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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又是怎么回事?
可接着,我却听那中年男人突然低声对我道:“舒爽你好,我是莫诺云的父亲,你也可以喊我爸爸。”我从没想过,我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莫诺云的父母,我更不懂,他的父母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诺云的父亲在病房里还没有待多久,他的母亲就开始在病房外哭闹了。那是一种近乎于孩子的状态。不泼辣,反而很可怜,很无助。无可奈何之下,诺云的父亲很快就走了。
我见他几步之遥的路却走了好几分钟,我见他一再地回头看病床上的莫诺云,我更是看见了他眼底的愧疚和隐忍。终于,诺云的父亲还是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他说:“舒爽,我这个做父亲的这辈子对他有愧,可我也无可奈何。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好女孩,我也非常感谢你愿意嫁给我这个儿子。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诺云性子太傲,但到底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只求你能代我好好照顾他,不到最后千万不要放弃他。拜托你了!”说完,他这个做长辈的竟然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再起身时,他已经眼眶通红,饱含热泪了。
我只觉得眼被刺痛,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再也没有多想,我连忙站起身说:“爸爸,请你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他的,死也不会。莫诺云也不会离开我,他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作者有话要说:我忙得都要吐血了
VIP最新章节 93第93章
莫氏父母离开很久以后;顾宝贝才回到病房里来。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本半旧的画本,似乎犹豫了很久;顾宝贝才轻叹一声打开画本把它递给我。
当我伸手去接,入目的便是一幅简笔素描。
画里;是一匹愤怒的孤狼。狼的表情狰狞仇恨;额角可怖地流着鲜血;它的眉头紧皱,目光锋利;尖利的牙齿紧咬。这副防备斗狠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它为敌;而它自己,也与自己为敌。在这幅画里,除了愤怒和仇恨,我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而在画的右下角,清晰潦草地写着莫诺云三个字,只看一眼我也知道,那确实是他的笔迹。
我合上画本才抬眼望向顾宝贝问:“我在这幅画里看见了仇恨。他是在恨谁?他的母亲吗?刚刚出去的那一个么?”
顾宝贝闻言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只是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浅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缓缓道:“舒爽,你们都知道,我一出生就已经没有母亲了,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所以从小,我最羡慕的人就是表哥了。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姑姑很温柔很疼他。姑父虽然不爱说话,但每次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欢喜的。我觉得表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在出事之前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出事?”我疑惑道。
“这幅画,是表哥十三岁的时候画的,也就是那一年,他“失去”了母亲,我“失去”了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姑姑。十几岁的男孩子到了青春期就会变得叛逆难管,表哥也一样。那段时间莫氏内忧外患,莫氏外部遇上了十年难得一见的金融危机,内部又出现了股东撤股,高管带着商业机密跳槽的恶性事件。姑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一个人默默地为这份家业忙前忙后,好几次都累倒在了岗位上。姑姑担心姑父,可她又实在没有能力去经营公司。于是,她万般无奈下,还是选择了陪在姑父身边跟前跟后地照顾他。也因此,那几年我和表哥一年都难得见到姑姑姑父一次。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表哥每天都会在姑姑姑父的房门口留纸条,他每次都只写同一句话,他会画个哭脸写:“我不高兴!你们说好了回家给我讲故事的!哼!骗纸爸爸妈妈!早安!”表哥的不开心从来都是很直白地表现在脸上的,他也会常常做出一些惊人但不伤人的举动,只为了让姑姑姑父回家陪他。”
说着,原本浅笑着的顾宝贝缓缓抬起眼来看向我,这时,她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满是伤感地伸手轻轻抚了抚莫诺云的眼睛,蔚蓝的眼底如破碎的海波,莹莹已经有了泪光。我见她摇了摇头,才出声继续道:“能力和智慧如果掺杂了傲慢,就会让别人很不舒服。更何况,表哥还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他行事越是随性嚣张就越有人眼着眼红,枪打出头鸟这句话其实是没错的。那天是表哥的生日,姑姑为了给表哥庆生一个人先从澳洲赶了回来。姑姑很爱表哥,越爱他就越想时时陪伴他,越无法陪伴他就越是愧疚。于是,她不顾自己一路的劳顿,一下飞机就赶到了学校门口去等表哥放学。可结果,她到学校的时候,却好不凑巧地看见了一伙少年正拿着铁棒木棍,仗着人多势众把表哥往窄巷里堵……”说到这里,顾宝贝已经哭了。她垂下头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哽咽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再次发出了声音。
她说:“后来,有人趁表哥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身后要用铁棍砸他,当时姑姑想也没想就冲进去抱住了表哥替他挡了一棍子。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轻重,他们见了这种情况不但没有被吓跑,还反而一窝蜂地上前凑热闹似地开始围殴姑姑和表哥。结果,姑姑倒在了血泊里。当表哥看清身后的人是姑姑的时候,他也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地捡起路边的玻璃瓶开始拼。最后,那十六个人全被表哥打成了重伤,伤了姑姑的那个人被打成个植物人。就是现在,那个人还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莫氏每年都会从表哥的账上拨一笔医药费给他,表哥说,要给那个累赘最好的治疗,让他半死不活地活着,越久越好。”说到这里,顾宝贝却是面无表情的。
“所以她妈妈就讨厌他了?”我自己问出的这个理由,连自己都无法信服。我打心底不希望是这样的……
“不是。”顾宝贝摇首,咬了咬唇才继续道:“那一棍子敲下去实在太重了,姑姑被伤了脑子,傻了……醒来以后她只认得姑父,其他的人,她根本就不认得。在她的记忆里,表哥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那以后,她哪怕抱着个枕头给枕头喂奶,也不愿多看表哥一眼。也许是因为姑姑在昏迷之中曾经清醒过,她睁开眼的时候或许看见了表哥打人时的样子。当表哥一身是伤地跑去病房里看她的时候,姑姑看见表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哭闹,她很怕表哥,很讨厌医院。她一看见表哥一走进医院就会精神紧张,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如此,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
“诺云脑部受过伤也是在那一次?”我问。
“是。”顾宝贝难过地点了点头。
“那他该有多难受?那年他才多大?十三岁?他的妈妈明明活着却不认得他,明明在他身边却不愿见他,甚至害怕他?你让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办?他爸爸呢?他爸爸干了什么?”我忍着眼泪想到这里甚至不敢再去看莫诺云……
“姑父打了他。”顾宝贝叹道,可接着她伸手轻轻按在我的手背上说:“舒爽,这是人之常情,丈夫和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碰到这样的事情谁都受不了。”
“可是谁在他身边呢?那个时候谁在他身边呢?”我咬着唇喃喃道。我的莫诺云,你该是天边的太阳,夜里的月亮,你该是没有黑暗恐惧的。我以为,是在极大的富裕下才能成长出你这样张狂果敢的性子。我从未想过你受过这样的苦……
心受煎熬,比身体更痛……
“那时候姑父忙着照顾姑姑,连公司都管不上了。姑姑一见表哥就吓得尖叫,她会一边抱着枕头大喊不许打我的孩子,一边拿手边所有能够得着的东西去扔他。那时的景象,远比你今天见到的情况还严重一百倍。在那样的情况下,姑父无暇分、身,爹地就只好带着我和表哥走。表哥那以后就再也不去学校了,那以前他的成绩其实一直都很好,可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去了。警察局后来说,那些人群殴表哥其实只是因为一点小事。他们嫉妒表哥在英语演讲比赛上得了第一名,他们嫉妒表哥有太多女孩子喜欢,他们觉得表哥到处抢人风头,于是那群人满心嫉妒的选择了暴力。我那时候太小,只知道表哥哭就坐在他旁边陪着他哭,好多时候我哭着哭着会哭得比他还惨。最后,往往都变成了他抹干眼泪搂着我哄我别哭。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次,表哥突然紧紧地搂着我说:’宝贝;你看我们变成一样的了,我妈妈也不要我了,我也没有妈妈了。’那以后,表哥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姑姑面前了。”
“一直到现在吗?”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轻声问。
“是啊,一直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姑姑的病也没有半点起色。生命真的很贵重,因为太过脆弱。”说着,顾宝贝吸了吸鼻子,才又指着我手里的画本道:“有时候我和表哥会胡乱开一些玩笑,比如我会说:‘你欺负我我向姑姑告状哦!’就好像姑姑还和从前是一样的。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我们潜意识里都不愿相信,都想彼此织一个梦罢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表哥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甚至会去飙车,会去打架,会去自残,他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可有一天,他自己却突然就醒了,他在姑姑的病房前跪了一夜。第二天,他回家打理好了自己就跪在了我爹地的房门前,他扣了好几个响头,他说:“肖叔,请你教导我如何管理莫氏。”表哥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当他看见姑姑醒过来以后变得完全离不开姑父,看见姑父□乏术疲惫不堪的模样,他就很快地明白了自己不能再自暴自弃,很快地明白了自己身最该要承担背负的是什么。为了给姑父减轻负担,为了给姑姑姑父无忧的生活,从那以后,表哥开始学习商业知识,他十四岁就进入了莫氏实习,十七岁代替父职,十九岁不到就稳稳握住了莫氏的大权。那之后,姑父也终于放下半个心,带着姑姑移居到海外去了。”
“那这幅画?”忍着眼底的泪,我轻轻抚上手中的画本问。
“这是出事后不久表哥画的,他把它扔掉了,可是我偷偷把它捡回来了。我想,表哥是在画他自己,孤独,愤怒,仇恨还有无助的自己。”说着,顾宝贝又朝我点了点下巴,皱了皱鼻子道:“嫂子,你往后翻一翻吧。”
闻言,我虽然点头,手里却有千斤重了。因为我知道,这一翻开,将会看到莫诺云最不想让人看见的世界。
然后,我看见了他零星写在本子里的一段段文字,那些文字有的字迹工整,有的字迹潦草,但每一张纸上,都有着点点泪痕。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更何况,十几岁的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命运给他的枷锁太重了……
在那本画本里,他抄写了老舍在《我的母亲》中的一段话,他写:“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
他写,上天你是想收走我的孩子气吗?我不!绝不!
后来,他画了无数个愤怒的表情,那些纸张因为少年的泪痕而变得褶皱,那些愤恨让他的笔迹力透纸背。
可再接着,他却写:“谁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过?谁没有被辜负过?那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