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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衡量一家酒店的星级标准之一就是看它大堂的厕所设施啊。”妍婴把房卡交到肖敏敏手上,“我去去就来。”
剩下肖敏敏一个人站在大堂自言自语:“原来是看厕所啊。”
接下来几天,她们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妍婴发现肖敏敏并不是书呆子,她虽然时常拿着本书,却不一定在看,有时候很久不翻页,不知道沉浸在什么思绪里。
但是拿着书的时候,她就会少许多尖锐的戾气,给人宁静的感觉。
这副样子的肖敏敏,让人发自内心地羡慕她的充实。
我毕竟只是个凡人呢。妍婴想,靠回忆清平的一言一行来获取慰藉,俗气到家。
明知道俗气却仍然不愿意放弃的温柔。
羡慕只是羡慕的话,是一种非常理智且成熟的情绪。每个人都会羡慕别人,不羡慕的人不是太自满就是神经病。但如果羡慕变成了嫉妒,则是一种心理上的退化。
羡慕别人的人是温和的人,嫉妒别人的人则是恶毒的人。
妍婴是前者,她喜欢别人拥有的那些美好,但从来没有自己也要变成那样,或者把它抢过来,抢不过来就破坏掉的念头。
话说回来,她一直拿着全世界最好的,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比她更美、更富有、更受宠爱的女人,却妒火中烧毁人毁己的,一样屡见不鲜。
由此可见,重要的不在于拥有的多少,而在于想要拥有多少。
实习的最后一天是星期六,学校没有安排任何课业,美其名曰自由活动,其实就是放他们假。妍婴想邀肖敏敏一道去逛,但是看样子她似乎更愿意呆在酒店里看书或睡觉。
“敏敏,最后一天了,出去走走好不好?”
“你精力真旺盛,忙了五天就不能休息一下?”
肖敏敏头也不抬。
“怎么说也是住在西湖边上,”妍婴嘀咕着,“哪怕绕着湖走走也好……”
保?路是沿着西湖建造的,酒店就在湖畔,出门即到。
“你绕着它走一圈它也不能变成东湖呀,不还是西湖吗。”
肖敏敏讲话总是夹枪带棒,不过听习惯了的话还是觉得挺好玩的。
“听说曲院风荷的荷花开了……”说起花妍婴的双眼总是亮得出奇。
“我们酒店附近一个塘里也有荷花吧,开起来还不都一样。”
“去嘛去嘛,去嘛。”
肖敏敏无奈地一摔书,“一个钟头啊。”
她的意思是一个钟头之内必须回来,否则她就把妍婴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打道回府。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匪夷所思,肖敏敏却绝对干得出来。
而且妍婴不但觉得她干得出来,还觉得她能把这种不礼貌的事情干得理直气壮。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明确地答应和委婉地拒绝是南辕北辙的待遇。
“江南真好,人杰地灵。”妍婴东张西望一番,突然把摄像机塞给肖敏敏,单手攀住一枝柳条,“敏敏,给我照一张。”
“怎么调到相机状态啊?”DV对肖敏敏来说无疑是个新鲜事物,她动作缓慢地翻来倒去。
“按一下这个键就可以。”
肖敏敏盯着米粒大小的按钮,“这个?”兀自小心地按了一下,镜头却忘了对准,照到自己的脚尖,“啊啊,按错了!”
“没关系,重拍啦。不过你要快一点,我都要笑僵了。”妍婴开玩笑地说。
拍好自己,她抓住肖敏敏,“我也给你照一张。”
“不必,我不上相。”
肖敏敏把DV还给她,手插兜里继续往前走。妍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肖敏敏走出两步,似乎察觉到她没跟上,头刚一回妍婴就欢呼起来:“照咯照咯,我抓拍的技术还不错。”
肖敏敏僵硬地站着。
“怎么说自己不上相呢,这不是照得挺好吗?”
妍婴把屏幕转过去给她看。
肖敏敏迅速扫了一眼,挤出个词:“马马虎虎。”
“你漫不经心的样子真好看。”妍婴抓着DV,把那张放大,放大,“皮肤也好,这张照片都不用PS,就可以当写真集了。”
“你嘴巴抹蜂蜜啦,这么甜。”肖敏敏眉一挑,两个人之一的电话就在那时候响了起来。
“我的,我。”妍婴把DV塞给肖敏敏,在挎包里翻找,“早!清平!起床了啊,现在在西湖边,我看看,快到断桥了吧。”
“是吗,那我在断桥上等你吧。”清平戏谑地说。
“你要在断桥上等我?”妍婴大叫,肖敏敏闻言,瞥了她一眼,“等一下,该不会你也来了杭州?”
“昨天晚上刚刚到的,很晚了就没去吵你们。”
“我回去了。”肖敏敏把DV还给妍婴,抬腿欲闪。
妍婴一把抓住她,紧紧盯着。
“怎么……”肖敏敏狐疑地转了转眼珠。
“走!”妍婴叫一声,扯着她开始大步走。
“等一等,放手,来的是你男朋友吧!我去做什么!”肖敏敏极力挣扎。
妍婴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因为我不认识路。”
难道我就认识吗?肖敏敏哭笑不得。
三个人坐在临街的豪客来牛排店,肖敏敏浑身不自在,“喂喂,我想先回酒店了。”
“急着回去做什么?”妍婴把她按下,卫清平的目光从菜单上抬起来,望着她微笑一下,“是啊,你单独一个人还不是要找地方吃饭,跟我们一起吧。”
“可是……”做电灯泡也太不道德了……做电灯泡就电灯泡吧,还蹭人饭吃,“那我自己结账,你们不要付我这份。”
卫清平笑着说:“你这是太不给男士面子了。”
“我没那个意思,”肖敏敏嗫嚅道,“我想自己付账,我跟你们又不是……”她想说“不是关系多亲密的人”,但觉得这么说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改口,“又不是太熟,没道理让你们请客。”
“敏敏,你坐下。”卫清平温和地说,“你是妍婴的好朋友,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好像很应该也很正常吧。”
肖敏敏无所适从地看妍婴一眼,后者点着头。
“何况男士买单是传统,”他压低声音说,“要是让这里的服务员看到你一个人付自己那份,我会顶着被鄙视的目光出门。”
“那我到邻桌去吃,反正位子很多。”她身形又要拔起,挎包带子被妍婴扯住,“等一下,我们三个一起来的,登记的也是这张桌子,为什么要到另外一张上去吃?”
“我……我觉得自己很多余啊!”
“你没有打扰我们。”卫清平好笑地说,“是我打扰了你们两个,拜托你坐下,我的天,你这女孩子还真有意思。”
肖敏敏面红耳赤地坐下,似乎屁股下有针似的蘑菇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
“都说了一起吃嘛!”妍婴着急地把她往下按。
“我……”肖敏敏憋出一句话,“我去厕所啊。”
肖敏敏的判断其实是对的,通常三个人一起吃饭,而其中两个又是热恋中的情侣的话,第三个人一定会被忽略,然后如坐针毡,从开始到结束。
心态好一点的人,一笑了之,但是大部分人不会有那么好的涵养,因为人希望受到重视的心态乃是潜意识里的天性。
热恋中的人,通常会在脸上明确地写着“热恋勿扰”几个字,还有人发明了“打扰情侣走在路上会被猪踢”这样的屁话。
而且居然还有人信。可见热恋中的人权力之大,地位之高,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不所向披靡。
“不要去骚扰热恋中的情侣”这一真知灼见,几乎同牛顿三大定律一样不可推翻,和哲学真理一样永恒,比鸟嘌呤和胞嘧啶的结合还要稳固。
但前提是“热恋中”的情侣。
你去叨扰一对结婚几十年的老夫妇,对方却会很高兴地接待你,让你觉得他们很喜欢你的到访,让你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贵宾。
你会心安理得地爱上这种感觉,并十分乐意把自己的生机与活力,注入到他们平静坚定的爱情里面去。
肖敏敏觉得很奇怪。
在这对小别一个星期之久的恋人面前,她竟然一点都没有不自在的感觉。清平会问妍婴实习的状况,但谈论更多的是关于肖敏敏的话题;妍婴也回答实习期间的有趣见闻,但无不是和这位经验丰富又会照顾人的同房有关。他们喋喋不休,津津乐道,话题越说越多,讨论面越铺越广,连肖敏敏都忍不住加入进去,时而驳斥他们的观点,时而巩固自己的“学说”。
他们现在在说“能不能打扰热恋中的人”,正方妍婴,反方肖敏敏,卫清平负责当墙头草。
“我有一次坐地铁,一个女的冲在我前面。她坐下了以后,我想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可她一把把我拉住,推开,接着她的男朋友就在紧挨着她的那个位子上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肖敏敏说着自己的亲身经历,颇有不甘,“而且还不止一次,有些女孩子虽然没有推开我,可是一坐下来就把包放在旁边占位子,甚至把腿跷在椅子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太可恶了。”
“是吗?这些人素质怎么可以这么低?”妍婴吃惊地评价。
“是我的话也就算了,反正我是年轻人。但是有些男人坐在老弱病残专座上,腿上坐着自己的女朋友,完全无视一个老人在旁边拉着扶杆,我说了他们几句,他们还骂我狗拿耗子。我说‘反正我属狗,你们俩就是耗子咯?’我们从上车吵到下车,那老人还不停劝我算了。”
“这种人是有,我也碰上不少。”卫清平神色自若道,“我直接把他们拎起来让座。”
“你用暴力?”妍婴大惊,“他们打你怎么办?”
“打得过我就打好了。”他温和地笑笑,继续力道均匀动作缓和地切割牛排,令人完全想象不到当时那幅情景。
“是啊,这才过瘾嘛。”肖敏敏挥了一下右手的餐刀,“路见不平就是要拔刀相助,看在眼里憋在心里,多难受。”
妍婴愣愣地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猛一点头,“我下次一定要跟着你们坐车,亲眼目睹你们见义勇为的壮举!”
“我走在街上,随处可以看到卿卿我我的男女,有的让我直接想到连体婴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们,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不会长久的,现在这么亲密,说不定明天就分手了。’”肖敏敏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你们就不会给我这样的感觉,我会觉得你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从一出生开始就认识,而且会这样相处一辈子。”
妍婴嘴角含着笑,傻兮兮地看着清平。
“你们两个,会给人王道的感觉。”肖敏敏一本正经,“所谓王道,就是你这样的男人,就应该和她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而你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为这样的男人存在。”
“真的?”妍婴和卫清平喜滋滋地对看一眼。
卫清平笑道:“我还担心跑来杭州会不会惹得妍婴的朋友嫌我多事呢,谁知道给我评价这么高,兴奋啊兴奋。”
妍婴拍着胸口说:“我也担心敏敏不喜欢被打扰,谁知道她这么健谈啊。”
肖敏敏撑着下巴说:“不会啊,你们是我碰上的第一对让我情不自禁想要骚扰的情侣,所以你们先别急着荣幸了。”
“你要骚扰我们?好啊。”卫清平正色,“说好了,回去以后要来我的咖啡店坐,大聚三六九,小聚天天有,见不着人我就死打你手机打到爆。”
妍婴说:“清平,我没记错的话,你正好想请一个服务员吧,你是不是打算拿敏敏当服务员使唤啊,你算盘拨得倒精呢。”
卫清平神色一黯,故作羞涩道:“被你看穿了啊……”
肖敏敏叹气说:“看你们两个,俨然一对老夫老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