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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怎么不好,走进教室里,看到他们仰着的年青光洁的脸,企盼、或是期待、或是疑惑、甚至是淡漠的眼睛,都能令她涣散的精神集中起来,排除杂念,把自己所知的,传给他们。下课铃响起时,看到他们满意的、满足的、有时是欢悦的表情时,她的快乐,竟是同等于她写完一段令她满意的文章一样。
她一边走向教室,一边压抑着再一次充塞她心腔的裴哀。难道,她不久就要同这些令她生气过令她失望过但更令她快乐过的学生们告别了吗?而且这么被动地!
上完课,分外疲累,为了不愿在廊道上同次英相遇,她连茶也懒得去泡,光喝几口杯里的冷茶,再打了个电话到若愚的办公室,要他尽早回家,她有要事相商。若愚比她理智,冷静,学校的规程又比她知道得多。恰好若愚正同学生说话,也没问她什么要事,只说:“我尽量早回去,天气预报,傍晚落雪,小心开车。”
在离去之前(11)
打完电话,心里落实些。晚上要与若愚商量自己的前途,没时间改学生作业,不如先做了,正要摊开他们的作文,电话骤响,竟是校长,十分意外,吱声不得。
“真,怎么啦?”
“哦,你不总是星期四才给我电话的吗?”自上次见面之后,她亦已放弃自我挣扎。柯玛不肯放她,她也舍不得,也没办法不见他。两人都明知是一桩没有前途的婚外情,只好接受,在接受期间,尽量放开自律的及社会的枷锁,尽量享受对方的,并给予自己的情与欲。在不伤害双方配偶的约束下,尽量设法在一起。这是柯玛上次建议而如真同意的。那次之后,两人没通过电话,因为如真完全投入在中国周末的筹备中。自中国旅行回来之后,惟一的一个多星期,柯玛没有完全占有她的心及脑。
“上星期四没找到你,把我急死,更想你想得几乎不能处理校务;后来杰克来开周会,才知你忙得不可开交。”他放低了声音说:“真,能同我一起吃晚饭吗?”
“绝对不行,我事先没有安排。”
“真,我求你,答应我吧?今晚本有一个饭局,但州政府的财务主任来不了,因奥本尼大雪,我已同家里说好不回去吃饭的,机会多好呵。我知道北行二十多公里的第二号出口有个希腊餐馆,小小的,极有情调,四十五分钟以后在那边见面,可以吗?真?请不要再一次的让我一个人空等,好吗?”
其实如真已经习惯听他这种半命令半要求的口吻了。但每次他将声音放低放轻,都会勾起那一次,在上海,只剩下他们两人在电梯时,他对她说:“明天我们即要分手了,我现在要告诉你,我是多么高兴你在这个团里,而且把我照顾得这么好,而且我们成了好朋友”的回忆。不但是他的神情,更是他低沉的、磁性的、性感的嗓音,一下子使她觉得混身酥软,而不得不把背倚靠在电梯的壁上,并且垂下头,回避他淡褐色瞳仁里射来的炙人的强光。
现在他用的就是那种声音,而它又使她混身微颤起来,她抓紧话机说:“等十分钟,让我看看是否能安排。”
“好,十分钟后我再打来。”
她立即打电话给若愚,没人接,她一看手表,快五点了,也许他真的提早回去了。她忙打电话回家,志绥说,爸不在。她立即叫志纯听电话:“乖,妈学校有事,一时赶不回家做饭,爸回来时要他带你们去麦当劳吃!”
“妈,外面在下雪呢,你还是早点回来吧,电视说今晚要下到一尺多呢!”
“我知道。你怎么没做功课而看电视?”
“啊呀,妈,你总是这样,我们功课都做好了!那你几时回来呵?”
“也许晚饭之后吧,两个人好好的,不要吵架。跟爸说一声我很抱歉,听见了吗?”
“好吧。你要小心开车哦!”
餐室的确小巧而精致,小间里只有七八张桌子,四墙挂的都是希腊小岛的照片。全室无灯,除了每张照片上端特制的仅是照射在照片上的细长日光灯以及每张桌上的浑圆红烛光。他们的两人座在角落,柯玛助如真坐下时即俯身吻她,且久久不放。如真怕人看见但又做声不得,只好用力推他胸膛,他才放了她,说:“唉,真,你知道我看见你有多高兴!所以忍不住,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受窘了,喜欢这地方吗?”
“喜欢。”如真说。
但她不是十分喜欢希腊食物,橄榄油用得太多,味重肉厚,不像法国餐细致柔蜜,也比不上意大利餐的醇美。但柯玛吃得津津有味,她看他吃,听他讲,又禁不住想起她在南京时同他一起吃宵夜的事。那时,她已感到他的魅力,可是陷得这么深,爱得可以不顾一切后果出来与他相会,却是她当时怎么也预料不到的。
“真,”他轻触一下她的左手,“吃得这么少,你在想什么?”
“我们这样下去,如何是了呢?”她放下叉子,端起柯玛为她叫的红酒,抿了一口。她不善饮,但同柯玛吃饭时,他总鼓励她喝一杯,绝对可以松散你的神经,他说。而的确如此,她自觉解放了不少。
“我不是说过了吗,一切交给我,我会妥善处理的。但是在目前,我们如偶然一起吃顿饭,几小时在一起,对我们来讲,你我已是幸运儿了,不是吗?”
“当然是。不过,很可能下学期我不教书了,就没有藉口出来与你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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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玛放下刀叉,把手覆盖着她的手,问:“什么意思?”
如真当时也无法分析她是否存心要告诉他这个坏消息,还是无心的顺口而出。但出口之后,她有些后悔,他们之间的情愫,是应该撇开学校里的人事关系的。不过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她是无法不实讲的。于是简扼地把取消中国周末的后果说了一遍。
他很专心地听,听完又专心地喝他的酒,喝完了他叫仆欧过来,问如真要咖啡还是无因咖啡,如真急着想回家,只说不要,他则叫了小杯浓咖啡,等咖啡时他才说:
“杰克告诉了我这件事,他对英大为不满,说她违抗他,故意超出原定经费。在中国旅行时,我就觉得他太依顺了她,但这是他院里的事,我不会过问的。”咖啡来了,他也不加糖,端起小杯就喝。如真看了,却觉嘴里发苦,皱起了眉,他看见了,问:“怎么啦?”
在离去之前(12)
“这么苦,你也喝得下?”
“习惯了,”他又轻抚了下她的手臂,“我的小东西,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牵连了你。怎么办,这种事我一向不过问的,怎么帮你哪?”
如真正色说:“菲力,”这是第一次,她叫他名字时不觉别扭,因为注意力集中在她要讲的话:“你千万别过问!我很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你如过问,我立刻辞职不做了。”他见她如此认真,反而笑出声来。连忙点头,说:
“不要紧张,真,我尊重你的意愿。不过,我对杰克这种作风是不满意的。不管下学期你教不教书,我总会设法同你见面的。我不能想像,有了你之后,再没有你的日子!你记住,我会设法的。”
如真凄然一笑,说:“我必须回去了,真的,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
但当他们走出餐室,外面已换了一个世界,天地一片白,天与地之间飞舞着密的、大片小点的雪片。门口停的几辆车,像一个个浑圆洁白的坟堆。
“啊呀,这怎么办呢?”如真吓得声音都打颤了。
柯玛忙将她拉回餐馆大门内:“真,这样的雪夜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一个人开回去的。有两个办法:我们都打个电话回家,你可以说你宿在朋友家中,我会告诉我太太,雪太大,我在旅馆里住一宿,我们明天再回去,二、你把车留在这里,我先送你回家再说。”
风从门缝挤进来,一股阴冷,如真从大衣口袋摸出手套戴上,翻起毛边领,裹住颈子,还是冷。柯玛敞开自己的厚大衣,把她揽入怀中,只要她一点头,整个夜晚,她都可以煨在这方厚实温暖的胸膛,她多么想!但她怎么能呢?
“请你送我回家吧,菲力,虽然我多么想……”
“我知道。”他俯首吻了吻她落了几片雪花的头发,“你等在这里,我去把积雪刷掉一点,把车烘暖了,再来叫你,等着。”
“不,我去帮你。”
“听话,真,等我来叫你。”
六
冬日的上午真静。她们卧房的一排窗朝向东南,十点左右,天气晴朗的话,阳光像肥硕的圣诞老人,笑哈哈地把灿烂的光携入室来,驱散多日来凝聚在室内的阴寒,气温的,及情感的。
如真卧床已有一个星期了,重感冒,以及沉重的心病。那晚抵家,已过午夜。如真等柯玛的车消失在转角处之后,才开家门。在入门的廊道尽头,赫然站着披了睡袍的若愚。不光是做贼心虚,更是太出其不意了!若愚走过来,拍的一声开了廊道的灯,没有表情的脸上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朝她望着,使她连脱大衣的臂力都没有,不光是吓的,也是羞惭。
“你居然还记得回来啊?!”他的眼睛冷冷地放在她脸上。
忽然她一点不怕了。这是若愚的拿手:冷嘲热讽,从来不同她正面交战,尽用含蓄的讽刺、刻薄的讥语刺激她,使她暴怒,然后把她撩在一边,拂袖而去,等她来道歉。
她把大衣脱了,挂好了,再弯腰脱了雪靴,套上室内软鞋刚直起来,若愚即问:“是谁送你回来的?”
如真对他直愣愣地望着。早先她打电话回家,谎言她同纳地辛约吃饭,饭后大雪,又打电话说稍后由纳地辛的朋友送她回家,会很晚,叫他不要担心,先去安寝。怎么又来问她:“我不是……”
“我打过电话给你的朋友,她并没出门。”
这下子她真吓得手足冰冷,只能继续直愣愣地回看他。她不能相信他竟然会去查验,去对证,那不是说明他对她已有怀疑了吗?但他却一直都不露声色,现在来看她羞惭得无地自容。她怎么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好一昂头,从他身旁擦过,径直去卧房,嘴里说:“才怪!”因为喉咙干涩,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从那晚起,若愚不但晚上睡在书房里,白天,除了在孩子们面前维持一个和平的假象,连话都不同她说。而如真呢,许是在雪夜里,坐在开了很高的暖气车里缠绵缱绻良久,然后下车,在雪中走了大半条街时受了凉。回家后全身发冷又发热,喉咙痛得不能出声,而且还发了烧。第二天起身,勉强打理孩子们上学之后,吃了阿司匹灵,昏睡了一天。等孩子们放学回家,她更怕传给他们,不让他们近身,又嘱咐志纯打电话到比萨店去定外卖的比萨。第二天一早打电话给系里的里拉,要她通知两个讲师,为她代课。
星期三烧倒是退了些,她不放心,去看了家庭医生,果然是重感冒,无药可治,医生叫她多休息多喝水。她回到家,只看到若愚在厨房的冰箱上给她留的条:出门开会,周五归。她顿时觉得胸口减了不少郁闷。他不在,她至少没有压力,可以静心考虑一下怎么对付。泡了一杯清茶,先给纳地辛打了电话,她一听是她,“哇”地叫了声:“你大雪天跑到哪里去了,你丈夫打电话到我家来找你呢!”
“唉,说来话长,哪天我们吃个中饭,我会告诉你的。那你怎么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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