个脸去,在墙上的一面镜子里看看自己,幸好,他的表情老是显得满不在乎,她应该没看穿他的心事。她在莲蓬头下面愉快地沐浴,楼下的他,悄悄打开浴室里的一扇窗,坐在马桶板上,哀哀地呼吸着从楼上飘进来的沐浴露的馀香。
18这天晚上,在夜校的课室里,方惠枣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写下一条算式,李澄忽然拿起背包,离开教室。放学的时候,她看到李澄倚在学校门外的石榴树下面等她。“是不是我教得不好?”
“不,我只是想出来吹吹风。去吃蜗牛奄列好吗?”“今天不行,他来接我。”“哦,没关系,那我先走了。”这个时候,史明生开车来到。“再见。”她跟李澄说。“再见。”他看着她上车。“那个人是谁?”史明生问她。“住在我楼下的,他是漫画家。”史明生的传呼机响起,他看了看,继续开车。“要不要找个地方回电话?”她试探他。“不用了。”“是谁找你?”“朋友。”史明生把车驶到沙滩停下来。“你还跟她一起吗?你答应过会离开她的。”
她哽咽,“你根本没有离开她。”他缓缓解开她衣服的扣子。“不要--”她低声啜泣。他无视她的抗议,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面抚摸她。“不要--”她哀求他。他没理会她的哀求,贪婪地抚摸她流泪的身体。
19在他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忽然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坐在她旁边的这个男人,是那么陌生,他已经变了,他并不打算跟她长相厮守,他只是想维持一种没有责任的关系,如果她也愿意维持这种关系,他很乐意偶然跟她欢聚。只要她不提出任何要求,他会继续找她。车子到了她家楼下。“我会找你。”他说。“请你不要再找我。”她说。“你说什么?”他愕然。“我不是妓女。”“我没把你当作妓女。”他解释。“对,因为妓女是要收费的。”“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是想我回来的吗?”史明生生气的说。“现在不想了。”她推开门下车。李澄在街上荡了一个晚上,刚好看到方惠枣从史明生的车上走下来。她恍恍惚惚的,脸上的化妆都溶了,衬衫的一角从裙子里走出来。她看到他,四目交投的那一刻,她觉得很难堪,没说一句话,匆匆走进大厦里。
20后来有一天晚上,方惠枣到楼下的茶室吃饭。她推门进去,看到李澄也坐在那里。他看到了她,露出温暖的笑容。在纷纷乱乱的世界里,在失望和茫然之后,他们又重逢了。她在他面前坐下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叫点什么东西吃?”他问她。“火腿炒蛋饭。”她说。“近来为什么不见你来上课?”她问。“最近比较忙。”他在说谎,他只是害怕看着她时那种心痛的感觉。“你跟他怎么啦?是不是已经复合?”他问。“我不会再见他的了。”她肯定的说。李澄心里有点儿高兴。“房子已经卖掉。”她告诉他,“卖给一对老夫妇,他们退休前也是教书的,男的那位脸圆圆的,很慈祥,女的那位脸孔长长的,很严肃,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他们养了一头短毛大狗,叫乌德,很可爱。”“是吗?”房子卖掉了,就意味着她要离开,他有点儿失落。“什么时候要搬?”他问。“下个月。”“喔。”他惆怅地应了一声。“嗯。”她点点头,除了点头,她也不晓得说些什么。他忽然觉得,他还是应该表现得满不在乎一点,于是他掀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一连点了几下头说:“喔!”她本来以为他会舍不得她,但是他看来好象不太在乎,于是她又连续点了几下头,提高嗓子说:“嗯!”“喔!”他又低头沉吟了一会。“嗯。”她喃喃地说。她曾经以为,离别是有万语千言的,纵使没有万语千言,也该有一些深刻的告别语,原来,暧暧昧昧的离别,只有一个单音。两个成年人,仿佛又回到牙牙学语的阶段。
21这阵子,李澄老是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有意无意地避开方惠枣。只是,每天晚上,他仍然会打开浴室的一扇窗,静静坐在马桶板上,听着水在水管里流动的声音,贪婪地呼吸着从窗外飘进来的她的沐浴露的茉莉花香味。长久以来,她竟然从没改用过另一种味道的沐浴露,她是那么专一的一个女人,也许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男人。她离开的日子愈接近,他愈是无法坦然面对她,偏偏这一天晚上,他在回家的时候碰到她。“今天晚上很冷。”她说。“是的。”“你这阵子很忙吗?”“喔,是的,在三份报纸有漫画专栏。你什么时候搬走?”“下星期日。”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你搬走之后,我们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见。”“嗯。”她觉得他这阵子好象刻意逃避她,现在他约她吃饭,她就放心了。“那么明天晚上在“鸡蛋”见。”
第二天晚上,方惠枣来到“鸡蛋”餐厅。“只有你一个人吗?”阿佑问她。“不,我约了李澄。”
她在餐厅里等了一个晚上,李澄没有来。这是告别的晚餐,他也失约了。也许,李澄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是她自己误会罢了。
22李澄躺在球场的草地上,已经十一点钟了,阿枣也许还在餐厅里等他,她是那么笨的一个人,一定会乖乖的等到打烊。他本来想去的,可是,时间愈逼近,他愈不想去,他无法面对别离。他已经爱上她了。如果别离是一首歌,他是个荒腔走板的人,从来没法把这首歌唱好。如果别离是一首诗,他是一个糟糕的诗人。他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那个充满离愁别绪的地方他承受不起别离的痛楚。
23李澄已经许多天没回家了,方惠枣今天就要搬走。搬运工人已经把东西搬到楼下。“小姐,可以开车了,我们在楼下等你。”搬运工人跟她说。“知道了。”李澄曾经给她一串钥匙。她来到二楼,用钥匙打开门,里面的灯还是亮着的,在等它的主人回来。她把灯关掉,让他知道她来过,她曾经等待过。傍晚,李澄拖着疲乏的身躯回来。他离开的那一天,家里的灯明明是亮着的,为什么会关掉?他不可能在离家之前忘记开灯。是她来过,是她故意把灯关掉的。对他来说,那是等他回家的灯。对她来说,那是别离的灯。
24“真可惜。”夜校主任说。“很抱歉,我会等你们找到接替的老师才离开。”方惠枣说。当天来这里教书,是因为晚上太寂寞。日校的工作愈来愈忙,她只能放弃这份曾经陪她度过悲哀的日子的工作,重新回到生活的轨道上。李澄说得对,一个人的生命一定比他的痛苦长久一些。最后一个学生都离开了,方惠枣把课室里的灯关掉。她孤单地穿过昏黄的走廊离开学校,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黄叶在地上沙沙飞舞,在门外那棵石榴树下,她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李澄站在树下,伸手扳下一条光秃的树枝桠。他看到了她,连忙缩回那只手,在大腿上拍了两下,抖落手上的灰尘,露出温暖的笑容。那一瞬间,她爱上了他,她毫无还击之力,无法说一声“不”。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不是孤单地回到生活的轨道上,而是和李澄一起回去的。“谢谢你替我把灯关掉。”他说。“哦,不用客气。”她的耳根陡地红起来。“我真的舍不得那所房子。”她说。“那么,留下来吧。”“房子已经卖掉了。”“你可以搬来跟我一起住。”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深情的邀请震撼着,毫无招架之力。她这一辈子还不曾接受过这样的邀请,这个邀请似乎来得早了一点,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她曾经花掉七年光阴在史明生身上,使她相信,当你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再拖延时间;在她此生有限的光阴里,她想不到有什么比跟她喜欢的男人同眠共寝更逼切。“你会不会跟我争浴室用?”她微笑着问他。
第二章
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1“方老师,有电话找你。”校工走来告诉方惠枣。“谢谢你。”她拿起话筒,电话那一头是周雅志。“阿枣,很久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有点慌张。“回来两天了。有空出来见面吗?”“好的。”周雅志为什么忽然回来香港?应该告诉李澄吗?她害怕失去他。有生以来,她从没试过这么害怕。她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咖啡室,周雅志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别来无恙吧?”周雅志问她。“还好。你为什么会回来的?”“累了就回来。我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年。
你有没有见过李澄?”她给周雅志的问题吓了一跳,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她毕竟不是一个擅于掩饰的人。“有。”她老实回答。“我走了之后,他是不是很伤心?”“是的。”她点头。周雅志微笑叹息了一下,每个女人大概都会为这种事感到一点儿骄傲吧?“他还好吗?”
“嗯。还好。”“你有没有和他睡过?”她问周雅志。这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你以为我们还是小孩子吗?”周雅志笑了起来。虽然明知道李澄没可能没有和别的女人睡过,只是,当她听到周雅志的答案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你会回到他身边吗?”她问。“为什么这样问?”她鼓起勇气告诉周雅志:“我现在跟他一起。”周雅志微微怔了一下,问她:“你是说李澄?”“嗯。”“怪不得你刚才问我那些问题。”“对不起。”她惭愧地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一个女人那么关心一个男人有没有和另一个女人睡过,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很想或者已经跟那个男人睡过了。”“那你为什么还肯告诉我?”“其实我也在试探你。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的声音有点慌张,我早就猜到有事发生。那时候你们两个都失恋,走在一起也是很自然的事。”“我们不是因为失恋才走在一起的,我们是真心喜欢对方。”“李澄很容易就会爱上别人,他不会真心喜欢你的。”她笑了一下。“你为什么这样说?”方惠枣心里有点生气。“他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他只喜欢他自己。”“他喜欢我的。”“你并不了解他。”“我了解他。”她坚持。
2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方惠枣问李澄:“你和多少个女人睡过?”“你说什么?”他带着睡意问。“你和多少个 女人睡过?”他把她纳入怀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周雅志回来了。”她不想隐瞒他。“是吗?”他反应很平淡。“我们今天见过面,她说你不会喜欢我,她说你不会喜欢任何人,你只喜欢你自己,是吗?”他微笑。这个问题,他也不懂回答。“你还爱她吗?”
她问。“我忘记了。”这个答案,她是不满足的。
3上完下午第四节课,校工来通知方惠枣到教员室听电话,电话那一头是李澄。“是我,我就在外面。”他说。“你在哪里?”她从教员室望出去,看到他就在对面的电话亭里。他从电话亭走出来,俏皮地跟她挥挥手。这个时候,教务主任刚好站在她面前。“你找我有事吗?”她压低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