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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宋阿泽依旧背对着她,声音忽然变得沉稳:“别跟着我了妈,回你的地方去吧。”
“什么你的我的!你说什么屁话!”
“阿泽……”
很长很长地叫了一声,林雪春热泪盈眶:“你是家里头个孩子,是妈没本事,没给你好日子过。妈对不起你,妈今天……”
“别说这种话啊。”
身形随之变大,长高。宋阿泽慢慢回过身来,露出本该有的、今年二十七岁整的面貌。他长得很像她,浓眉双眼皮,圆嘟嘟的脸庞削出棱角,有着男子阳刚气。
“阿泽……”
她仰头依依不舍地望着他,而他伸手扶她起来,轻轻拥上来,“爸在家里等你呢。”
他说:“他们都在家里等你,你要回去找他们啊。”
他好高,比她高大半个头。
臂膀坚实有力,骨架漂亮,多好的小伙子啊。她的阿泽要能安全无事活到现在,定然是个人人羡慕的好儿子,说不准还是好哥哥好丈夫,连老婆孩子都有了。
林雪春鼻头酸涩,颤声问:“那你呢?”
“我有我要去的地方。”
宋阿泽稳稳地笑了,退开,渐退渐远。
你要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来不及问了。
水花拍打河岸的声音淡下去,万事万物泯灭。在最后的无光的黑暗里,他的低喃在耳边回荡:“谢谢你,妈。谢谢你生我养我,谢谢你还记着我。做到这份上真的够了,谢谢……”
一股温柔的风拂面而过,林雪春倏忽睁开眼皮,木登登望着天花板。而窗外鸟雀成群,晨光烂漫。
她醒了,回到现实世界。
床边宋于秋发现这点,连忙拖着伤腿喊医生叫护士。
他高兴到手足无措,不过很快留意到古怪之处:林雪春怎么如此安静?
她不说话,眼珠不转动。无论他道歉认错,他解释,他自我惩罚或是别的什么,只得到她皱眉的动作,仿佛厌倦。
宋于秋叽里呱啦说好多都没用,只好跟着不说话。除了眨眼他不敢发出丁点的声响,唯恐惹她生气。
因此宋敬冬买回早饭,走进病房便迎面撞上两个面无表情没动作的人,宛若木头雕成的木偶。
气氛静得要死人,暗流涌动。
糟糕,有不祥的预感!
宋敬冬脚步一顿,机灵的大脑转呀转呀转,试着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起头:“妈你醒了啊?什么时候醒的?”
林雪春没理他。
又问:“爸你让医生来看过没有?”
宋于秋略微点头,懒得多理他。
夹缝生存的宋敬冬同志摸摸鼻子,开启新话题:“你们饿了没?我带早饭回来了。肉包菜包窝窝头,白粥咸菜萝卜干……外头还有馄饨饺子的小摊,你们要吃的话我去买。”
房间内依旧安静,仿佛只有空气。
宋敬冬左看看右瞧瞧,头大。
试着扶起林雪春,她没做反抗,任由他折腾后头被子摆放的角度高度,反正她毫无牢骚地靠下去,继续尽职尽责扮演木头人。
“肉包?”
宋敬冬挑拣出两个大肉包,笑眯眯介绍:“这个摊子肉包名气大,他们说是在医院门口卖二十多年了,生意特好。一大早队伍排老长,好不容易买到两个,就两个,妈你试试味儿?”
这肉□□薄汁多,香味诱人,刚刚坐电梯还有不少人问他在哪里买的。偏偏肉食大口味的老妈子完全不心动,看都不看一眼,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宋敬冬不死心,笑容不改开始劝:“我知道您心里不舒坦,没胃口不想说话。但人是铁饭是钢,您要生气要报仇要找谁算帐,至少把饭吃了才有力气,是吧?”
十秒过去,两分钟过去。
举着包子的胳膊逐渐僵硬,并没有获得老妈子的青睐。看来讲道理行不通,宋敬冬凑过去晃悠包子:“吃个呗?”
“包子冷了味道就差了。好歹花钱买的,咱不浪费粮食是不?”
“您在这样我喊医生过来啊,待会儿手上再扎两针,又疼又花钱。医院烧钱厉害。摆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三两瓶药水就能给你花光。”
“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嘿我年轻貌美漂亮的亲妈?”
软硬招数全部用尽,架不住老妈子全体免疫。宋敬冬碰一鼻子灰的,转头问亲爹:“要不爸你给吃了?”
宋于秋默不作声望着林雪春,拒绝。
明明是三个人的画面,独独宋敬冬左右不被理睬,叽叽咕咕仿佛在唱独角戏。他搔搔耳根子,终于意识到这里没有他的说话余地,不得不讪讪退出房间。
“怎么样了?!”
刚关上门,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宋敬冬一跳。偏头看去,原来是鼻青脸肿的阿彪坐在门边长椅上,急巴巴地问:“听说嫂子醒了?宋哥醒了没?他俩都没事吧?”
阿汀看了看早饭:“有买爸妈的份吗?要不要我再去买?”
宋敬冬一个个地回:“醒了,俩都醒了都没事。早饭买了他们的份但他们不吃。”
异口同声:“为什么?”
“还在气头上?”
宋敬冬耸肩:“我也不清楚,反正这个不说话那个也不说话,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就跟小孩耍脾气似的犟。我是想到什么好话全说了,没办法,根本劝不动。”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转向阿汀,“要不你去试试?”
“我……?”阿汀疑惑地指着自己。
“对对对,宋小姐肯定行。”
阿彪在宋家生活过大半个月,亲眼目睹过这家重女轻男的神奇做派。当下比阿汀本人更信心满满,手拍长椅说:“宋小姐你随便说两个好话,再不行就说两个难过的话,让他们知道你们兄妹俩多担心多难受,保行。问题不大。“
宋敬冬觉得有理,点头:“去去去,赶快试试。”
两个大老爷们双眼放光,同时举起‘你能行你超棒相信你’的大拇指鼓励。阿汀突然被委以重任,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果然瞧见两个闭口不语的人。
以及小木桌上两袋完好无损的包子。
“妈、爸?”
试探性喊两声,惨遭前者无视。
后者偏过头来淡淡瞅她,瞅瞅病床上没反应的的人,再瞅瞅她。视线里头带点儿意味深长,似乎也将希望寄托在小丫头身上,认为她能够激起老妈子的进食欲望。
阿汀:压力超大。
“妈……”
硬着头皮上去拉她的手,阿汀细声细气地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昨天医生说你是血压偏高,情绪太激动了。以后得饮食清淡点,控制脾气,早睡早起。还有爸爸小腿被木仓打中,昨晚做好久手术才取出来……”
木仓。
林雪春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扫一眼老男人的腿。还真包裹层层纱布,侧面的地方晕开一圈暗沉的红色,约是夜里渗透出来的血。
宋于秋稍稍收拢腿,趁机开口:“我切了孙猴的手指头,要是你想看……”他煞有介事摸起口袋,没找到,不禁露出点郁闷的表情:“我放在兜里的。”
那种东西也许不看更好。
阿汀巴眨巴眨眼睛,软软附和:“那个金项链已经被抓了,他有案底要做好多年的牢。”
“是吴应城。”
宋于秋点出金项链的真实身份。
林雪春记得清清楚楚,吴应城是木匠舅舅家的小儿子,所谓龙哥全名为吴应龙。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逮住这个,不知能否顺手牵出那个。
她绷紧唇线,突显出来的咬肌表现出她对这个话题的关注度。但明面上仍是不作表情,仿佛要跟什么人杠到底,开口便是输。
“吃早饭吧。”
阿汀顺势进入主题,搬来小板凳架在床上,进进出出张罗包子油条豆浆的。家里靠摊子赚不少钱,不过夫妻俩生性节俭,连带着一对兄妹花钱仔细,难得凑足如此丰盛的早饭。
家里带来的碗筷都洗干净了,阿汀双手将筷子递到眼皮子底下:“妈你先吃点。”
林雪春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动。
“妈……”
是时候上苦肉计了。
阿汀拨起头发,把右边耳朵凑过去给她看:“你看我耳朵,那个塞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掉了。就算找到,是不是没办法塞回去了?”
打耳洞怪疼的,林雪春抬手碰了碰。
“疼。”
小姑娘半真半假地嘀咕:“有点疼。”
而后见机将筷子塞进老母亲手里,眼巴巴看着她,小孩子那样撒娇:“你吃嘛。爸他们弄不来这个,我自己不敢去,得你出院带我去店里问问老板,到底要怎么办的。”
我是小孩,弟弟妹妹也是你的小孩呀。
梦里宋阿泽曾操着奶声奶气的调调说:妈妈你要是太想我了,就把我的喜欢分给他们吧!我现在是哥哥,我自己会管好我自己哒。
林雪春微一用力,手指头碰到筷子尾巴。
夹起肉包往嘴里送,可是无法控制手指的颤抖。她只要想起人世间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们努力赚再多的钱买再多,独独阿泽在天上孤零零呆着,看不着碰不着……
身为母亲怎能贪图享受?当真罪大恶极!
林雪春过不了心里那关,肉□□还没沾上嘴唇她便感到强烈的反胃。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强迫自己空荡荡的肠胃绞痛。
一副几欲作呕演得很真,父女俩忧心忡忡地喊医生,医生马上过来推她去做乱七八糟的检查。留下宋于秋不能跟进门去,又不担心原理,只得双手空空坐在长椅上,固执掏口袋掏口袋,似乎希望下个瞬间能掏出半根血淋淋的手指,作为礼物哄林雪春开心一样。
老父亲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滋补身体还是要的。兄妹俩劝不动老妈子,转过来齐心协力地劝他自个儿填点肚子。
不料他冷冰冰地伸手拂开,只说:“你们吃。”
宋敬冬望着大袋小袋的包子早饭,不知怎的食欲全消。他也提不起劲儿吃了,全塞到阿汀手里让她自个儿吃。
“哥……”
“别管我们,你吃了再说。”
宋敬冬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瓜子,隔窗看着里头的林雪春,脸上的笑容完全淡去,徒剩下一声愁绪分明的叹息:哎——!
阿汀随之心情低落,不开心。
所以当陆老板这里那里跑老大圈,处理完相关事务并带回香喷喷奶黄包的时候,小丫头已经莫名其妙裹进被子里去,不露脸不吃饭了。
“起来吃点。”陆珣拉拉被子。
她紧抓着不放:“我不饿。”
“不饿就少吃点,起来。”
“不要。”
“为什么不吃饭?”
陆珣问她,她闷闷地回:“他们都不吃。”
妈妈醒了,明明是件好事来着的。
但为什么不肯吃东西?为什么不理她不凶她,不骂她粗心大意耳朵都管不好?为什么大家都不高兴,连昨晚笑眯眯地哥哥都开始谈起了?
难道以后都要这样了吗。
没办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吗?
小姑娘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股窝囊气儿堵在身体里。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稀里哗啦自顾自的哭起来——这是她昨晚刚开发的新脾气。
她现在特别脆弱特别娇气,又悲观,脾气大。陆珣不过冷下声音,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要拉出来。她便抽抽噎噎地撩狠话说:“你别拉我,再拉我就生气了。”
生气起来什么样呢?
其实没怎么样。
她一说不来脏话,二力气小,顶多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啜泣。陆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