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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怪我?我简直快叹不出来气了,我的额头上有浓墨重彩标志着“出气筒”三个镏金大字吗?
偏偏香兰还不识趣,笑嘻嘻地加上一句:“公主您别不信,说句犯上的话,您的那些师傅的字也没听王爷夸奖过啊。”
“你怎么就知道父王没夸过。”小公主冷笑,“是你知道父王的事情多,还是我知道父王的事情多。”
香兰讪讪,期期艾艾,“当然是公主知道的多,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又岂敢逾矩。”
“哼!知道自己的本分就好。”幼小的女童脸上浮现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寒意,淡淡地瞥了眼经文,“我看也不过尔尔。”声音又回复为娇柔的嗔怨,小嘴儿撅的,仿佛百般不服气。
“公主说的是,奴婢那几下鬼画符在您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我忙不迭地顺着猫毛摞。
“别想着拍两句马屁就能蒙混过关。”公主不为所动,“香兰不把你夸的跟朵花似的吗?又是聪明又是有见地,本公主倒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真材实料。”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眯起来,嘴一歪,“你来看看,这个……该怎么吃。要是你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就给本公主在这儿一口一口的全部吞下肚。”
“公主这可使不得,这菠萝的,那上头的东西全都戳人的。”香兰大吃一惊,连忙开口阻止疯狂公主的无理取闹。
“住口!本公主说话,还没有你插嘴的份,了不得,你也帮她吃一只这个什么剥落。”
屋里的大小奴才都噤若寒蝉。
“公主,这是贡品,奴婢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有资格将它吞下肚。”我偷偷地观察太后的脸色,她竟然若无其事地听凭这个小恶魔胡闹!
“你再不吞,我叫人给你塞进去,小李子,你别躲,就你,给本公主把剥落塞到这个胆大妄为的死奴才的嘴里,我要看着她一口口地吞下去。”
准备脚底抹油的小太监不幸被抓了个现行,只得垂头丧气地来执行这项苦差。
“不敢劳烦公公,真正要吃的时候,奴婢自己动手。”我微微一笑,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妖女,“奴婢恳请公主能够提供一把削皮的刀。”
“你倒是很有信心啊。”公主动了下身子,重新在太后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子坐好,讥诮地勾起了嘴角。
“姑且一试。”我不动声色。
回答我的是一身冷哼。
宫女按我的要求呈上了刀具和干净的亚麻布。我用布包着菠萝,小心翼翼地削着它的皮,没有合适的工具,尽管我熟知每一个步骤,也是举步惟艰。陷在果肉里头的毛没有特定的刀具尤为难挖,我谨慎地华着方块,总算搞定了这该死的菠萝。我决定了,今后我若穿越回去,绝对不再碰菠萝!
嫩黄晶莹的果肉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甜甜的果香令人生津。望着诱人的菠萝,小公主嘴唇蠕动,轻轻
地问:“这东西好吃吗?”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一心一意要把它塞进我的嘴巴里。
“公主且慢,这东西还要在盐水里浸上半个时辰才好吃。”我笑着阻止了跃跃欲试的小公主。
“你莫不是糊弄本公主!”小脸儿变的可真快,乌云又压在了凤仪宫的上空。
“奴婢岂敢,只是这菠萝若不用盐水浸泡,是要涩嘴的。”我陪着笑解释。
“呼,当本公主是三岁孩童吗?用盐水泡过才会又苦又涩吧。”小孩子自作聪明地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唉,连手都不晓得洗一下。
“谁说涩的,甜的很。”小丫头自鸣得意地飞了我一眼。
哼!哭的时候可别找我。
念头还没转完,公主的面色已经尴尬起来,伸手要掏嘴里的东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祖宗,囡囡难受。”
“大胆奴才,竟然敢谋害公主。给哀家拖出去斩了,囡囡不哭,老祖宗给你做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请御医,御医!”
“太后不必焦急,奴婢自有解决的法子,还恳请太后允许奴婢为公主‘治病’。”我接过先前要宫女准备好的冷却的盐开水和干净的毛巾,就知道这个邪恶的精怪非得狠狠吃一次亏才会听话。
“哀家也希望你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盲目溺爱重孙女的太后大人阴冷地蛰了我一眼。
我一语不发,静静地走上前,用食指裹着层毛巾,沾上稀盐水,小心翼翼地擦洗着女童的口腔。几分钟前还不可一世的嚣张公主恐怕是吃足了苦头,乖乖张着小嘴配合我手指的移动。最后吩咐她喝两口干净的盐水漱口,柔声伊若地叮嘱她不要把盐水吞进肚里。没有借机报复倒不完全是因为想讨好这个得宠的小公主,更重要的是,她再蛮横无理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的罪过应当由她的监护人来承担。
喝了几口茶,又吃了一小碗酥珞,总算把那涩意给压下来了。菠萝已然泡好,吃过大亏的公主却再也没有胆子碰了。太后怕凉,吃了一小块,叹了句好,就把剩下的赏给屋里的太监宫女了。
折腾了一晌,我完全没了吃的欲望,只求速速离去。
“清儿啊,你叫哀家惊叹的地方还有多少?”太后把我抄录的经书递给我时,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脸瞅。
“奴婢那是误打误撞,有的也只是不上台面的小聪明,要论及真本事,可是一丁点儿也没。”她夸我比骂我更叫我心里发寒。
“有没有本事可不是你说了算。”太后打着哈哈,语焉不详。
我走出凤仪宫的时候,发誓以后就是装病,也绝对不要再踏进这里半步。
皇上驾到
谁说小公主个个善良美丽又可爱?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女人就是被这些错误的信息熏陶长大,才一年比一年没头脑。我严重怀疑安徒生当年就是因为被精明睿智的女人甩了,所以才那般在童话事业上发奋图强,精益求精,目的就是为了荼毒女性的思考能力。
我是打定主意太后所在,方圆五里内,我决不踏足;可这不代表人家不会自己找上门来。太后七十寿诞将至,她老人家想做一件大大的善事,要恭恭敬敬地抄一千遍《大悲咒》焚了供奉佛主。这事要做的雅净,只有未出阁的少女才有资格提笔。太后一张嘴,下头跑断腿。宫里头但是没有要物干身的女官齐齐忙碌起来,因为老祖宗是临时起意,时间赶的紧,就连读过书的大小公主也不得停歇,一时间,宫中墨香四逸。
“老祖宗可还惦记着妹妹的字儿呢。”香兰稀客上门,惊的全听风斋的人呼吸都得三思而后吐纳。
我亲自奉上茶,局促不安地扯出一个笑脸。
“太后她老人家不过是不想驳斥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性质罢了。要真是念念不忘,只能说明我的字丑的叫人过目难忘。”
“呸,小蹄子,照你这么说,我得天天锁在暖阁子里头不能出来见人了。”香兰丹蔻一点,淬了我一口,“下头女官抄上来那么多的经书,老祖宗只是翻了翻,就摇头直叹,没有一个人的字比清丫头好,这不,她老人家就打发我这个乡野鄙人来请妹妹过去帮忙抄上几部。”
我踌躇了一下,笑道:“过去就不必了,我随姐姐取了笔墨范本就在这里抄,赶明儿抄好了,我再亲自给太后娘娘送去。我虽是个女儿家,粗手笨脚的比一般的男子还不如。况且,清儿来宫里头的日子浅,人又驽拙,刚进来时嬷嬷教导的规矩还没学会一半,就先忘了个七零八落。不瞒姐姐说,每次见着太后王爷的要行礼,妹妹我的腿肚子就直哆嗦,生怕一不小心就犯了上,叫给拿办了。”
“不妨事,老祖宗随和,谁好谁坏,她老人家心里跟块明镜似的,不大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况且,妹妹也是识文断字的好人家的女孩儿,冰雪聪明,人又轻灵水秀,太后见了自是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挑妹妹的不是呢。而且,规矩不会可以学,姐姐刚进宫的那会子也是懵懵懂懂的。有一回还打碎了老祖宗最宝贝的青瓷花瓶,好在老祖宗不计较,只是叮嘱我下回仔细点,别再毛手毛脚的。咱们在宫里头当差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安排调进别的宫里头了。你在这冷宫确实自在,但终究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啊,日子还长着哩,以妹妹的人才,辱没在这里一辈子岂不是叫我们这些没见识羞愧难安吗。照我看来,妹妹正好还可以趁这个机会仔细学习宫里头的规矩。我说句犯上忤逆的话,你的月妃娘娘怕是等不到出头的那天喽。她是无所谓,什么荣华富贵没享过,又是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就这么青灯木鱼了此残生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可妹妹你不同,你年纪轻轻,人材又好,趁着还有机会要早早替自己打算,你家娘娘的状况你有不是不清楚,万一哪天,她没声没息的就走了,你就是想在这冷宫里头混沌过日,都难遂你的心思。”
她起身走到我跟前,温软红酥的手捉住我的,同样是宫女,她的手比一般的小姐还金贵,一点茧子也没有。
“这些话,我本当是不应该说的,咱们撑到底也只是个奴才,娘娘的长长短短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姐姐一个小小的宫女去议论是非。只是我对妹妹一见如故,总觉着看到你就像看到自己家里的小妹妹一样。唉,我那苦命的妹子,若是还活着,也有你这般年纪了吧。”
“香兰姐,我……”我斟酌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对她临时冒出的台词有所反应。
“嗳,别说了。”香兰拭了拭眼角,“我今儿是怎么呢,竟然好好的跟妹妹说起这些。你也不必准备什么了,直接跟我去太后宫里,东西早给你备下了。”
“姐姐,不用麻烦了吧,我在这里抄的就挺顺手的。”
“你一个聪明人怎么现在就犯糊涂了呢,这是什么地方,我回去还得沐浴熏香去去晦气,这里头抄出的经书烧给佛主,别说祈福,佛主不怪罪就不错了。”香兰不悦地瞪我,不由分说,拉着我的袖子就往外走。
她嫌这斋里头的东西不干净,就不嫌这里头的人不干净吗。我按捺住心头微微的愠怒。
迎头撞上来探察屋里动静的喜鹊,他们和我一样畏惧外头的人,又担心我的安危,故而都在外头候着。
“炉子上是娘娘的红枣莲子羹,小心看着,半个时辰后送进去让你佳颜姐服侍着吃下。娘娘血气虚,这方子最见效。”
“你倒是尽心尽责。”出了斋外的林子,香兰似笑非笑。
“没的法子,咱们做奴才的也只能连主人遭的罪一并遭了。”我静静地微笑,假装没有听懂她话里头的深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凤仪宫的一遭,我还必须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我大概成了全宫里头身份最奇怪的人了。编制在听风斋,人却在凤仪宫办事。稀里糊涂的,我就成了被租借的球员,而且我的雇主似乎还没有付租借费。因为不是太后宫里头的人,我吃住依旧回听风斋,每天一早就得去凤仪宫报到抄书。从来没这般恨过两地的距离竟然有好几里远。
我单人一间书房,每天一早给老太后请过安后就规规矩矩地抄我的经书,其余什么事情也不必理会。待遇比在听风斋还好,听候我差遣的小宫女不算,太后时不时的还赏些瓜果点心的什么,倒是叫我连一日三餐也省了。这样子也好,多下的时间可以多抄些经,《大悲咒》是我的催命符!
太后因为年岁大了,睡眠极浅。每每四更天就醒了,带挈着底下的人也不敢多眠。可怜我在冷宫里头懒散惯了,事情少,闲着也是无聊,哪天不是日上三竿才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