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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家小小的医院找到他的,破旧的八人病房,他坐在靠窗的病床前,仔细替床上的老人擦拭手臂——那是他的母亲。因为家族遗传病,他的母亲智商只有六岁孩童水平,在他为了别人奔波劳碌时自己跑出家门,出了车祸,导致瘫痪。
窗外晴空万里,他的眸中藏着深深的悔恨,像是将迎来一场大雨。
我把花放在一边,轻轻叫了他一声:“以勖哥。”
他像是倏然惊醒,冲我微笑:“你怎么来了?”
那笑容勉强到无话可说,我终于忍不住。跳脚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林以勖,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对不对!”
病房里大家都看向我,他苦笑一声将我揽入怀中:“明烛。冷静点儿。”
去你的冷静,去你的朋友,我把头埋在他怀中,感受到他消瘦的臂膀,哽咽道:“你这个大傻瓜,为了那个女人,你瞧你得到了什么!她根本不爱你啊!”
是的。我知道,他突然赶回香港,他奔波不停。以致疏于照顾母亲,都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女人,那个他深爱着的女人,许如栩。
许如栩家里卖水果。算是小富。可惜经济不景气,她家破产后,从日本赶回来的林以勖替她奔走,才保下了一部分家产。之后她把这些家产变卖,飞去加拿大继续过日子,留下一个傻瓜,面对瘫痪的母亲,内疚到海枯石烂。
若不是他疏忽。忘了锁门,他的母亲也不会跑出家门。以致被车撞倒。
我戳到了林以勖的痛脚,他抱我抱得很紧。我忍着疼回抱着他,放缓语气说:“我替伯母准备了私家医院,不要拒绝我,好吗?”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像是终于下了决心。请来的看护涌进病房收拾东西,他放开我,深深望了我一眼:“你知道,也许我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
“没关系。”我擦去眼角泪水,笑了笑,“我时间还有很多。”
我已经等了他这么久,再久一点儿也没关系。
那段时间我经常去看望他母亲,医院在郊外,寸土寸金的地方也能挤出一片世外桃源,他母亲像个孩子,总要我们推着她出去玩,林以勖劝我很多次,要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我笑一笑,隔天又带着糕点准时前来。
他拿我没办法,只好替我处理带来的文件,我爸把我下放到一家小公司,事情多如牛毛,林以勖却总能面面俱到,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他改读商科从不是为了我,许如栩的父亲嫌弃他是个小警察,要他辞职继承自己的衣钵,因此他苦心钻研,想要未来替老丈人做好生意。
他的情藏得这样深,如果许如栩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也许会后悔。
可惜我不准这样的“也许”发生。
一年多后,林以勖的母亲去世了。
这个老人走得并不安详,回光返照时,她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窗外绿树成荫,她却哭得像个孩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这是她死前最后一个愿望,却终究没有实现。
处理完她的丧事,林以勖和我告别,他穿一身黑衣,胸袋上插着枝白花,惨淡的光为他洒上一层淡薄的阴影。他向我鞠了一躬,认真地说:“我要带她回家。”
“你还会回来吗?”我不舍地问。
他扯动嘴角,却只是说:“也许吧。”
我知道,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这里有他的痛苦,也没有让他留恋的人或物。
我没有挽留他。
三月的海边温度还很低,空气带着咸腥的味道,我同林以勖在他母亲的故乡再次相遇。
也许不算相遇,我先他一步而来,买下这片将被改建成度假村的渔村,维持原样,静候他的到来。海浪拍打着岩石,前推后拥地赶至脚边,我站在原地向着他伸出手,掌心里一把钥匙熠熠生辉。
“这把钥匙是你家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从见面起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垂首抱着怀中的骨灰坛。见到钥匙,他的眼神方才活了过来,他慢慢看向我,将我映在了眼底:“明烛……”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这样,我做了一些事,他反感或感慨,千言万语于他口中汇成我的名字,我便已经满足。良久,我牵起他的手,带着他走到了家门前,他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
渔村沉静到寂寥,他将骨灰坛轻轻放在桌上,忽然跪倒在地,这个一直以来从容温和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失声痛哭。我上前抱住他的脖颈,一遍遍地抚慰他:“以勖,你带着她回家了。”
我陪他去海边,将他母亲的骨灰撒入大海。灰白色的灰烬像是翻飞的蝴蝶,轻盈地坠入海中,他的目光追随着海浪远去,忽然他牵住了我的手。
“谢谢。”他没有看我,声音平静,像是宣告一个早已落定的结局,“也许我还不爱你,可如果你希望的话,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这就是我求了很久的结局,我微笑着踮起脚,将一个吻印在他唇边。他反手揽住我,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唇冰凉,不带半点儿感情,像是已然熄灭的劫灰,而我期待这一点儿可怜的碰触,已经太久。
☆、第三百二十三章
飞回香港后的第一件事,我拉着林以勖去领了结婚证。
交完手续费后我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工作人员,等印章盖在那本证件上,我的心才落了下来。
一路上我都在翻看结婚证,我们俩的照片并排贴在上面,像是情投意合到了极点。当然,这是假的,他为了报恩才娶我,只有感激,没有爱。可是无所谓,我的爱自私到了极点,只要他属于我,我便再无怨言。
我们领证时被小报记者拍到,隔天便上了头条,标题很耸动——《地产大亨独女下嫁无业游民》。我爸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们结婚的人,他勃然大怒地杀到我面前,抬手就要给林以勖一个耳光。
我拦住他,翻了个白眼:“爸,你干吗?”
“我打死这个浑蛋!”我爸挽起袖子,“不声不响拐走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林以勖从头到尾没说话,他态度良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爸无奈,只好认下这个女婿。第二天舆论风向就转了,报纸都在说我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爸弹弹报纸,得意道:“瞧见没有,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子,你好好对明烛,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他疼我,在别墅旁边又买了栋别墅给我们住。搬进去第一天,林以勖在门口看了很久,我牵着他的手笑道:“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把我送回家。”
“记得。”他微笑着。笑意却没达眼底,“那时看到你家的地址,我就猜到你的身份不一般。”
我知道他的心结。前任女友的父亲嫌贫爱富,所以他一向对有钱人敬而远之。
可我有钱,也愿意让他有钱,我爸把他安排进了公司。他从基层干起,勤勤恳恳,让那些说他吃软饭的人无话可说。
他的职位越来越高,从分公司提拔到总公司。从小员工升到经理,我说过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用靠着别人。自己也能把腰挺直。
我爸夸我有眼光,发掘出个人才。他挤眉弄眼地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孙子,他就能光荣退休。把公司交给林以勖了。
可惜连我自己都心不在此。实在无法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我爸抱孙子的梦想暂时不能达成了。
婚后六年,林以勖被破格提拔为总经理,那天他喝醉了回家,倒在床上沉沉入睡。我替他脱鞋,随手点开他的手机,想看看他明天的日程安排。
他将日程安排得清晰明了,我一条条翻下去。就像是在观看他的一天。我的手忽然停在屏幕上,我看到一条普通到让人几乎忽略过去的日程。
说不清那一瞬间的感觉。我看到上面写着:8:00pm,同如栩见面。
第二天下班时我去接林以勖。
他正往外走,看到我时脚步顿了一下,转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爸爸今天请我们吃饭。”我挽起他的胳膊,状似无意道,“你不会让老人家失望吧?”
他果然随着我往车边走,到了餐厅楼下,他说:“你先上去,我打个电话就来。”
“有什么电话这么重要,家庭聚会,其他都要让路。”我佯装不悦,抢过手机摁了关机,“总经理大人,爸爸正等着我们呢。”
他的神色有些沉寂,却没再多说,跟着我上了楼。那天我们度过一个很愉快的家庭聚会,回家时我和林以勖都很沉默。广播里主持正在介绍一家鱼翅捞饭,我仔细听了,林以勖忽然问我:“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啊!”我下意识回答,“我们过两天去吃鱼翅捞饭吧。”
其实是有的,我不想他和许如栩见面,怕许如栩乱说话,怕他们旧情复燃,可这些我统统压在心底。我变成一个最精明的特务,买通他的秘书职员,全方位监控他,每当他要同许如栩见面,我都会见缝插针地阻止。我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身边的林以勖睡姿很端正,我凑过去,借着月光看他长长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他忽然伸手将我揽入怀里,气息慵懒地问我:“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我委屈道,“我害怕。”
“别害怕,我就算见了她,也不会和她有什么的。”他叹了口气,安抚我,“明烛,你要对我有信心。”
他根本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我胡乱钻进他怀里,亲他的嘴角。他反吻过来,将我压在身下:“是不是该生个孩子,你才会放心?”
吻密密匝匝落了下来,我在他的攻城略地里化成一汪春水。****淹没一切,让我暂时忘却许如栩,可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一年冬天,我和林以勖离婚。
我爸把我拖起来时,我正抱着酒喝得烂醉。屋子里炉火烧得很旺,暖洋洋地映在脸上,像一个温暖的吻。我发酒疯,光着脚在地上乱跑。我爸揪住我,抬手给了我一耳光。
这耳光打得极重,我跌在沙发上,一咧嘴就要哭。我爸大吼一声:“不准哭!”
我吓了一跳,把哭声憋回肚子里,泪珠子却扑簌簌落了下来。
我爸像是气到了极点,掏出烟抽了一口又摁灭,坐在沙发上叹息道:“丫头啊——”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
离婚后我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日三餐,用人替我做好端来,又原样端走,我仅靠空气活着,瘦了十几斤,整个人丑得像是捡来的孩子,可我没有办法。
良久,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我做了一件错事,可我没想到,会错得那样离谱。”
想想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我想要告白,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少年赶回香港,替别的女人收拾残局。嫉妒啃咬着我的心,我用钱砸出一条通天路,许家被百般刁难,林以勖的所有努力都成了无用功,许如栩万般无奈下拿了我给的钱移民加拿大。
飞机起飞那天,林以勖赶往机场想要拦下她,但他走得太急,忘了锁门,他的母亲跑了出来,被车撞飞,导致瘫痪。
当他同许如栩见面,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后,果然同我离婚,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们两不相欠了。”
眼泪流干,我的酒也醒了,我爸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叹道:“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