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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浔一丝都不敢动弹,想把手拿回来,却又觉动作太过于明显。也许是她太在意的缘故,说不定段有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终于蜷起手指,这时,段有惟把菜单往桌上一放,恰好把他和她的手一起覆盖在菜单底下。
“服务员。”他点了一杯咖啡。
他的手在菜单底下握住她的手,微凉。有一点儿汗湿。服务员把咖啡端过来,他就一只手放糖,搅拌。一直搅拌。
他一直没抬眼看她,她也没有,好像他们只是在喝咖啡,实际上,他们也确实只是在喝咖啡。
半晌后,他看着窗外,侧脸上有晕开的光影:“对不起。”
她以为他是为握了她的手而道歉。便淡淡笑着说:“没关系。”
其实他并不是为这件事儿。
伊浔听到谣言是三天后。
段有惟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为什么对未婚妻从不过问?名门世家养出的千金小姐大方得体,知晓这些红颜撼动不了她的地位。何况段有惟一直是有分寸的,左右不过是玩耍取乐而已。但伊浔不一样,段公子第一次为某个女人关照了她几项生意,使得他的未婚妻大大提高了警惕。
伊浔想起那天在咖啡厅。他帮忙拿下的广告项目。是不是就是他说的柴火?
她站在公司的台阶上一时恍惚,忽然听到一道尖锐嗓音像厉风呼啸而来:“不要脸的狐狸精!贱女人!”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就被一巴掌扇得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事情进展得有些快,伊浔以为千金小姐会做足姿态,放下支票出言嘲讽,没想到慕容秦性情火暴,出手狠辣。如果不是保全冲出来阻拦,她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伊浔。
因为是在公司正门口发生的冲突。所以这件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伊浔在医院还能感觉到异样的目光。她脚踝高高肿起。一时不能下地走路,脸上冷敷过,擦了药,但还看得出淡淡的痕迹。
段有惟挑了时间来看她时,她正坐在病床上看杂志,并没有抬头招呼他。
他晓得她是故意不搭理他,便默默把水果篮放下,轻声说:“我不喜欢她,我想和她解除婚约。”
伊浔憋不住,冷笑一声:“可是慕容家不是善茬,段公子既想解除婚约,又想慕容家背负过失,为此真是费尽心思。”
段有惟的计划全赖“朋友”二字,他与伊浔并没有亲密关系,行得正,坐得端,到哪里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声“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的未婚妻慕容秦便是无理取闹了。近日段家有公司上市,慕容秦闹成这样,势必会产生坏影响,慕容家对不住段家,首先就失了气势。
“我知道她的脾气,一出手肯定是要伤人的。我原本的计划是,在你住院时,往你的吊瓶里加点儿药,嫁祸给她,反正背地里下药的事儿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伊浔微微眯了眼睛。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慕容秦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药,借机和他滚了床单,又设计被两家长辈撞见,这才有了那一纸婚约。
她嘲讽道:“你这个计划不错,慕容大小姐不仅打伤人,还意图谋杀,消息被传出去后,恐怕她都要负刑事责任了吧?”她定定地看着他,“这是你原本的计划,那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他拿了一个橘子慢慢剥皮,边剥边道:“其实我一开始就选错了人……”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郑重其事道,“现在我的计划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
他把剥好的橘子塞进她手里,指尖微微在她掌心停留:“你的手一直是暖的,也许是我天生凉薄,所以连手都是凉的。”他垂下眸子,长长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即使慕容秦做下这许多事儿,段家也不一定会跟她家解除婚约,我们两家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所以我只能做得更狠一点儿了。小伊,到时你千万不要觉得我狠心。别人都可以这样以为,唯有你不可以。”
他没有把现在的计划告诉伊浔。
到第二天,在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中,救护人员抬着担架,急匆匆将段有惟送入急诊室,伊浔方明白他的计划。
他的酒中被人放入了大量安眠药,他现在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伊浔一瘸一拐地走到急救室,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儿上,但比起段有惟所受的痛苦,这应该不算什么吧?一遍一遍地洗胃,他把自己折磨得像破败的布偶。
伊浔把脸贴在玻璃上,透过层层玻璃凝视他的苍白面孔,耳边回响着他的话:“现在我的计划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
她不禁眼眶一热,他选择了伤害他自己。
同时被送入另一家医院的还有慕容秦。
她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药,一时得意忘形,不慎从楼梯上滚下来,下身见红,流产了——她怀了段有惟的孩子,这才是她嚣张的资本。
自作孽不可活,她不仅失去了孩子,还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媳妇,想必段家无论如何也不肯要了。
段有惟这招果然狠,不仅解除了婚约,还把自己变成了受害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同时被送入另一家医院的还有慕容秦。
她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药,一时得意忘形,不慎从楼梯上滚下来,下身见红,流产了——她怀了段有惟的孩子,这才是她嚣张的资本。
自作孽不可活,她不仅失去了孩子,还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媳妇,想必段家无论如何也不肯要了。
段有惟这招果然狠,不仅解除了婚约,还把自己变成了受害人。
慕容秦错在捕风捉影,无理取闹,最后害人害己,慕容家无话可说。
这场仗胜利的前提是,段有惟和伊浔是朋友,永远只能是朋友。伊浔明白这个道理,段有惟也明白。他们瓜田李下,总要避嫌,自此不相见是最好。
但段有惟表现出十二分的坦荡,在“大金砖”摆了一桌子酒席,请了一帮朋友作陪,特地向伊浔赔礼道歉。
“我连累小伊受伤住院,自罚三杯。”
“我害小伊名声受损,再罚三杯。”
那天他喝了许多酒,走路都有些踉跄。
伊浔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洗漱完毕,待要上床睡觉时接到他的电话,他在那边可怜巴巴地说:“你们都走了,没有人送我回家。小伊,你来送我回家……”
“你还在‘大金砖’?”她细细回想一遍,好像真的想不起段有惟搭了谁的车子,“你叫出租车。”
“不要。”喝了酒的段有惟格外任性。“你送我。”
隔着电话,伊浔前所未有地认真道:“三更半夜被人看到你喝得醉醺醺的同我在一起,旁人会怎么想?他们会想。原来慕容秦才是被冤枉的,原来她并不是无的放矢。段有惟,你受了那么多罪,就想这样功亏一篑?”
他沉默了一会儿,伊浔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呼啦呼啦的风声,以为自己已经将他说服,没想到他借酒耍赖道:“不管!你若不来。我就在门口一直等。”
她气得挂了电话,外头那么冷,他才不会在门口一直等。再不济。他那样的身份,“大金砖”给个包厢让他睡觉总是会的。
虽然伊浔这样安慰自己,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距离段有惟给她打电话已经一个小时。她心里一直像有只蚂蚁爬来爬去似的。
最后她还是去了。把车停在“大金砖”对面。窗户上结了一层霜花,她摇下车窗才看到段有惟,他果真固执地蹲在“大金砖”门口,裹着黑大衣,冻得直发抖。
伊浔将车开过去,冷着脸让他上车。他笑了一下,动作僵硬地爬上来,看来被冻得不轻。
伊浔没有送他到家门口。在路口就停了车。他不肯下车,先是说“外头冷。我再暖一会儿”,又说“我就睡你车里吧”。
她去推他,刚刚碰着他胳膊就被他一拉,差点儿撞进他怀里,再近一点儿都要碰到他的鼻尖了。他的气息混杂着烈酒的醇香,黑色的瞳仁像深不见底的水潭。伊浔心跳如擂鼓,也许那顿饭她也喝多了。
“小伊,”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伊浔反而平静了:“你想向外界证实伊浔与段有惟果然有奸情吗?从此段家与慕容家反目,慕容家不会放过我,段家也会迁怒于我,樯橹间我就灰飞烟灭了。也许慕容家还会逼着你继续娶慕容秦,也许慕容家和段家还要斗得两败俱伤……”
他倾身抱了她,下巴眷恋地在她脖子里蹭来蹭去,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似的,完全无视她的话:“干他们什么事儿?我才不管他们。”
她微微笑了,这便是醉话了,清醒的段有惟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出身豪门的段有惟虽然是他父亲捧在手心里的独苗,但段家不止他父亲一支,段家家主段有惟的爷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孙子、孙女一大堆,平日里怎么钩心斗角可想而知。
他自小清楚利害关系,又怎会如此随心所欲?
这天晚上,他抱着伊浔说了许多话,伊浔也只是听听而已。最后,他是自己走回公寓的,临走时还控诉她:“小伊,你真狠心。”
喝多了的段有惟真是脆弱。
第二天一大早,伊浔就在公司大堂遇到他。他容光焕发、丰神俊朗,一点儿都没有宿醉的痕迹,往那儿一站,绝对一浊世翩翩佳公子。伊浔就面容憔悴、精神不济了,看见他有一点儿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得很有分寸:“你大约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和你们社长有点儿事情要谈。”
她睨了他一眼,对他的装模作样很是不屑:“你还有工作呢?我以为段公子平日里不用上班呢!”
“我有一家模特公司。”
他和她在电梯门口规规矩矩地闲聊了一会儿,看上去好像两个巧遇的朋友。等电梯的人不少,涌进电梯后,他和她被挤到了最后面,他趁机偷偷抓她的手,反正也没有人看见。
伊浔拿指甲狠狠抠了他一下,他面不改色,也不放手。不过,电梯一停他就松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走出去,特别装模作样。
段有惟亲自上门令社长受宠若惊,社长对他又是请上座又是倒茶,完了还叫伊浔陪着他转一转摄影棚。看来,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朋友。
他是来推荐旗下模特上杂志封面的。其实,这于他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儿,想来没有人不买他的面子,可他偏偏亲自走了一回,倒显得很有诚意。
他们讨论了杂志销量、各地秀展、摄影、旅游等方面的事儿,之后他忽然轻轻说:“也许说一辈子,我们也有说不完的话。”
热闹的摄影棚中,他的这句低语好似宁静庙宇中的古老钟声,震得伊浔心弦发颤。
有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这样的对象,而他们,是不是因为过早相遇,所以许不了一辈子?
她低头不语,一辈子的事儿谁也不敢轻易搭腔。
晚上,社长请段有惟吃饭,还是在这种自带泳池的高级会所,可见是下了大血本,全公司的人都跟着沾了光。女员工都喜欢围着段有惟转,他谈吐风趣,酒杯在他的手上就是让他所向披靡的武器。伊浔坐得远,并没有过去凑趣,只依稀感觉他的视线不动声色扫过来。
这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她频繁看向他的缘故。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这天晚上,他抱着伊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