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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灿烂,幸甚至哉-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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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少年怔忡之际,一名老猎户忽说他见过那只小雪貂。
  那日他本是去猎虎的,将自己掩盖在雪堆中埋伏时,恰好看见一头顾盼雄伟的猛虎缓缓经过,口中正叼着一只父祖辈说起过形貌的雪貂。小小的身子僵硬无力,肚腹血肉绽裂,皮毛上满是血污,纤细娇小的左前足呈墨色——算算日子,正是从他处逃走不久。
  少年难过了很久,回了都城依旧终日郁郁不欢。崔侯偷偷将此事告知皇帝,皇帝赶紧跑来对他说了一顿‘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道理以图开解。
  这道理他都懂,可他完全不赞成。
  若真是这样的话,父母何必约束儿女,夫子何必管教学生,让他们去自得其乐好了,随手在太学里抡一遍,能找出三成之数真正热爱读书乐在其中的儒生算他输!
  什么子非鱼,那也要看是什么鱼,如果是条不懂事的小小傻鱼,当然要捉起来好好教养耐心说服,不然被大鱼吃了怎办,那还乐什么!
  还什么不懂事的孩儿出去跌个鼻青脸肿就知道天高地厚了,若是那些混蛋高门子弟,各个皮实的很,等闲吃不了亏;可若像那只小雪貂,皮薄命脆,稍一蹦跶就没命了怎办。
  凌不疑回过神来,看看压在自己身下的女孩,稚弱愤慨,桀骜美丽,以及……不知死活。
  哼,还想和楼垚走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去大展身手,她恐怕根本不知道穷山恶水之处的可怕,没领教过宿族世家在地方上的经营之深。
  前几年有两名平民出身的儒生凭着一腔热血,自告奋勇要去那最难管束之地,陛下拗不过就点了他们去做地方官,可怜连侍卫家将都没有,凑了几个护卫保镖就上任了。
  结果一个死在了任上,据说是开解山民斗殴时被误伤致死。另一个行事还算谨慎柔和,可惜他那美貌温柔的妻子被当地权族之首看中了,也不知怎么使了手段,硬是逼着她绝婚改嫁。就楼垚那副直不笼统的肚肠,除非到任后不争不闹不作为,不然,哪怕楼程两家给足了护卫家将,那些地头蛇真要算计,那也是三更五更之差。到那时,她程少商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凌不疑目色发深,少商被他看的发慌,攒出一小口气道:“……你要压我到何时啊。”要换未婚妻直说即可,不用压死她吧。
  凌不疑森森道:“看我被那贱婢羞辱诬陷,你倒笑的高兴。今日若是楼垚受这般对待,你还能坐得住吗。”
  “不不不,我替你报仇了啊!”少商赶紧道,“我在那枚紫柰上动了手脚,若她全吃了必然叫她上吐下泻,欲仙欲死!不过……”她笑的尴尬,“你找来了五皇子作证,那紫柰她只咬了一口,就不知效用如何了。”
  凌不疑面色稍霁,语气略缓,“就知道做些见不得人的伎俩。”随后左掌一撑,翻身坐在地板上,右手顺带将趴在地上的女孩捞到自己怀中。
  少商终于逃出五指山,一手推着他的肩,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口吸气。
  凌不疑也伸手到她背上顺气,含笑道:“居然还敢跟我动手。我真动起手来,十个你也捏死了。”
  少商终于喘匀了气:“总要试一试,难道束手就擒啊!”她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还有,程少宫教的防身术一点用也没有,说到底,找神棍教习武艺算她傻!
  “……你若是想习武,我来教你。”女孩已经呼吸正常了,然而他的手掌并未离开她的背,反而顺着那条纤细的脊椎一节一节摸下去,直至细若柔柳的小小腰肢。
  少商被他搂的浑身不自在,更别说腰上那只紧紧扣着的手掌,她挣扎着想挪开些,不料却被凌不疑的手臂箍的更紧了,满身笼罩着他清麝冷峻的男子气息,她板起略红的脸:“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我们还没和好呢!”
  凌不疑低头微笑,手指顺着她袖口的花卉绣纹,轻轻抚摸她小小的手腕,内侧细肌嫩如稚羔,“嗯,和好,是以之前我们‘好’过?”
  少商几欲吐血,幸亏她混过道,不然就被调戏去了!她一面夺回自己被摸的发麻的手腕,一边脸红结巴但义正词严的回击:“以前通通不论!要紧的是以后!至于以后好不好,要看凌大人今后如何行事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以后该如何行事?”凌不疑微笑道。
  少商将下巴高高抬起,装出一副倨傲的模样——不管成不成,气势要端足了,“很简单,以后凌大人若有关于我的决议,务必要我点头。不能你背着替我决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吧!就像这回,你叫人盯着我多久了,我一概不知呢!”
  “这很难。”凌不疑语气坚定,“一者,有时需要事急从权;二者,有时你不明白其中的要紧,我就得替你决定了。”
  “事急从权也就罢了,什么叫做‘我不明白其中的要紧’,我是蠢材吗?我亦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对我做什么,这并不逾越吧!”
  “妇人眼界!”凌不疑冷冷道,“我与你来打个比方。倘若有人溺水,你欲相救,可我手下的人拦着不让你救,你待如何?”
  “呵呵,这有何难。”少商浑不在意,她自认自己不是好人。
  “倘若水里之人是你家人亲友呢?”
  少商立刻勃然大怒:“你不会打个好点的比方啊!”
  “好,若水里之人是一荏弱孩童呢?”
  少商僵住了。
  过了半晌,她看着那双深褐色的俊目,满心真诚,艰难道:“凌大人,难道看见无辜孩童活活溺死,却袖手旁观?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凌不疑久久凝视女孩,冷峻的眉眼忽的温柔起来:“我知道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少商回以嫣然一笑,这许多日来她都没这么真诚的笑了。
  “……可如果那是对头使侏儒假扮的孩童,欲行刺杀之计呢?”凌不疑揉揉她的额发。
  少商一呆。
  “就算那是真的孩童,倘若救了之后就会坏去全盘计划,并且害死许多人的性命呢?”
  少商继续呆。
  “有些事很难抉择,见了伤心,想了伤情。真遇上这种事,还不如就让我手下人瞒着你——你说听见水边传来呼救声,他们说你听错了,这样不是很好。”凌不疑缓缓道。
  乍听起来这逻辑很有道理,可少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只能含糊道:“……我,我得想想……”
  凌不疑对她的动摇表示满意,手指绕着她柔滑的垂发,闲闲的问道:“娘娘的千秋,不知你备了什么贺礼。”
  他不说还好,一说少商一肚子气:“你将我困在宫里,我能筹办什么贺礼!你知道我这些日有多着急吗,我看你是安心看我出丑!”可恨的是事起突然,她连那副精铁工具都没带,不然做两个小摆件糊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无妨,我替你备了贺礼。”凌不疑笑道。
  “不劳您费心了。”少商一脸骄矜,得意洋洋,“我已经备好贺礼了。”说着她从袖中抽出心爱的青竹短笛,在凌不疑面前晃了晃,犹如小孩子在大人跟前炫耀。
  “我要为皇后吹奏一曲……你别皱眉头,也别嫌礼轻了。月前我叔父叔母终于将新曲谱完了,将曲谱寄给了我,我在家中演练了许久,真是好曲子啊!不是我自夸,真是清扬婉兮,雅致不俗,阖都城都没听过的好曲子!倒时我在御前吹奏,完了后告诉陛下这是我家叔父叔母的功劳,他们夫妻恩爱,同心同德,方得此妙曲!怎样怎样,这份贺礼不坏吧?”
  凌不疑静静听女孩吹嘘了一通,忽问:“这支曲子既是你叔父叔母所谱,想来原先应是琴箫合奏吧。”
  少商一愣:“呃,是呀,不过短笛也可以吹的,略改动几处就成了,虽然意境差了点,不过也很好听的。”
  凌不疑点点头,又问:“那如果陛下问,既然原曲是琴箫合奏,你为何独自一人吹笛,而不是找我合奏呢?”
  少商张大了嘴巴,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一出。她人都傻了。
  饶她机变百出,也绕不过自己这位未婚夫奇诡曲折的思路,她又急又慌道:“……为,为什么陛下要问这种问题啊,为何要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啊……”
  凌不疑重重将女孩推开,冷着脸站起身,道:“我亦会抚琴。”
  说完,他就抬步走出宫室,只留少商一人呆坐在地板上。
  ——所以,她不但要对他的物质生活嘘寒问暖,还要关怀他的精神生活对吗,可他们还在吵架,在冷战啊!需不需要这么计较啊!


第94章 
  呆坐半晌,少商才拙拙的从地上爬气来,宫婢和小黄门们见她衣衫略略不整头发略略散乱的从宫室里出来,联想适才凌不疑也从这屋出来,俱是闪烁的眼神和微妙的笑容。
  少商很想说,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真的。
  回屋后,她将适才的武打戏份挑要紧的与翟媪说了,其中隐去五公主部分,翟媪听了笑的直打跌,笑够了才抹泪道:“可惜我没亲眼见到……唉,十一郎自小老成稳重,出了名的有定性,读书写字能坐一整日,射箭钉靶不到胳膊抬不起来都不挪地方。可是呀,从他到娘娘身边起,我就没见过他如寻常孩童般嬉笑打闹。”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怅然的神情。
  少商面无表情的想,看来凌不疑是将失落的童年都补到老娘头上了。过的一刻,她又好奇道:“那凌大人若是遇上了可恨可气之人,会如何收拾人家呢。”不是说二皇子曾欺负过他吗,手欠的应该不止二皇子一个吧,难道凌不疑会退一步海阔天空?
  翟媪一边给她重新梳头,一边抿嘴笑道:“十一郎又不是泥性之人,哪会打不还手,被他收拾过的人多半不会有下次了。哪像少商君这般,三天两头闹上一次还能全身而退;换做别人早打半死了!”
  “若将我打个半死,那陛下该重新为凌大人择妇了。”少商嘟囔着,随即又道,“阿媪您看着凌大人长大的,这么多年他就没有一二……嗯,红颜知己……?”整座宫廷都是女人,凌不疑也不是铁打的,青春期是怎么过来的。
  忆及往事,翟媪手上停了停,笑叹道:“说来好笑。十一郎刚来娘娘身边时,又瘦弱又白净,直像个文静的小女娘。后来陛下教他习武强身,又一滚身成了只顽皮的泥猴,每日弄的满身尘土,洗都洗不干净……”
  少商笑道:“阿媪你露馅了,适才你还说他自小老成稳重呢,结果他就滚泥巴了……”
  “不要插嘴。”翟媪拍了她一下,翻白眼道,“十一郎又不是去泥堆里玩闹的,他是在习武。那时他心里没有别的念头,只顾着读书习武,谁知……”
  她抬头望向窗外,“谁知到了他十四岁上,也不知怎么的,仿佛一夜间受了日月之光华和神仙之点化……嗯,我记得,那会儿三公主才嫁了一年,是……是在裕昌郡主和郎婿成婚次日来宫中拜见的筵席上。十一郎换了娘娘给她新做的衣裳——还是我选的料子呢,绯红衣袍黄金带,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宫廊下,个子又高容貌又美,就像从天边云彩下飘来,满室的烛火珠玉被他盖过去了,大家伙的眼珠都挪不开啦……”她至今还记得三公主和裕昌郡主脸上的神情,既惊又悔都不足表述其精彩。
  这时代风气开放,便是老媪也热衷欣赏美男,翟媪的语气既怀念又惆怅:“……也是在那一年,十一郎先是跟崔侯出了一趟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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