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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还好……很多我这样年纪的人,也还没这方面的打算嘛。”
“你啊,”妈妈白了她一眼,“最大的缺点就是性子太慢,一点也不主动。”
“……”
“还有,你那些同学也跟你一样,像是施子默啊,还有那个姓石的叫什么——”
“——石树辰。”她咬着牙提醒。
“嗯,全都是慢性子,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那么扭捏,我在旁边看了都觉得急。”
“……”那您老人家可以不看啊。
“对了,”妈妈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里爆发出一股力量,像是终于要说到重点,“那个石树辰,也还是单身么……”
“……人家去美国读书了。”
“啊……”妈妈一副受了打击的表情,“这样啊……”
世纭无奈地抿了抿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随便找个借口,就溜去客厅看电视了。
妈妈本来叫她一起住在外婆家,她微笑着拒绝,像是已经无法再强迫自己融入他们。看着妈妈略带失望的脸,她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答应一定多回家吃饭。
妈妈送她出门,楼下有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在放烟花,她想起小时候她和世纷也常常跟在大人们身后,兴奋地手舞足蹈,只为了看一看那些瞬间绽放的光亮。仔细想想,跟泰晤士河畔的跨年烟花汇演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但她仍然不由自主地怀念着那个时候。
哦,跟石树辰不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怀念的,并不是那时的无忧无虑,而是陪她一起看烟花的人。爸爸、妈妈、世纷还有她,转眼之间,已经物是人非。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车里,看着街上的人们,忽又觉得孤单。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于是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喂?”跟世纭预想的不同,电话那头的蒋柏烈带着兴奋的口吻接起电话,周围的声音有点嘈杂。
“嗯……”她戴上蓝牙耳机,在绿灯开始闪烁的时候加速冲过路口,“我还以为你会很可怜地一个人过年,所以想说打个电话给你。”
“怎么可能,”他大笑,“想跟我一起过年的人,从外滩排到徐家汇。”
“……好吧,那就祝你新年快乐。”
“恭喜发财!”
挂上电话,她在红灯前停了下来,连身在异乡的蒋柏烈也不孤单,反而她这个回到故乡的人却像是跌进了寂寞的陷阱,怎么都爬不出来。
车子开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她特地停下来,抬头望了望,顶楼的灯是暗的,子默和项屿都还没有回来吗?可是开到车库门口,她笑起来,因为一部黑色越野车突然在她面前停下来,像是绅士地在等她进去。
她当仁不让地开进去,停好车下来的时候,子默、项屿还有项峰从越野车里搬了许多吃的东西出来,叽叽喳喳地讨论哪种鱼干片比较好吃。
“袁世纭,”项屿一脸风&骚地跟她眨了眨眼睛,看样子是已经喝了不少,“要不要一起来?”
她假装认真地考虑了几秒,然后笑着点头。
“今天年纪最大的要发压岁钱哦。”项屿说。
“同意!”子默跟着起哄。
“嗯……事情是这样的,”项峰腾出一只手捂着脸,镇静地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稿没发,各位,我先走一步。”
子默和项屿当然不肯放过他,两人一字排开捧着大箱子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像极了在讨压岁钱的无赖小孩。
世纭过去帮忙拿酒,他们走进电梯,项峰还是假装随时要走的样子,子默和项屿的笑脸很灿烂,她看向跳跃着数字的电子屏幕,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属于外婆家温暖的年夜饭,不属于像蒋柏烈那样异乡客的狂欢,不属于子默、项屿以及项峰的老友聚会……
她不属于这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属于任何地方。
也许,她只属于一个……寂寞的星球。
电梯门打开,项屿冲出去开门,这是世纭第一次来到项屿的公寓,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竟然比她和子默的房子看上去要干净整洁得多。
项屿让她自己去厨房找酒杯,她翻箱倒柜地,却怎么也找不到。
“在这里。”项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然后他打开冰箱上的排柜,从里面拿出四个杯子放在台上。
世纭点头表示感谢,打开水槽的龙头洗了起来。
“是不是很意外?我这个弟弟怎么说呢……其实有点表里不一,事实上很少有人相信他是个有洁癖的人。”项峰靠在冰箱上,声音很温暖。
“洁癖?”她一边洗,一边转头看着他,“你是指哪方面?”
“好吧,”项峰投降地举了举双手,轻声说,“我承认关于女人的这方面除外,因为我也不太搞得懂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世纭伸着脖子看了看客厅里的子默,她和项屿正兴奋地拆开各种零食的包装,就像两个孩子。
“其实也没有人懂得子默究竟在想什么吧……”世纭擦干净玻璃杯,放在灯光下照了照。
“也许,说不定他们彼此懂。”项峰仍旧靠在冰箱上,双手插袋,嘴角的微笑有一种能够说服别人的魅力。
世纭看着他,忽然说:“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侦探,你书里的侦探也是像你这样的吗?”
话才出口,她就想起露了馅。
可是项峰却一点也不在意地摇摇头:“恰恰相反,我笔下的侦探都不是智慧型的——并不是说他们没有智慧,而是说,除了必要的智慧之外,他们比较拿手的是武力。”
世纭在脑海里想象着身扛机关枪的项峰,觉得有点可笑。
“所以我的书比较受女性欢迎,她们往往喜欢粗暴的男主角,那样显得很有男子气概。”他补充道。
“可是我知道也有男性很喜欢你的书。”她不假思索地说。
“真的?是怎样的人?不会是小学生吧……”
她失笑地摇摇头:“不是,跟我一样大,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项峰看着她,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
“你知道吗,从你的描述中我可以感觉得出,他对你来说一点也不普通。”
“……”
“别误会,我没有要强行打听八卦的意思,”他举了举双手,“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世纭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我终于明白,跟侦探小说家聊天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因为我很坦率吗?”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才说:“不。”
“?”
“是因为你的眼神。”
“眼神?”
“嗯,”她点头,“你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是个每一秒钟都在探究真相的人。”
项峰双手抱胸,摸了摸下巴,像是觉得她的话很有趣:“那么,你究竟有什么真相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世纭看着他,用一种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不慌不忙的口吻说:
“你猜呢?”
这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奇怪的是,四个人看上去都没有醉酒的迹象。临近午夜的时候,项峰竟然奇迹般地拿出几个红包交到他们手里,项屿别过头,龇牙咧嘴地跟子默和世纭示意:项峰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世纭把红包又悄悄塞回项峰的外套口袋,然后趁着头脑还清醒,跟他们告了别,回到楼下的公寓里。外面一时鞭炮声大作,那是在宣告:午夜来临了。
她打开水龙头,用热水冲洗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头晕。她擦干脸,颓然倒在床上,觉得自己忽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即使想要翻个身也那么困难。
她看着天花板,笑起来,不知道在笑什么,脸上的肌肉却无法控制地抽搐着。
手机忽然响了,提示有一条短信,她慢慢拿起来,用僵硬的手指按着按钮。
“00:15:41 睡了吗?”
发件人的地方显示着一串数字,那是属于袁祖耘的数字。
她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按下接听键,外面的鞭炮声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可是她听不见。
她只听到一阵阵长长的拨号音,每一个音都和着她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喂?”他终于接起,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诧异。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灰姑娘现形的时间。”他幽默地回答。
“哦,”她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说,“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打扰灰姑娘……”
“只是想知道灰姑娘正在做什么。”他被她的声音逗笑了。
“你这个人,实在……”
“?”
“非常的,恶劣……”她觉得头晕,很晕。
“为什么?怎么个恶劣法?”他还在笑。
“……”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
“喂,”他忍不住说,“灰姑娘,你还在吗?”
“谁叫我……”
“你说呢?”
“灰姑娘很忙,不接除了王子之外,其他任……何人的电话。”她拖着长长的音,好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
“好吧,”他忍着笑说,“喝醉的灰姑娘,现在是王子在呼叫你。”
“骗人。”
“?”
她想起了那个据说是远嫁意大利的女孩,还有Carol说过的话:我们为了要遇见王子,不知道要吻多少只青蛙……
“你不是王子,”她吃吃地笑起来,“你是青蛙……”
“……”
“一只恶劣的青蛙……”她脸颊上的肌肉甚至开始酸痛起来。
“那你愿意来救我吗?”
“?”
“童话里面说,只要一个吻,就会变回王子。”
“你真是……实在是……非常笨!”
他很想把她的舌头烫平,但还是忍住笑,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
“?”
“灰姑娘和青蛙王子……根本就不是同一本书里的主角,怎么可能碰在一起……”
袁祖耘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爆发出比鞭炮还要响亮的笑声,让世纭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稍微清醒了一点。
等他笑够了,她才揉着太阳穴说:“谢谢你的醒酒大法,很刺激……现在可以挂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笑意:“如果你现在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在自己家里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冲过来掐你的脖子。”
“幸运的是,”她的口齿还是有点不清不楚,“我正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
“好吧,那么恭喜你获得了‘好女孩奖’,这个奖项旨在褒奖那些喝醉了以后没有在外面乱来的女孩。”
“奖品呢?”她又被晕眩击倒在床上。
“帅哥的臭袜子一只。”
“为什么……”
“可以让你抱着睡觉,以慰寂寞的芳心。”
“恶心……”她咬牙切齿。
“好了,接下来请您选择想获得的是哪位帅哥的臭袜子,按‘1’选择汤姆克鲁斯,按‘2’选择莱昂肉多迪卡普里奥——”
“——等等,不是莱昂纳多吗?”
“是的,这位小姐,”他用一种标准的电信局接线员的口吻说,“但是因为近年来他不断发福,所以已经改名为‘莱昂肉多’了。”
“……”
“按‘3’选择尼古拉斯凯奇,”他继续说,“按‘4’选择笨阿弗莱克,按‘5’选择马特戴蒙——”
“等等等等,”她又忍不住打断他,“为什么你们的提供的都是些老男人,难道没有乔纳斯兄弟或者罗伯特帕丁森吗?”
“这位小姐,是这样的,”他那标准的电信局接线员的口吻听上去很欠揍,“因为我们的获奖者多为‘大龄女青年’,因此人物设定上都是以‘大龄女青年’的口味为主。”
“那……”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住晕眩跟他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