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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暖阁里,两个小丫头正在做针线活,一面飞针走线、描花绣草,一面还能丝毫不受手上活计影响的窃窃私语。
“你听说没有,咱三皇子昨儿个在大殿上受封为王了,比二皇子当年受封时可年轻了好几岁。”
“真的!那三皇子岂不是最得宠的皇子了。”面孔看起来更加稚气一点的惊讶地睁大了水汪汪的杏子眼。
“那是!谁不知道咱万岁爷最疼爱的就是三皇子,不然今儿个咱娘娘有这么受人待见吗?你是不知道,我以前往冷宫里送过一回东西,那地方叫阴的,三伏天我都忍不住想打寒战。”
我在屏风后头忍俊不禁,她当是阴曹地府吗?
两个小丫头慌成一团,较老成的那个壮着胆子叫了一句。
“谁!”
我见藏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地现身。
“清儿姐,你吓死我们呢?”杏子眼拍了拍胸口,娇嗔地埋怨。她的同伴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我假装没看见,随手给自己倒了碗茶,略一沾唇,飞了她一眼。
“还知道害怕,这种话咱姐妹私下里说说还成,要叫旁人听去了,还得了。脑袋没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也是两姐妹瞎聊,也没有旁人。”大一点的有些不服气。
“没旁人?”我冷笑,“这进进出出的,你知道个个都是实心好意吗?”见她们不吱声,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万一有居心叵测的人断章取义,添油加醋报上去,不仅我们吃不了兜着走,连娘娘都会被无端牵连。你们也想娘娘过几天好日子,要是咱娘娘倒下了,咱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清儿姐,我们听教诲了。”两个丫头低下了头,巴掌大的小脸羞赧的通红。
我见树立威信的目标达到,立刻开始亲民政策。
“你们在绣什么?可真漂亮,我连针都捉不住。”我饶有兴致地看她们绣的花样,虽然是了无新意的牡丹之类,可针法可比我在所谓的绣品专卖店里看到的精致多了。
“咱娘娘偏好梅花什么的,你们绣点那样的,保管娘娘见了心里欢喜。”
小丫头高高兴兴地谢过了我的提醒,听说我喜欢百合,自告奋勇地要帮我绣一条百合的帕子。我推辞不过,也接受了她们的好意。
晚上的时候,太监总管就传来了皇上的口谕,恩准月妃在听风斋带发修行。还赏赐了《金刚经》一卷、上好的檀香木佛珠一串、木鱼一只。西边套间里的暖阁被收拾出来做佛堂,从此木鱼声声,青烟袅袅。我以为信仰宗教更加容易回归心灵的平静,加上位卑言轻,说了也没多少影响,从来没有劝说过她回心转意。倒是佳颜,煞费苦心地劝,虔诚的程度快赶上《三个火枪手》里阿拉密斯的忠仆巴赞先生了。不过人家是劝主人献身宗教,她的目的正好相反而已。
对他们而言,我们的话语是无足轻重,够不成任何实质上的影响的。我又何苦来哉,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月妃一修行,我们的日子彻底清闲无聊起来。一个佳颜就足够伺候除了吃穿睡几乎没有任何生活上要求的月妃娘娘。不知为什么,我从火灾救出月妃后,她反倒跟我生分了,从来不召见我,每天日醒午昏也是淡淡地一点头,笑容都吝啬起来。我没有心思去研究她的心理状况,只能将其归咎为“更年期综合症”。
幸福各有各的命数,但快乐可以自己创造。
月妃的佛堂在最里面,所以我们可以肆无忌顾地在前面的空地上玩。听风斋的旁边有一大片林子,正好将其与外头隔开。不担心有外面的人打搅,我也不介意教他们一些新鲜的玩意。
比方今天,我教的是太极里的“云手”。
“全体站好,身体放轻松,不要僵直,嗳,对,太极讲究的是行云流水,以柔克刚。先从右手开始,手随身动,腰都给我动起来。仔细手里的铜板,谁掉了可就归我了。”
“云手”里头,手掌要求一直是上翻的。当年修武术时,我们常常忘记这一点;教我们的老师就出了个狠招,每人手里平放一枚一元硬币,谁要是掉下来就归他所有。我小心再小心还是损失惨重,同学也多半破财。后来课程结束,老师请我们去食堂的小炒部撮了一顿才平息了我们的心头之忿。
不过,我们的“云手”却这样练成了。
不时有铜钱落地的清脆声,金属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真是悦耳啊,我贼笑着在小柱子的哭丧脸下捡起一枚光亮的铜钱。脸一板,“继续练!”后者莫可奈何地重新掏出一枚铜钱放在手里。没多久,自然是铜钱的主人又变成了我。呵呵,这可比教他们玩扑克牌有意思多了。这一个个小孩全是七窍玲珑心,我那拙劣的算牌技术在他们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
“哟,好热闹。”三皇子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笑道。话是对练的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们说的,探究的眼光可是落在我身上。
我尴尬起来,自从那天早上过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四目相对,总也做不到真正的坦然,我吃不准这小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可别突然闯到屋里去,我担心地瞥了眼虚掩的门。
“你可真是粗心,包袱都丢在了紫烟那儿。刚好我放学回来,顺便替她跑一趟腿。”像是揣测到了我的心思,他剑眉一挑,扬了扬手里的包裹。
我大惊,这些天我都糊涂了,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我性命攸关的反穿越法宝不在我身边。
我连忙从他手里几乎是抢过包袱,颤颤巍巍地打开检查了一遍,确信所有的东西都在,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猛然落下,胸腔里轰轰的响声回响了好久。
“东西都在吧,你还好吗?”小皇子被我的过度反应怔住了,小心翼翼地问我。
“没事,我很好。”我低头,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思绪,对他绽放出一朵微笑。
把包袱拿进去收好,我又不放心的在上面罩上了一个大瓦罐。这样子就是再起火,一时半伙也不容易烧到。
出来一看,三皇子居然还没走。我总不好请他进屋喝杯茶,这几个人里头我又是老大,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招呼他。
见我走过去,他先开口笑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本王倒是头回看见。”
我在心里翻白眼,你当然没见过,张三丰他老人家还没生呢。
“太极,修行方法的一种。”我言简意赅地解释,具体的原理我也说不清楚。
小皇子兴致上来了,也吵着要练,我拗不过他,只好放任自流。
“殿下,要在手里放一枚铜钱的。”有嘴快的宫女插嘴,我瞥了一眼,是上次被我训斥的两个宫女中的杏子眼,年纪小,人倒机灵。
“是吗?本王身上倒没带铜钱。就——”他在身上检视了一便,随手拽下掖在腰间的玉佩,“用这个吧。”
“掉下去要归清儿姐的。”许是三皇子没什么架子,另一个小宫女冬儿也插了一句话。
我连忙笑道:“王爷,规矩不能坏的,奴婢还是先借你一枚铜钱吧。”
“笑话!我堂堂一介王爷还会缺一个铜板。”他笑,“就这样吧,你也未必收的住它。”
我拗不过,讲授了注意事宜,开始带他开练。不得不承认有功夫底子的人上手就是快,别扭了几下后,他就练的有模有样的。小孩子心性,冲着我得意地直眨眼。我走过去,干咳一声,压低嗓音:“严肃点,认真点。”这才知收敛。
好马也有失蹄时,何况是新手上路。
眼看着碧绿的玉佩就要重重地砸上青石板,我眼明手快接住,骇的脸煞白,好险。
“看样子这块玉很喜欢你啊。”小皇子居然拍手大笑,“你接住了就归你了。”
“王爷别折煞奴婢了。”我忙推脱,“这么贵重的玉放在奴婢手里岂不是明珠投暗。”
“你可一点也不黑,皮肤很白啊。”他故意曲解我的话,“收起来,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娘的事情,谢谢你。”
我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眼见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停下来看着我俩。我连忙作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拉远了同他的距离。
“既然三皇子大方,奴婢就不推脱了,可惜王爷只戴了一块玉佩,否则全落我手里,咱听风斋就人手一块了。”
“你倒大方,拿本王的东西做人情。”
一句话说的大伙都笑了起来。
最后我叮嘱他以后少往听风斋跑。他叹了口气,兴致索然地走了。
看着他瘦高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我也重重地叹息,幸福的人每每相似,不幸的人则各有各的不幸。这小皇子貌似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连自己的亲娘近在咫尺都不能亲眼见上一面。
吃晚饭的时候,佳颜问我日里是怎么回事。我省略了送衣服的这一段,只是说他拜托我悉心照料娘娘。她皱眉,“你怎么不早说,三皇子与你认识也不是今天的事吧,不然也不会找你。要是早点告诉娘娘他的事情,些许娘娘业务不会有遁入空门的念头。”
我不悦,对她咄咄逼人的语气有点不满,然而面上却不起波澜。
“三皇子知道我这个小人物也就是失火那天的事。”言下之意,你比我更加掌握先机,只是你畏惧不敢把握。时至今日,就不要再酸溜溜的说风凉话。
“而且姐姐可曾想过,娘娘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太医也叮嘱过,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万一娘娘知道三皇子的事后,情绪波动过大惹出事情来怎么办。现在我们不仅不能说三皇子的事情,就是在娘娘面前‘三皇子’这三个字提都不要提。我已经吩咐过下头对今天的事情一律不许外传,更不许再议论。”我往碗里舀了些火腿鲜笋汤,无上的美味啊,几天前还想都不敢想。
见她不言语,我放下筷子,诚恳地抓住她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进宫短,认识的朋友到今天也只有你和小梳子,最亲的人就是你和咱们娘娘。咱们在一个榻上睡过这么长时间,我是个怎样的人,想必姐姐比我自己还清楚。我没什么大志向,只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把我们分过来服侍娘娘是我的命,也是我的福气。我只想着娘娘的后半辈子别再遭什么孽了,让她安度余生。依我看,娘娘修佛是最明智不过的举动。圣上仁慈,开恩赏赐了娘娘听风斋是大义,可那些躲在暗处的小人能容得下娘娘过的舒坦吗?她们必定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使坏,陷害咱们娘娘。到时候咱们的境遇肯定比以前还不如。可娘娘这一招以退为进,让那些等着找茬的人有心也无处下手,况且咱娘娘修不修行也差不多,你还指望皇上会特赦娘娘出冷宫?”我摇头,我是不敢指望。红颜未老尚且恩先断,何况是对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妪。
自死里逃生后,月妃的精神状况可是大不如前,那场大火一并烧去的是她残留的生气,苍老的仿佛一日三秋。
佳颜也叹了口气,“赶快吃饭吧,汤都要凉了。”
我闷头扒饭,以前佳颜是个挺淡然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会反应这么激烈。只是她不说,我也不好问,我以为朋友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充当倾听者,在对方不想讲时保持缄默。
小巫见大巫
皇帝国号大同,治理国家方面是一把好手,没发展到“康干盛世”是社会发展力的局限所制。孩子也生的好,三个儿子,七个公主;继承大业,以姻亲笼络人心全有人了。大皇子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