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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叩响了门,没有人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沈清石慢慢地站在那里,难以相信是自己的错误判断。她不死心地按门铃,徒劳地挣扎,使劲得敲,最后甚至拳打脚踢,门上都起了刮痕。
她靠着房门跪倒在地,就那样怔立在寒风里,直到身后有一双手把她抱入怀里。
她的身体骤然僵硬,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谢从洲在她面前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拉她起来,然后把食指轻轻地按在锁扣上。原来,这是伪装的指纹锁。
房间里很温暖,沈清石却觉得浑身的血液流动地非常缓慢。失而复得的不真实,她怔怔地看着谢从洲。
“看够了吧,没少一只胳膊,也没多一条腿。”他笑了笑。
“亮亮呢?”她紧张地问。
谢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低头点了一根烟。印象里,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的。透过缭绕的白雾,她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孔,这样的模糊,让她的心思更加纷乱,更加烦闷,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不要问了。”谢从洲说,“对不起。”
“……”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谢从洲说,“我知道有人要害我,所以当时带他下了车,但是,在换车的时候,他出了意外。”
“……”
“对不起。”
“是楚嘉越?”沈清石说得如此艰难,然后没有得到回应,坐实了她的想法。
一切恍如隔世,她仿佛回到从前,那再也不能回去的从前……楚嘉越在对面笑话她,说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当老师。事实确实是这样,多么地失败。人生、爱情、婚姻、亲情,甚至是自己唯一的牵绊,现在都葬送在她曾经的失败教育中。
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谢从洲从上面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这是一个充满了安慰性质的吻:“不止是他,还有谢飞澜。对不起,一开始我就不该瞒你,还拖累了你和亮亮。”
沈清石摇摇头,又点点头,思绪混乱。她挣脱他站起来,踉跄了两步。他上前想扶她,她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别碰我——”
“……”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谢从洲点点头,迟疑的目光缓缓地在她身上徜徉而过,最后收回。离开前,他轻轻说:“那你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他再来的时候,沈清石在做晚饭,从背影看过去,她依然那么纤弱无依,但是,那看似安静沉默的躯壳里,是怎么样坚强的灵魂?
谢从洲不敢想,心都在隐隐作痛,又有些许说不出的愧疚。
她的不幸,有大半是因为他。
“吃饭了。”之后,她从厨房里出来,谢从洲在沙发里翻书。他摘下眼镜,走到餐桌旁,先看看菜色:“四菜一汤,我们两个人,吃得下吗?”
沈清石笑笑说:“吃吧。”
他知道她不想说话,陪着她安安静静把这顿吃完,给她夹菜,和她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沈清石默默吃着饭,偶然才搭一句话,他也没说什么。
夜晚的海滨很冷,室内却很暖。谢从洲在房间里打了暖气,她却说不要开,他只好把暖气关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沈清石觉得自己没什么,只是有点热,脑子有点不清楚,根本没什么事。她过去想把窗打开,谢从洲却在一旁按住了她的手:“别这样。”
“怎样?”她诧异地看着他,“我没事。”
“不要这样,清石。”他拉下了她的手。
沈清石却说:“你莫名其妙。”
谢从洲抱住了她:“如果不痛快,你可以用的别的方式来发泄,不用这样。”
“我说过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只是有点热,脑子有点混沌,想清醒一下而已。”
“你一点也不恨吗?”
“……”
“那就说出来。”
“……”沈清石知道瞒不过他,于是不再说话。谢从洲拉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她不再说话,只是抿着唇,脸色越来越阴沉。
她的肩膀慢慢抖动起来,最后竟然嗤嗤笑出声。
谢从洲按住她的肩膀:“如果可以,我帮你。”
沈清石抬起头。
“当然,也帮我自己。”
之后的日子如此平静,沈清石每每想起这个早春的夜晚,总觉得不真实。这样的情景,她人生中的第二次逆转,竟然是这样的平静和安详。
杨子欣交了男朋友,有一次礼拜六约出来见了。对方是国企的一个大男生,白皮白净,身材消瘦,书卷味很浓。和他说话,似乎不爱搭理,显得有点冷淡。沈清石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调侃杨子欣,怎么也找了个比自己小的?
杨子欣说,没办法,缘分到了。以前老笑话你,到了自己,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
沈清石搅拌着柠檬汁,目光转向窗外:“是啊,是啊。”
“你呢?现在一个人……”她说得忐忑,显然对于之前的事情,怕她心有隔阂。但是,沈清石看起来非常自然,似乎那噩耗只是一场感冒一样简单,过了就好了,痊愈了,一个小小的后遗症都没有留下。
“没啊。”
杨子欣一怔:“有了新的?”
她的男友季优显得百无聊赖。后来听到她们谈起要一起逛街逛百货,眉头更是皱起了。二人聊得正兴起,他站起来。
杨子欣看着他:“怎么了?”
他看看表:“我想起来下午还有一个报告要发表,先走一步。你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吧。”
“……这个地方很难打车的。”
“打个的,不费时间。”
“不是这个意思。你说你今天接送我,我才到这里来。”沈清石在一旁,杨子欣觉得拉不下这个脸,板着脸说,“你什么意思?怎么说话出尔反尔?”
季优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任性?我真的有事情,怎么可能随时随地围着你转?”
“你什么意思?这是嫌我老了?”
“不是。”
“你走。”
“你不要后悔。”
多么任性,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沈清石抿一口柠檬汁,拨了拨垂在耳边的头发,心里为这两人发笑。不管多大年纪的人,遇到爱情,立刻变成三岁小孩。这和智商无关,这是本能。而且可以预料,不管现在吵得多么热闹,过几天又变得如胶似漆。
叫人说什么好?
半个小时候,两人大致吵完,沈清石的柠檬汁也喝完了。
杨子欣还在哭,捏着帕子,不情不愿地在那里嚷嚷。沈清石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懒洋洋地说:“都多大了啊,你和他一般见识?不是还挺喜欢他的嘛,那就谦让一起。谦让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就是会怎么样!”杨子欣不依不饶。
“那就掰了吧。”
杨子欣彻底熄火了,对她怒目而视。一句话,软肋被击中,她不想分手,就是想闹一闹,让自己在对方心里看起来多几分价值,也让自己多几分安全感。她不情不愿地说:“你不明白,他家境不错,在邵阳城区有两处房子,又是公干,别提多拽了。我哪能和他叫板啊。这不,一帮女人都虎视眈眈我这个位子呢?”
“那你还闹?”
“这不,情不自禁嘛。”三句话,这人又回到以前的老强调,腿也架起来了,烟也叼起来了。
沈清石摇头叹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一句怎么说来着的?
狗改不了□□。
她踩着傍晚的霞光回到房子里。门口的佣人对她问好,沈清石也对他们点头。一进门,就听到了凉凉的奚落声:“都还没进门呢,就一股少奶奶派头。真以为我哥一定会娶你?”
说话的是楚嘉琳,她已经连着来了三天。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谢飞澜。
沈清石对她们点头,自顾自上了楼。
楚嘉琳快气炸了:“你给我站住!姓沈的,你给我站住!”但是,不管她怎么喊,得来的只是佣人恭敬地“请她们出去”。
这样的骚扰,沈清石已经习以为常。
她对着镜子卸妆,安安静静的样子,张妈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说道:“小姐,您就不该这么好说话。她只是先生的妹妹,还不是亲的,怎么能对您这样颐指气使呢?”
张妈是在楚家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了,楚嘉越不久前搬出来之后,她也跟出来了。自从沈清石住进这里,她看到楚嘉越对她的态度,心里自然有个谱了。她说:“小少爷对您其实很上心的,您又何必不断地让他伤心呢?”
张妈恨恨道:“小少爷不久前还问我结婚要准备什么呢?他是真的上心,但您怎么不给他机会?谁那么好的耐性,又有一帮子狐朋狗友撺掇他,他这才一个礼拜都没回来看您呢。”
沈清石无动于衷。
上个礼拜,他们又吵了一架,至于吵架内容,自然不言而喻。不过,具体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见到谢从洲的那一刻和儿子的死讯开始,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张妈叹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那些个外面的女人,哪个不想攀上小少爷,您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张妈,我累了,你先去休息吧。”
沈清石对她笑了笑。
☆、第058章
058
早上八点,沈清石就接到了杨子欣的电话。电话里听不清,她打了个哈欠,只觉得依稀是杨子欣不停的抱怨。
她听了个大概,一边听一边出门,等到门口,杨子欣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两只眼睛红红的,明眼一看就是哭过。
她不说了,只是带她到附近的茶馆喝了杯茶。
沈清石上一次见她的男友季优,就知道他们的感情不会一帆风顺。那样年轻又事业有成的男人,自尊心极强,有时候甚至蛮不讲理,唯我独尊。杨子欣在这场感情里,一开始就处于弱势一方。
这次是因为她的一通电话,搞砸了他和一个重要领导人的会面,他一气之下说要分手。杨子欣虽然觉得有时候会很憋屈,但是从来没想过要分手。
她左思右想,只有沈清石可以帮她。
“无论如何,你要帮帮我。”她握着她的手说。这个决定,是因为不久前她看到这位好友现在有人专车接送,而车还是某几个字母开头的特殊车辆。
沈清石觉得心里烦闷,但是也不好太多婉拒。
这杯茶喝完,她就和杨子欣道了别。回去以后,她让张妈帮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司机老江准备车辆,去城东的海天别墅区找楚嘉越。
别墅在半山腰,现在这个时节,从山脚望去,红色的砖瓦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美轮美奂。司机喋喋不休,说着这房子多少好,地段多少贵,要是以后儿子能买上一砖一瓦,就不虚此生了。
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回忆,因为他们害怕遗忘。沈清石觉得自己最近也越来越喜欢回忆,有些事情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汽车开上半山腰,顺着一条人工开凿的小路缓缓驰进,两旁的林荫越来越茂盛,最后停在一处空地上。
不远处是铁栅栏里的别墅,此外,空地上还停了一辆小轿车。
沈清石在车里假寐了会儿就醒了,依稀听到似乎和窗外的一人交涉。对方此刻忽然笑了一声:“什么人藏着掖着,出来看看。嘉越这小子金屋藏娇啊?”
车窗是单面向的,外面人看不到里面,这人使劲瞧也没看出个什么,不由没好气地说:“什么啊,嘉越这么宝贝?”
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