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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宁远连一眼都没有再多看她,以刻不容缓的速度狂奔而去。
风声里还隐约传来花姑断续的哭泣声……
所有的自信和把握在见到区可佟惨不忍睹的模样后,戚宁远的心瞬息瓦解成一堆碎片了。
他狂吼地毁掉禁锢她的铁链,轻轻抱起她。他举步维艰,扑然跪倒在地。
“娃娃脸……我来了,张开眼看着我。乖,快!”
轻柔无比地拭去她脸庞的水珠,他用宽大的掌心替区可佟整理凌乱的青丝。
“娃娃脸,别……睡了,醒过来。”
她柔软的身子浑身冰冷,比冰块还冰。
“别吓我——”他不顾一切封住她泛紫的唇,用尽全力地吹气,只盼她有一丝丝反应。
然而,不管他多么地拼命,区可佟的脸仍旧毫无血色,原来人见人爱的瓜子脸雾白地像张透明薄纱。
他的温暖没办法唤回她吗?
戚宁远心如刀割,不敢置信地去探她的鼻息。
那修长的手指在她鼻端停留许久,长到几乎令他绝望。久久,他搂住她凉透的身子,头紧埋在她怀中,无助地发起抖来。
他破碎的低语夹杂着天崩地裂的心碎懊悔。“我什么都……来不及对你……说,你竟敢……撇下我走了,天理何在!你太卑鄙了,随便偷走我的心……根本不打算还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呀你,可恨!可恨的你!”
双膝着地的他仰天狂啸,啸声连连,一时撼得屋瓦剧动。
他的悲恸将戈尔真引了进来。
“你——”
一着眼,区可佟的样子和戚宁远心死的惨淡,震慑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一瞬间,他立刻扑前,翻出区可佟乏力垂地的手腕切脉观眼,原是狂野的脸逐渐凝重沉默下来。
假使他没有来就好了,他不禁这么想;然后缓缓将区可佟的手放回她的衣兜。
“老三。”他吞咽口中酸涩的苦水,却有口难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戚宁远睁大了因为痛心疾首而发红的眼,狠瞪着戈尔真,捆捆惶惶地道:“你可以救活她的,对不对?”
看着挚友痛彻心扉的眼,戈尔真闭上眼,撇开了头。
事情,怎地变成这个样……唉!
“怎么回事?”群龙蜂拥而至。说要袖手旁观的人其实好奇心比谁都来得强,尤其中间有个爱凑热闹的蓝非公子,他们怎肯错过这出好戏。
他们可是来报喜的。钱昭一行人在他们的部署下全被衙役抓走了,就连花姑也难逃制裁。
八荒飞龙形式上是解散了没错,但打抱不平、铲好除恶却转换成另一种模式存在。
不打着官家旗帜招摇反而更好办事,群龙们反倒潇洒自由许多。
戈尔真摇头,率先走开了。
“阴阳怪气的家伙。”蓝非忍不住嘀咕。
独孤吹云示意要蓝非住嘴。任谁看见戚宁远的样子,就能一目了然,知道事出有变。
“咦——蓝非用纸扇掩住嘴,精灵俊逸的笑脸也消失不见了。
莫非……不会吧!
“老三,送她回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独孤吹云弯下腰对着失了神魄的戚宁远低语。
他语意真挚诚恳,还带着老大的威严,恩威并用。
“大……哥。”他眼神散涣,几近哽咽。
独孤吹云强忍哀凄,一手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戚宁远。失去所爱的痛苦他尝过,心中百转千回,相对无言。
戚宁远走了两步,像无依的孩子,转回头向独孤吹云寻求保证。“她只是睡着了……一下子就会醒来对不对?”
独孤吹云硬着心肠。“不要自欺欺人,老三。”
戚宁远如遭雷极,站直的身躯倏忽伛偻下来,脸庞瞬间变得苍老,空洞的眼是一片不知明的木然……
他失去她了——
是天老爷罚他不知珍惜,所以让他心动,然后就收回了对他的恩赐。
他活该受这折磨的……
“大哥……就这么放他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海棠逸想追出去,又割舍不下独孤吹云。
“不放心就跟上去。”独孤吹云的眼一迳是深思的。
“可是你——”
“目前,就算我想离开也走不了。”他苦笑。
一下天山,俗事便源源不绝地来,他的清静岁月看来是一去不复返了。
“知道了。”海棠逸一逸而去。
“非。”独孤吹云低唤伏在他身旁的蓝非。“你负责将外头那名女子送交衙门帮办,看她该得多少罪,绝不宽贷!”
“遵令!”当下的蓝非一本正经。
看着一室空荡的地牢,独孤吹云默默步出其中。
遗憾有一次也就够了,他不允许同样的伤痛重复出现在他的兄弟手足间。
一定有什么可以挽回的方法——
戚宁远将区可佟带回船上,整个人便终日痴望着江心发怔。不论是谁同他说话,他全置若罔闻。
“大哥,小妹给你熬了鲜鱼粥,你多少吃一点好吗?”石桑桑着薄袍,外加添棉短褂,端着犹冒烟丝的热粥,眼巴巴地送到船尾来。
一个人不吃不睡究竟能撑得了多久?
戚宁远在风雪飘摇的外头只穿着前一天匆忙搭上的无袖袄子,长辫凌乱,什么都感觉不到。
初初了解男女之情,一旦心动,获得的回报竟是伤心欲绝,实在是嘲讽啊!
“大哥……”看他眼神鸷猛,脸色苍白,她柔软的心涨满怜惜和痛楚。
求求你,看我一眼,当你为别人自苦的时候可曾想到守候在你身边的我?石桑桑眼底燃烧着一片炽热的深情,只可叹神魂已远的戚宁远依旧如雕像一般,听不到她无奈的位诉和心语。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石桑桑跟舱后退,脸色惨黯地回到船舱底。她放下端盘,笔直来到区可佟跟前。
她双眼轻合,头发衣裳全部焕然一新,安详可掬的神态就像睡着了一般。
“我恨你!我还来不及向你宣战,你就逃之天天了。”石桑桑抖着嗓音,声音里全都是压抑。“你逃也罢了,我最恨的是你居然卑劣地一并带走别人的心,这是不道德的……你教我怎么赢得过死人,呜呜……我怎么可以输得这么可悲……”
她的低咽飘散在寂寥的船舱中,水声凄凄,烟岚无语——
第八章
痛苦着的人不只戚宁远一人。
一向自负自狂的戈尔真,因为自责没有救活区可佟,整个人迅速地憔悴下去,原来就不好相处的脾气更加暴躁易怒,像头在油锅里煎熬的猛狮。
他镇日守着戚宁远,“不欢石谷”也不回,心爱的木材更是不闻不问,只是坐在船头,陪着戚宁远吹风淋雨。
“我快要疯了。”蓝非像没头苍蝇般地乱跳乱叫。身上的金锁玉佩叮当作响,更添烦躁之感。
一个活死人已经够让人郁卒的了,还有人来凑热闹,他好想打人喔!否则他迟早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病态。
“稍安勿躁。”海棠逸的稳健担当,在这节骨眼上更形珍贵。
“还说?你这句话听得我耳朵长茧,鼻子发酸,拜托你来点新鲜的吧!”要他无所事事地耗在这艘船上,他会发霉发臭!然后所有的美人就不要他了。这怎么能不让人焦急!
“大哥应该快回来了。”守在这里,是因为有独孤吹云的命令,也是因为兄弟间的情谊。
“老大还是神秘兮兮的,要去哪里,起码该让我们知道,我们才不会凭空猜测,胡思乱想啊!”要担心的人那么多,赶明儿个他漂亮的头皮不会冒出白发来才好。蓝非坐在船舷边缘哀声叹气地。
“没人要你天马行空胡猜,是你自己无聊!”
“我担心啊!”蓝非嚷嚷。说完,发现自己不小心吐露了心声又倔起脸来。“认识你们这些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一个个轮流出状况,害我依红偎翠的机会大大减少,你们于心何忍?”
海棠逸睨他一瞥,也不管蓝非讲得口沫横飞。
“死鸭子嘴硬。”明明他比谁都在乎这群朋友,一张嘴就是不肯松动分毫。
“他到底去了哪里,你是老大的影子一定知道的。”蓝非寻根究底和耍赖的顽固萌芽,开始死搅蛮缠。
海棠逸没能说分晓,戈尔真急躁的吼声喊得所有的人俱是一惊——
戚宁远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众人一搬动他,大口大口的鲜血便“咕嘟”地从他晦暗的唇溢出,状甚骇人。
石桑桑拼命地用帕子擦拭,却止不住血,一颗心纠得几乎要蹦出口。
“别动他!”戈尔真杀气腾腾地大喊。“他郁结攻心,怒气烧灼了脾肺,先让他躺下来再说。”
戈尔真掏出从不离身的金针,渡向戚宁远的周身大穴。
“死了个区可佟,他不会重蹈老大的覆辙吧?”蓝非已经想到未来的事了。
也难怪他心有戚戚焉。除了刚愎自用的独孤胤之外,群龙五人感情甚笃。六人之首的独孤吹云曾为情远走天山八年,他可不想让类似的事件再来一遍。
男人的青春虽长,可也不能拿来随便糟蹋呀!
“你就净会想些有的没的,闭上你的臭嘴。”戈尔真忍不住吼他。
“谁的嘴臭?整天垮张丑脸的人才臭!神仙难救无命人,救不活一个人就值得你要死要活的,笨蛋!”有反应了!还不算无药可救。
“你找死?”戈尔真眼看要跳起来揍人,这种侮辱可不是打上一拳两拳能气消的。
“刚刚死气沉沉的人是谁啊?”蓝非也卷起袖子准备“运动”。
“你的激将法已经奏效,可以了。”海棠逸出声往中央一站。“自相残杀”的惨剧他绝不允许发生,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真要卯起来,肯定会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才甘愿停手。
明明是担忧嘛,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的事,蓝非就喜欢兜上一大圈,虽嫌罗嗦些,也是他可爱的地方。
“灯不点不明,这王八蛋就该有人来泼他冷水才会清醒。”蓝非摩拳擦掌。“他再装一脸病慷慨的死样子给我看,本公子铁定一脚把他踹到冰海去洗脑袋。”
“你先吃我一脚再大放厥词吧!”一旦复活,戈尔真是绝对的行动派,硬直的脚不由分说地朝篮非踹去。
“你当我笨得不懂举一反三,让你踢着我玩?”他可是金枝玉叶耶。
一个跑,一个追,先前沉重的迷思氛围全让这对宝给打散了。
“你们还闹,大哥回来了。”对独孤吹云的身形,海棠逸最熟悉不过,远方虽然只是个黑点,雀跃企盼之情已经挂在他的脸上。
独孤吹云来得迅疾无比,像弩箭般飞来。然而紧跟在他身边的两人也不赖,前前后后,眨眼闻衣袂飘飒地已来到众人面前。
看着正扭打成麻花状的蓝非和戈尔真,独孤吹云呆愣了半天终于找到声音:
“你们——也玩够了吧!”
保有赤子之情是好,但是,这两人互斗的次数也太频繁了。有空,他要找点事分开两人不可!
“老大。”
“龙头。”两人讪讪一同出声。孰料,又一同松手,接着互瞪一眼,手动不得,比谁的眼珠子大总不犯法了吧?
独孤吹云暗自摇头。“过来见见郭先生。”
只见这位郭先生布衣布履,玉树临风,头戴乌纱巾,华彩四溢令人眩目,单凤眼莹晶生光,如仙人谪凡,风华貌美。
天下居然有这等不凡人物!蓝非不由咋舌。他虽然不以自己绝世的容貌自傲,却也没想过世间竟有人在气度上更胜他一筹。不过当他看见站在后头低垂着颈子的姑娘时,却是倒抽一口冷气直往肚子吞,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打长眼睛没见过这样……丑的姑娘……不入眼到他眼珠子都会凝固。
感觉到蓝非单刀直入的眼光,无盐瑟缩了下。
“这是小徒,复姓申屠,字无盐,还请各位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