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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腿又没瘸,多试几次就站起来了。”安筱筱鄙视道。
“我的腿又冷又麻,根本使不出力。”罗纬哽咽的说。
“你如果不想得肺炎,就快点站起来。”安筱筱狠心地往门外走。
“喀、喀、喀……”罗纬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安筱筱没有回头,虽然她的背影显得冷酷无情,但她的眼神却黯淡下来。
他的咳嗽声,使她想起任竞远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她突地加快脚步走出去,仿佛逃避被传染似的奔出屋外,其实她是不敢再听到那种彷若快把血咳出来似的可怖咳嗽声……
在屋外绕了圈,她自知良心过意不去,又回到屋内看他情况如何,他已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一副受尽折磨的委屈样,她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以手背量了量他额头的温度,她吓一跳,他头烫得几乎可以煮蛋了!
“你的头很烧,我去叫救护车。”安筱筱担忧地提议。
“不用麻烦,你只要替我到药局买退烧药来就好了。”罗纬赌气。
“送你到医院比较保险。”安筱筱有意把烫手山芋丢给医院。
“我讨厌医院,我讨厌药水味,我讨厌打针……”罗纬激动得大叫。
“你去床上躺着,我去买药。”安筱筱软化了。
“顺便买包米和菜,我想吃稀饭。”罗纬得寸进尺的要求。
“我不是你的佣人。”安筱筱语气冷得连太阳听了都会结冰。
“无小姐,看在我生病是为了逗你一笑的份上……”罗纬讨人情的说。
“没有人要你为了逗我笑而去跳海。”安筱筱最讨厌欠债的感觉。
“对,我活该,我自作自受,我不得好死……”罗纬跟着她变换情绪。
“够了,不要再我面前提到死那个字。”安筱筱皱起眉头。
“我想吃稀饭。”罗纬用可怜的声音和眼神哀求。
“外面有卖什么,我就买什么,你就吃什么。”安筱筱没辄的说。
退烧药和稀饭买来之后,罗纬病得连嘴巴都张不开,他无助得像个婴儿,需要人全天照顾,虽然安筱筱有钱,但穷苦的小镇却找不到专业看护,她以钱拜托一间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的私人小诊所,拨出休息时间来照顾罗纬,直到他能自己吃饭穿衣为止。
她应该送他去医院的,可是他激烈反对的模样令她不忍。
每天医生和护士一到,她就到海边去沉思,有时想过去,有时想现在,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想罗纬的时候越来越多,她自认,她对男人的态度一向满狠的,唯独对他狠不起来,甚至她觉得她对他的关心不合常理……
或许是因为,伤心海岸使她多愁善感。
四天后,罗纬终于从炼狱中苏醒:“我睡了多久?”
“四天。”安筱筱坐在床边的椅上,膝盖处放了一本打发时间的小说。
“谢谢你照顾我。”罗纬漆黑的眼眸跳耀着一簇绚烂的火焰。
“我没有,我请了医生和护士来。”安筱筱耸耸肩。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没丢下我不管。”罗纬感动得无以名状。
“医生说你差不多好了,我也该走了。”安筱筱筱倏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罗纬努力用两手撑起笨重的身体。
“回台北。”安筱筱把小说阖上。
“那我怎么办?”罗纬的眼神露出急躁不安。
“药在这,你自己保重。”安筱筱指着床边被搬来充当桌子的椅子上。
“我还没康复,求求你留下来……”碰地一声,罗纬掉到床下。
“你怎么又下跪了!”安筱筱愕然,这个小男人又用苦肉计。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罗纬眼里噙着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又下跪又流泪……”安筱筱骂不下去。
“我从小无父无母,习惯了以最可怜的方式博取同情。”罗纬悲道。
“你该学着坚强点。”安筱筱扶着他上床。
“我会的,但狗一时仍政不了吃屎的习惯。”罗纬不好意思的说。
“我最多只能再留两天,两天后我要回台北。”安筱筱心一阵悸动。
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是任竞远嘲笑她自大时最习惯用的成语。
虽然罗纬也用了同样的成语,但他和东方建纶比较相似,都有一股傻气。
一想到东方建纶,她的心就像铁达尼一样往下沉,当初若能及早阻止东方建纶爱她,悲剧就不会发生,然而现在想过去无异是亡羊补牢,现在要想的应该是——阻止另一桩悲剧的发生。
对于罗纬,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像其他大男人,让她很轻易就能看出他们迷恋她,他的眼神很矛盾,每当他眼中出现款款深情的同时,又会出现另一股相反的阻力,阻止他陷入爱情漩涡,这点令她感到纳闷?
她自大地想,可能是因为他自知自己是个小男人,高攀不上她。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别的合理解释,能解释他对她好,待她温柔,逗她开心,却又不敢把感情停留在装疯卖傻的阶段。
他不过是个小男人,在现实的社会,女人越来越精明,爱情和面包的选择大不如从前,像他这样拥有好看表皮却只能提供廉价物质生活的小男人,已经不再是女人心目中的青蛙王子,只是一只永远变不成王子的普通青蛙而已。
不过,她和那些重视面包的女人不一样,她自己就有面包,而且面包多到可以把普通青蛙变成王子……
老天!她一直骂他是疯子,其实她觉得她比他更像疯子。
她一个人过得好好的,要爱情做什么?
她疯了,而且这个疯病是跟他在一起之后才有,肯定是被他传染的。
等他病好,两人的缘分也到此结束,她不认为他们会有再见的机会。
“能不能给我你台北的住址和电话?”罗纬请求。
“不能。”安筱筱断然拒绝。
第四章安筱筱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按下大厦门口时对讲机。
此刻的心情复杂到连她自己都不了解,其实,那封信并不像她说给小曼听得那么简单,她有三个的疑问必需要回家才能得到答案,所以她回家,完全不是为了替她二哥安守仁擦屁股。
她曾经说过,除非父亲求她,否则她不会回家,那封信虽是安守仁写的,但信尾有父亲的签名,字迹是父亲的没错,不过字体歪七扭八,和父亲向来讲求工美的作风不合,这是她回家的第一个理由,父亲怎么了?
其次,信中没有提到母亲一个字,难免引发她的好奇心。
第三个理由,安守仁一口咬定公司破产是她害的,她当然要洗清冤枉。
电铃足足响了十秒才有一个不悦的女声回应,安筱筱报上名字,大门随即打开,进入家门之后,她才知道应门的女人是她二嫂。
姑嫂第一次见面,按道理做嫂子的最起码要佯装亲切,嘘寒问暖两句,但那女人眉毛抬抬,转身回房间,关门时还砰了一大声,连墙壁都跟着震动……
若不是五年前就不做太妹了,依安筱筱以前的个性,早就把那没教养的女人抓到阳台上毒打一顿,让路人免费看好戏。
正当安筱筱也想回她自己房间时,一阵轻微的呻吟从房门半敞的主卧室传出来,她推开房门,万万没想到,再见到父亲,竟是如此令人鼻酸的画面……
在父亲的脸上,完全看不到过去英俊的影子,他的五官歪斜一边,眼角积满眼屎,嘴角涎着口水,皮肤苍白,牙齿垢黄,睡衣的领口发霉,房里又有一股发臭的味道,悲伤顿时涌进安筱筱的心头……
“爸,我回来了。”安筱筱语带哽咽的呼唤。
“他永远都不会说很高兴见到你。”安守仁站在房门口说风凉话。
“爸怎么会变成这样?”安筱筱回过头,脸色比刚回家时苍白了许多。
“中风。”安守仁不客气的说:“都是他自作自受。”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用这种语气说话!”安筱筱气愤不已。
“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爸都是我在照顾的。”安守仁跳脚道。
“这叫照顾吗?你自己看,爸的房间,爸的衣服都臭死了。”安筱筱指责。
“我还有公司要忙,没让他饿死已经算不错了。”安守仁大言不惭。
“我们出去讲,兄妹阋墙最好别让爸听见。”安筱筱提议。
“也好,免得吵到你二嫂睡觉。”安守仁附议道。
“现在都快六点钟了,睡什么觉!”安筱筱走到一扇门外,用力踢门。
“你这是干什么?”安守仁大为光火,一个箭步把她拉到客厅。
“叫她起床,给爸煮饭。”安筱筱甩开他的手,振振有辞。
“你二嫂昨晚打……和朋友聚会,一整晚没睡。”安守仁言辞闪烁。
“既然你们夫妻俩都很忙,为什么不替爸请看护?”安筱筱用鄙夷的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书读不好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书读得非常好,人格却非常差的高级知识份子,这些人只要一有机会接触政治和经济,往往就成为政客和奸商,无形中害惨了不计其数的善良老百姓。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是家中最差的孩子,但她现在不这么认为,反而认为她是最棒的,因为除了被逐出家门的她之外,其他被父亲视为荣耀的孩子都应该知道父亲的状况,可是从各种迹象看来,他们都对父亲漠不关心……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是父亲先不关心他们的,他们只是比她晚了五年引爆叛逆,然而她也没有完全原谅父亲过去所作所为,只是同情他目前的处境,和厌恶安守仁夫妻的假仁假义。
安筱筱决定不去外面吵架,父亲严重中风,未必听得见声音,但二嫂是个健康人,耳聪心明,她要大声地吵闹,让她无法好好地睡觉。
“公司现在负债三亿,我连买烟的钱都没有。”安守仁搪塞的说。
“没钱买烟,有钱打麻将,这倒稀奇。”安筱筱坐在沙发上。
“陪有钱人打牌是应酬的一种,有助于推广公司业务。”安守仁兀自在那自弹自唱。
“可见这种推广手法根本没用,否则你也不会破产。”安筱筱嘲弄。
“你少乌鸦嘴,我还没破产,只要有人肯投资就有救。”安守仁还在作梦。
“爸也一样,他还没死,只要好好照料就有救。”安筱筱说。
“我说过我没钱。”安守仁耸了耸肩。
“不用你出钱,爸是大学校长,他的存款和医疗保险加……”安筱筱计算。
“他的钱全投资在我的公司,一毛也不剩。”安守仁打岔。
“他这个样子,连说话都不行,怎么可能做投资?”安筱筱质疑。
“你……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安守仁心虚得嘴唇不由地抖起来。
“意思就是你把爸的钱侵吞了!”安筱筱直接了当地指出事实。
“我没有,爸是公司董事,他对公司有责任。”安守仁天花乱坠地想掩盖事实。
“公司有公司法,在没经过股东大会同意以前,资本额不能随易增减。”安筱筱熟稔的说,这都要感谢任竞远,虽然他要替她开公司的心愿永远不会实现,但她却依然勤读各类商业书籍,履行她对他的承诺。
“爸是买下我的股票,我把钱转进公司户头,以避免跳票。”安守仁胡扯。
“爸绝不会笨到把他的医药费拿来救你,而不救他自己。”安筱筱拆穿他的西洋镜。
“我说爸有。”安守仁满脸涨得通红。
“我说爸没有。”安筱筱冷笑。
“你……你有胆再说一遍,当心我把你嘴撕烂。”安守仁恼羞成怒。
“我不但要说,我还要去法院告你侵占。”安筱筱指着他鼻子。
“你开玩笑的吧!”安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