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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就不会。
更何况,职业习惯也提醒着我,吊死的也不一定就是自缢,自杀还是他杀,在尸检之前都还是未知数。
我正在想着,就看见李修齐把手探进了林美芳裙子上的口袋里,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玻璃瓶子,在手里转着看了看后,他把小玻璃瓶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青霉素钠……”
正被我们高度怀疑为导致郭菲菲猝死的隐形杀手,又出现在了她妈妈的身上,区别只是她妈妈身上这一瓶贴着完好的标签,而手术清洗室里发现那个没有任何标识。
一对母女的死亡现场,都出现了青霉素钠,究竟怎么回事?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痕检人员继续在小超市检查现场时,我和李修齐跟着运送林美芳尸体的车一起回了解剖中心,又是一个深夜尸检了。
换衣服的时候,李修齐问我有什么想法。
我戴好手套,“刑侦推理我不懂,我只会看尸体。”
李修齐笑了,“我是问你对我说的那个跟踪你的人,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我轻猫淡写的回答。
我们两个先后站到了解剖台两侧,今天还有一个负责现场拍照的实习生也在,正准备开始,解剖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041 死在手术室里的女护士(十二)
实习生接了电话后赶紧冲着我们两个喊,说先别下刀,领导来电话说尸检暂时不能做。
什么情况,我和李修齐都莫名其妙,可既然是命令,我们还得服从。
出了解剖室才知道,命令居然是局长亲自下的,没想到这案子已经惊动到了大领导那里。
我和李修齐一起朝停车场走,走着走着,幽暗的夜色下就不自觉的想起了他说有人跟着我的事,可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么轻松那么不在乎,我就把要问出口的话还是忍了回去。
直到各自开车走人,李修齐也没再提起那事,连嘱咐我路上小心的话也没有。
第二天上班,直到中午我也没看到李修齐出现,郭菲菲妈妈的尸检通知我在下午做,而且到时会有死者家属要求旁观尸检过程。
听到王队这么说的时候,我意外的看着他问,死者家属是谁,我还从来没被死者家属旁观过解剖过程呢。
尸检过程按照规定的确是可以让死者家属旁观,可是通常没有家属会来看的。
解剖场面的刺激和血腥也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松接受的,更何况还是看着自己认识亲近的人,那绝对是挑战人的心理极限的事情。
今天这位家属还真是够可以的。
王队耸耸肩,“真没想到啊,郭菲菲的生父竟然是你的同行,二十几年前也曾经当过一段法医,后来不干了去了别的地方,知道女儿和前妻的死讯,正往这儿来呢,下午就能见到了。”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问王队怎么没看见李修齐,王队吃惊的瞪着我,问我李法医没跟我说啊,搞得我一头雾水。
“昨晚的现场本来我没叫他去的,给他打电话是因为部里面直接来要人了,有个连环碎尸杀人的案子成立了专案组,他被调过去了,说着的时候我就说给他打完电话还得找你去出现场,他听了就说自己也过去,我还以为看见你们两个一起过去的,他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呢,他早上的飞机已经去部里报道啦。”
我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青椒肉丝,眼前闪过李修齐弹着吉他在酒吧里唱歌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的轻轻笑了起来。
可笑得没了什么食欲。
下午一点半,我走进解剖室里时,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也穿上了解剖服正在等我,经王队介绍,这就是郭菲菲的父亲郭明,我曾经的同行前辈。
这位父亲没什么话,很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躺在解剖台上的前妻。
可他给我的感觉很特别,说不说具体因为什么,就是他身上有股劲儿看着就让人想到影视剧里的正面英雄人物,联想局长亲自过问这案子,我觉得他一定是有些来头的人。
不过活人的身份我并不怎么感兴趣,我现在只关注解剖台上的无声死者,我要弄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死的,这才是我关注的。
解剖开始了。
我俯身趴近尸体看着,林美芳的颈部被那根充电器的电线挤压形成了很深的一道沟,拿我们专业的话管这个叫“缢沟”,缢沟的边缘上有明显的表皮擦伤,还有清晰地皮下出血,这都说明林美芳的颈部缢沟是生前形成的。
她的确是缢死的,可究竟是自缢还是别的,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林美芳的头部,躯干部和四肢上,都没发现暴力损伤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任何抵抗伤。如果是他缢,绝不可能没留下任何伤痕,林美芳的体表上没有一点抵抗伤,看来自缢的可能性很大了。
下刀之前,我朝一旁观看的郭明看了一眼,他的目光盯着死者,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很冷静。
解剖进行的很顺利,可以确定林美芳的确是死于自缢,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郭明也没对我的结论做出任何异议,最后还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听到他跟王队说,想去看看女儿郭菲菲的遗体,从始至终这位父亲都很冷静,我没看见他流露出任何激动的情绪,只是他离开解剖室的时候,回头看了解剖台上的林美芳一眼,看了很久。
他出去之后,我看到他飞快的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心里涌起说不出来的滋味,反正很不舒服。
等处理完后续的一些工作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化验室的一个同事拿了个小纸盒子朝我走了过来,说正好要把快递给我送过来呢,他去门卫拿东西顺道把我的也给拿上来了。
我拿着快递纳闷,自己没买过东西,也不会有什么人会给我寄东西吧,这能是什么呢,谁寄来的呢。
盒子不沉,贴在外面的快递单子上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连邮寄地址都看不大清楚,只有一个模糊的号码,可是收件人那里的地址却写得很详细,我的名字和号码都在上面。
我又回了办公室,很快拆开了快递盒子。
042 死在手术室里的女护士(十三)
小盒子里只趴着一张照片,崭新至极。
我拿起来仔细看,照片上暗乎乎的一片,看半天才分辨得出像是从后面拍的一个人的背影,人形隐含在周遭的夜色里,很不好分辨。
心里忽然一动,我捏紧照片一角,翻过去看背面,一行简单隽永的字迹映入眼中——跟着你的人长这样,注意安全,这世上活人通常比死人可怕得多。
没有落款署名,可我挑了挑眉头,已经知道寄东西来的人是哪位了。
他这人,还真逗。
我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照片出神,曾添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一接,里面居然听到了团团的小声音,小丫头问我下班了没有。
我舒展了眉头,“下班了,团团想我了吗?”
那头的声音变成了曾添,“想了,想的都不行了,你赶紧下楼吧,我们在下面等你呢!”
我快走到曾添车前时,团团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笑眯眯的叫我,等我说要去开自己的车时,她就问曾添能不能去跟我坐在一起。
曾添假装伤心的点头同意,看团团下车了跟我说请我们去吃西餐,那天西餐没吃成只是打包了,团团都跟他说了。
我没异议,开车跟在曾添后面。
路上和团团说话,我问她白天都干什么了,住在爷爷家里习惯不习惯。
“白天和叔叔一起去了学校,好漂亮好大的学校,然后去买了好多东西,我说不要可叔叔一定要买,都放在叔叔车上呢……爷爷家里很好,不过爷爷总待在一个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让我进去,我有点闷,在家里的话,我整天差不多都是待在外面的,在铺子里,能见到好多人!”
团团说着就提高了声音,可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把嘴闭上不说下去了,还小心地扭头看着我。
“想爸爸了吗。”我淡淡的问。
“……有点想,不过以前爸爸也经常不在家的,我没事。”
我又想了想,再问,“那爷爷问没问你,爸爸的事情?”
“没有,爷爷只问了……妈妈。”
提起苗语,孩子的口气顿时变了个调子,头也低了下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是这么多年一个人冷漠惯了,跟孩子说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尽然忘了顾虑到孩子的心思。
赶紧换话题,我提起跟叔叔去了什么学校,团团的情绪慢慢的好了起来,跟我很仔细的讲了起来,我一点点听明白了,曾添原来是带着孩子去找小学,是想送孩子上学了。
也是,团团已经九岁了,可连小学一年级还没读,这在如今的城市里实在是很难想象的了,团团是应该上学了。
停好车走进上回那家西餐厅时,曾添讨好的过来非要自己牵着团团的手走在我前面,我看着他幼稚的举动,再看看他身边真的很天真的团团,眼睛开始发热。
坐下后,曾添很耐心的一遍遍给团团说着吃西餐的礼仪,怎么用刀叉之类的一直说个不停,还亲自动手示范,团团也听得超级认真,两个人像是忘记了还有我的存在。
我只好无聊的四处看看,打发等菜的时间,不打扰他们的温馨时刻。
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正对我的一个位置,临窗的靠边位置,隐约能看见背对我坐着的客人半个背影,应该是男人,带着球帽,正在翻看餐牌。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我移开目光后没多久,很快又把目光移了回去,有服务生过去点单,把那客人几乎全挡住了。
心脏“嘭嘭”就突然狂跳了两下,我冷着目光,伸手快速在自己的背包里摸找起来,动作不大,可已经吸引了曾添的注意力。
他总是能很敏感的发觉到我的异样。
“怎么了。”曾添低声问我。
我不理他,手从包里拿出来,多了张照片在手上,就是某人用快递寄给我的那张。
我把照片压在桌面上,低头贴近了看,曾添皱眉看着我,最后稍微欠了欠身体,也往照片上看着。
再抬头去看那个客人时,服务员还在没走开,我看不到他的背影。
我看了团团一眼,毕竟是小孩子,被新鲜的西餐刀具吸引着正在研究,还没感觉到我的不对劲。
“那边的人,好像在跟踪我。”我很小心的对曾添说着,然后用眼神示意他我所指何人,同时把那张照片拿给他让他看。
曾添眼神凌厉起来,跟我很默契的对视后,小心地也朝我指的那个客人看过去。
我们的菜这时上来了。
服务生摆盘弄得眼前一阵花乱,等我再去看那个客人时,那里居然没人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我甚至都没觉察到他离开。
曾添看着我那张朦胧派的照片,皱眉,“这是哪儿拍的,就凭这个说那人……”他说着转头,“那人呢,走了?”
我盯着曾添看,我在解剖后深夜独自买醉的事儿,他并不知道,我也不想他知道。
“算了,也许我想多了,赶紧吃东西吧,团团喜欢吃吗?”我轻松的一笑,转移了话题和注意力。
等开车把团团送回到曾家老宅后,曾添坐进我的车里,很认真的追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简单省略重要场景的跟他说了下,曾添听完起初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随后在我也皱着眉等他开口说话时,他才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曾添的笑容在光影明暗隐晦的车子里,看起来有点诡异,我把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别紧张,我以为你都当了法医会很淡定呢……那个人是跟着你,不过不是想害你,可是你对我没说实话啊,那照片拍的地方可不是你刚才跟我说的,你不信我了?”
笑意在最后问的那句“你不信我了”出口之后,渐渐消失在曾添脸上。
他很久以前也这么问过我,好像是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