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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挤在人堆里往下走,碧玉用英文说:“我是听说了他们有随地吐痰的坏习惯。真遇上了!外国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骆文也用英文说:“大家都把它算到文化大革命的账上,我倒是认为目前的中国人在文明礼节上大有欠缺,也许是文革,也许不是。”
其余的人都已经在旅行车旁了,墨院长见他们来了,马上要大家排成两行,拍了几张团体照。如真看到四周围了一大批人,你挤我推的,对团体中的美国人上下打量,还交头接耳地发表意见,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拍完了,她立即跨上旅行车,挑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不想柯玛校长上了车问她:“这个位子有人坐吗?”
“噢,没有,没有。”她下意识地往窗口那边挪了一下。他坐下来,吁了一口气说:“今天我还蛮得意的,一直走到顶上,不容易。你们看见这长城,一定很骄傲吧?真不简单!几千年之前的工程,就能修建得这样牢靠。”
“那也是古时候为防敌而筑的。今天只能把它当古迹看了。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长城。的确,我和许多中国人一样,是很引以为傲的。”她还有许多其他的感触,但她知道校长是不能了解的。
次英拿了两瓶冷饮,从车后方走过来,递给他们,并对校长说:“不知墨院长告诉了你没有,明天我们可以搬到北京饭店去了,翟先生为我们安排好了。”
“哦?现在住的旅馆不是蛮好的吗?”
“不过,国外来的贵宾,像你这样,当然应该被安排在北京饭店的。这两天因房间不够,只好在前门,翟先生他们颇觉不安,要我向你加以说明呢。”每次她与校长或院长说话时,脸上都有一种谄媚的表情,令如真下意识地掉开头去,看窗外景色,暗自检讨自己同他们说话时是否也是这种腔调?希望不至于那么明显。虽说他们同样是她的上司,但她的教书毕竟只是客串性质,不过是每年一聘的讲师,不需要为一只可有可无的饭碗去讨好任何一人。但假如她的情形同次英一样,要想尽种种方法得到上级的好感,便利她获得永久聘书,她是否会像次英一样,用这副笑脸、这副语调讨好于上级呢?她一面看刷刷而过的街景,一面思忖,竟也不敢说她绝对不会如此,不禁羞惭地摇了摇头。
看了明陵之后,大家回到旅馆,晚上由国旅的旅先生出面请他们到华侨大厦吃饭。饭后国旅找到了几张戏票,请大家到首都剧场看戏。如真对京戏兴趣不大,加上吃得太饱,想出去走走,就悄声问纳地辛,正合她意,两人就向旅先生道了谢,说明要去看看天安门广场。骆文夫妇一听,也跟了来,四个人沿着王府井大街往前走。这想必是北京最好的季节,有点风,但是温柔的风,有点凉,但是适意的凉,有点月色,撒一点幽光,有点街灯,照得见行人。行人很多,逍遥行走,自行车更不少,慢悠悠的。北京街头朦胧的、闲散的、各人管自的、互不干扰的恬静的夜全部呈现在四个旅人的眼前。
由王府井大街右拐,就是东长安街了,走过了门前车水马龙的北京饭店,倏然开拓,眼前就是他们在书刊上、电视上、影片上、大报上看过无数次的天安门广场。
“哇,”骆文说,“比我想像的要大得多呵!”
“是哦,”纳地辛停了脚步,四下观望,“那天车子经过,还不觉得有这么大。你们看,广场前面人不少啊,怎么感觉上好像没几个人的样子,你们有同感吗?”
“有,”如真说:“而且看起来人都很小的样子。”
碧玉连连点头,又啧啧称奇。他们继续往前走,一直到站立在米色高墙正中的大砖台前才停步。四个人同时上望当年毛泽东宣布中国人站起来了的楼台,想像着那一刻辉煌的场面。过了一晌,纳地辛说:
“不管以后历史学家怎么评价毛泽东的功过,但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那一天,他是全中国人民的英雄这个事实,是永远存在的。”
“我完全同意。”他们身后有一个声音说。他们同时转头,原来是墨院长夫妇及黄立言夫妇。
“咦,你们怎么来了?”骆文说。
“同你们一样呀,来了北京,怎么可以不来瞻仰天安门广场?”墨院长说,“他们把日程排得满满的,我们只好推说京戏看不懂,出来透透气,亏得次英口才好,说服了翟先生,放我们出来了。”
“可怜的菲力,他实在很想出来,但碍于面子,动不了。”珠丽笑着说,“翟先生还专门请了个人坐在他边上,为他讲解台上的戏。”
次英说:“明天我们搬到北京饭店之后,也许可以找个时间,我同立言可以陪校长来这里看看。”
他们一面说,一面四周转转,面积实在太大,黄立言夫妇只能遥遥地指出人民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毛泽东纪念馆等处。等他们回到前门饭店,团体中的其他成员早已睡下了。
第二天早饭之后,他们搬入北京饭店。毕竟是招待外宾的,气派自是不一样。但房间本身仍是老式的、厚重的窗幔,古老的室内摆设,只有大厅、餐室及咖啡室却已新旧合璧,很带现代化了。他们的日程很紧凑,无暇去参观旅馆里好几处的古董店及商店。一旦安顿停当,即全体乘车去北京郊外的四季青人民公社参观,黄立言必须留在城里,由翟先生陪着去接洽去北大北师大等学校约见校方负责人的事。国旅虽然找了一对青年男女来担任翻译的工作,但他们经验不足,英文底子又都是从书本中来的,解释起来不免词不达意,于是骆文、次英同如真就不得不协助他们。柯玛校长因为到的一天在酒宴上由如真任他翻译,觉得很契合,就指定如真在他身边,协助陪同小赵为他讲解。
在误解之前(9)
参观完了公社,他们回旅馆吃饭并休息,在回房间的路上,次英截住了如真,说:“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吗,如真?我有点小事同你谈谈。”
旅行一开始,如真心里就有点纳闷,觉得次英对她不但不甚友谊,而且有点敌意,但又找不出原因。当她向她提出希望旅馆不与别人同房时,她的回绝又十分冷峻,引起她的反感,私下决定要同她保持距离,免得自找没趣。而次英也从不曾来找过她,两人的关系就不像在学校时那么亲密。如真虽然感到困惑,但因为身不由主的忙碌,也就没时间多去思索这个令她不解又不快的问题。现在次英来找她,她心里倒放下一块石头,觉得有机会澄清一些误会,如果有的话。
“当然有,你有事,我不睡午觉也无所谓。”
她们一起去大厅边上的小咖啡室。大概是午睡时分,小小的、播放着轻音乐的咖啡室没什么人。她们各叫了咖啡及清茶,次英先喝了几口既不放糖又不加乳的咖啡说:
“原以为出来旅行是一种轻松的工作,谁知竟比在学校上课还忙,又要管节目安排,又要接洽官方及校方的约见,又要安排团体人员的日常细节,还要不时的任翻译。唉,才来了两三天,已巴望这两星期快快过去,唉,真累!”
如真注意到她的确比在学校时瘦了些,而那张俊美的脸,绷得很紧,好像只要一个指头轻轻一点,它就会全部崩裂似的。她不禁有点后悔自己为了点区区小事,还对她不满,立即冲动地说:“啊,次英,真抱歉,我没设法替你分担一些。这样同团体出来,对我讲来是第一次,毫无经验,还以为你同立言办过,驾轻就熟,所以也没过问。你说吧,要我做什么,我能胜任的,绝对替你分担。”
次英绷紧的脸并没绽出一丝笑容来,只说:“我只要你多多招呼团体里需要帮忙翻译的,不要老盯着校长一个人。”
如真惊愕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半晌,才说:“这才冤枉哪。头一天宴请,是墨院长特为嘱咐我去给校长任翻译的,我心里还老大不愿意呢,只想同纳地辛她们坐在一起,吃得自在点。”
“那我知道,我本该去当他的翻译的,但明先生要同院长谈日程,我必须参加。我是说,团里只有你同骆文可以帮着大家翻译,今后校长方面,由我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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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我本来也没打算专门为他服务呵!”说完她嘟嘟地喝茶,不是口干,是想捺下心里受屈的气!这真是从何说起?
“我倒是注意到了你喜欢接近他,譬如说坐在旅行车上,餐桌上,你设法……!”
“段次英!”如真砰的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去巴结校长?我又不要什么永久聘书!”有一个服务员故意过来给次英杯里添咖啡。如真这才发觉自己声音大了,连忙镇定了一下,吞了几口茶,顺了一下气,才说:“我真该听若愚的话,不必参加这次旅行,明年同他一起回来的。”说着要站起来。次英顺手按住她手臂:
“如真,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说着用两手摩擦一下自己的脸颊,“这几天紧张,一直睡不好,影响我的心情,总觉得人家在同我作对,疑神疑鬼的,希望你谅解。”如真不响。她接着说:“可以吗?”
如真睃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疲惫的模样,心里动了动,也觉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露骨了点,说:“知道了。也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故意同你捣蛋的。”看了下表,“是两点半在楼下集合吧?赶快回房睡一下,还有时间。”说着站了起来,两人一起走向大厅左侧的电梯;临分手,她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会帮着陪同为默非、伯乐他们翻译的。”
下午参观天坛,地方大,可看的东西多,两位陪同来过无数次,讲解得也详细,如真有机会单独同纳地辛各处逛。第二天全部是两三个大学的活动。北大的校长亲自迎接整个团体。中午还在北大的学生食堂吃水饺。校长是留美的,一口流利的英语,与柯玛校长交谈得十分融洽,当时就定下了教授及学生交流的合同初稿。而且当天下午,就由默非教授给美国文学系的师生讲了一小时美国的福克纳、海明威及菲兹杰罗三人的作品。北师大的访问虽不及北大那么旗开得胜,也相当成功,拟了交流的初步合同,然后又去两个外语学院参观,由伯乐教授介绍美国大学英美文学的概况。
因为一天的圆满成果,柯玛校长坚持晚上由柏斯大学出面邀请翟先生他们,设于北京饭店新楼的二楼一间小的贵宾室,两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如真躲在自己房间内,一直等到过了约定时间十五分钟之后才去餐室,而且闪身在上菜的服务员身后,潜入餐室,迅速坐在纳地辛事先与她占了的空位。等看清楚,次英的确是坐在校长身旁,满面笑容地为他翻译时,她才放怀地领受美酒佳肴。
“你听说了吗,如真,明天政府要员邀请了我们去人民大会堂会见一位姓张的副总理,多神气。听说都是通过黄立言的关系才有这么高位的人出来接见,真不简单哩!”纳地辛轻声告诉她。
五
如真曾不止一次在报章杂志上看到过中国领导人物接见外宾的照片;都是接见的及被接见的半圆形地坐在庞大厚重的沙发椅上,脸上的笑容、眼里的表情,千篇一律的刻板,每次看到,她的反应也是千篇一律的:多么不自然!
在误解之前(10)
想不到有一天她居然也踏入了人民大会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