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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察民意以表王道之举,效忠于大日本皇军,尽瘁于日满协和共荣。竭心尽力,维持治安。解散!”
自从李宪补上调县城以后,甘署长便成老虎窝一霸,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内,跺跺脚地乱颤。老虎窝没人怕村长,但是人人都怕甘署长,没谁敢惹他。甘署长威风着呢,后屁股上挂着一只枪,走路时枪就在屁股上一拍一拍的,大家伙都说那是匣子,说日本人武岛腰里别的是撸子。甘所长白吃白喝白拿那是在给你面子,如果你翻错了眼皮,没答对好他,就甭想在老虎窝混下去。署长整治你的法子海的去了,拿手好戏也多的是,进了店门硬说你卖的酒掺水了,挥起东洋刀就把酒坛子砸个稀烂;翻腾你家的货物,说是有人举报走私烟土;夜晚来查夜,不管男女家眷一律轰起来,检查是否收留了反满抗日分子,来看看是否“夹带”武器,警察有权,当然要动手搜身,一直可以搜查到女人的胸脯裤裆。如有抗拒则拷到署里去,拘押个十天半拉月的稀松平常。什么买卖营生也架不住这样折腾,聪明的赶紧花钱免灾,乖巧的要不时地上门孝敬孝敬。说起孝敬来,买卖人家肚子里都有一肚子苦水,逢年过节要给署长送礼,一般是卖啥送啥。木匠铺、铁匠炉还有皮货店就得破费买几样送去,两包果子、三斤红糖,四斤干豆腐什么的,割二斤猪肉、拿两瓶酒也行。伸手不打送礼的,甘署长来者不拒。甘署长不愁吃喝,却常留恋在县上的时光,并为此烦恼:“这屁大个地方,清汤寡水的,没意思透了!”
这几天老虎窝的气氛很特别,不年不节的却在披红挂绿。在武岛指导官和老虎窝新任镇长的指挥下,甘署长带领警察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忙的不是携手爱民,而是在操办皇帝登基的喜庆。甘署长把老虎窝布置得张灯结彩,过街拉起了花花绿绿的彩旗,标语随处可见:“日满亲善,一心一德!”“民族协和,王道乐土!”“大东亚共荣圈”,等等。村公所组织各家各户沿街游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老虎窝小学最出新彩,女生一律系红发带,男生发一根三尺长的木棍,叫做“建国棍”,扛着当枪表演。一时间,街头乱纷纷。赵前搬把椅子坐在院里晒太阳,养神之际听到了外面的喧闹,他没睁眼也没动。吱吱扭扭的大门很夸张地响着,听脚步是三儿子成永回来了。赵成永的胳膊窝里夹着一卷红纸,这是镇上要求家家户户做彩旗用的,他绕过父亲走到正房前,迟疑了一下又返身回来,附下身小声地说:“爹,改国号了。”
赵前睁开眼睛,抬头张望。初春的阳光暖茸茸地倾泻,辞别了冬季,天地间竟焕发出不知好歹的金属颜色。“又咋折腾了?”赵前问。
“现在叫‘满洲帝国’。”
“哦。”赵前的声音很低。
“爹,溥仪不做政府执政了,做皇帝了。”
“吆呵,当几回皇上了?”赵前两手摩挲面部,好像要揉碎所有的乏味。
“还封了不少大臣呢。”
“还不都是样子货?牌位!摆设!”
“篱笆子没蹲够不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背后传来赵金氏的声音,她警告说:“往后,你们都少唠这个!不想过个安生日子?”
三子赶紧点头:“妈,再不说了,不说了。”
赵金氏忽然想起一件事,推了推男人,说:“咱们是不是得答谢人家山本?”
赵前的脸色骤变:“干啥?俺恨死日本人了,是他折腾得俺好苦!”
赵金氏说:“人家出面救了你呀,还不得报答报答?”
赵前盯着女人说:“在牢里头,俺怎么琢磨都是那个山本搞的鬼,答谢个屁!”
赵三子在一旁插嘴说:“答谢不答谢都成,日本人不讲这一套。”
赵前有了发泄对象,冲儿子咆哮道:“你滚一边儿去!告诉你,以后少和官府衙门扯,更不许和鬼……不许日本人来往!”他顿了顿又说:“吃的亏还少吗?山本任直就是丧门星!有他就没俺的好!以后谁也别跟俺提他!”
第二十六章(2)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金氏和儿子对视了一下,转身进了屋,留下赵前一个人发呆。赵前闷头吸烟,慢慢调理气息,渐渐忘记了不快。院子外面杨树榆树的枝干光秃秃的,日光弄得满院子都是稀疏黯淡的影子。不知怎地,他忽地觉得那树枝干好像是许多根鱼刺,那种吐在饭桌上乱糟糟重叠在一起的鱼刺,他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可笑。
“你笑啥呢?”不知何时,赵金氏又转回来,看着男人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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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前将烟头拧灭,说:“没笑啥,俺能笑个啥?”
“他爹,三子大了。”女人的眼圈红了:“也不知成华、成国他俩咋样了?”
“咱管不了那么多,没准人家自己说个媳妇呢。”
“咱得管三子的事吧?”女人显得很郑重,说:“得给他办个人了。
“俺知道。”
“你知道?“赵金氏不高兴了:“我咋没看出来?你知道咱三子相中谁家闺女了?”
“谁?”
“你没看见三子丢魂儿似的?”
“没有呀。”
赵金氏撇了撇嘴:“说真的,咱三子相中老连家的丫头了。”
“你咋知道?”
“你没见他老往东兴长跑吗?”女人敏锐的直觉与生俱来。
“哦?他家的丫头?”赵前陷入了沉思,半晌道:“选个日子,托人过去给说说。”
就在赵家大院筹划为赵成永提亲的时候,王宝安惹下了大祸。皇帝登基庆典,年号由“大同”改为“康德”,所谓“普天同庆”,王大猫不该来老虎窝卖呆儿凑热闹。王德发已死半年,日伪警宪几乎遗忘了匪首王宝林,对王匪的亲属家眷也有所忽略。千不该万不该,在小学校的学生挥动花束列队行进时,王宝安冲脚下吐了口唾沫。唾沫的声音过于响亮,喷薄而出时有星星点点的飘状物,而飘状物又恰好坠落到甘署长的皮鞋上,王宝安的举动引来了无数围观者的哄笑。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一口唾沫不打紧,不但破坏了日满亲善的气氛,也极大伤害了警察的形象。甘署长怒目相向,抡圆了胳膊,“啪”地一记耳光打来,掴得王大猫直趔趄,眼冒金花,脸腮火辣辣地疼,过了好久王宝安才能听见有人喊:“他弟弟是大匪首。”
王宝安被大皮鞋踢得满地打滚,而后被揪进了警察署。警察署全体警士都在街上维持秩序呢,暂时没有人理睬他。手被拷在桌子腿儿的王大猫,血液汗渍糊了一脸,他蜷曲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哼着哼着竟然睡着了。向晚,吃饱喝足的警察们回来了,吵闹声中王宝安醒了。日本指导官武岛进屋的时候,乍一看见锁在桌子底下的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用右手食指做了个扣动扳机的样子,嘴里头还弄个响儿,嘿嘿一笑就走开了,看样子是去后院休息去了。
甘署长一屁股坐进椅子里,一脚蹬在旁边的火墙上,像想起来很大事情似的吩咐下属:“想着明个把炉子拆了,都啥鸡巴时候了?”
“哎呦——哎呦,长官你放了俺吧。”桌子底下传来王宝安的哀求声。
甘暄摸出一根火柴杆,将没有磷的一端劈了尖,然后送到嘴里去剔牙缝,剔着剔着脸上现出了很满足的样子。手下的警士过来请示,问:“咋揍?”甘署长噗地把火柴杆吐在地上,瞟了王宝安一眼,说:“吊起来呗。”
警士都乐意做不费脑子的活计,将王大猫上了绑绳,挂在了专门吊人的横杠子上。褪下棉裤来,里面没有衬裤没有穿裤衩,这样看上去很像一具白条肉猪后蝤。皮带蘸凉水抽人的效果不同凡响,直观生动,抽上去就是一道红檩子。打人是警察的看家本领,的确很有手法,有警士在一旁吹口哨,口哨声既是指挥又是伴奏,口哨越吹越来劲,皮鞭子就越抽越猛。甘署长点燃了香烟,很惬意地吸了一口,仰脸吐出了圆圆扁扁的烟圈儿。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吐出来的烟雾,袅袅娜娜可圈可点,目光在烟圈里面游移穿梭,最后再一口气把它们吹散。甘署长亢奋起来了,丢掉烟头站起身来,撸胳膊绾袖子跃跃欲试,说:“弟兄们,看我的!”
王宝安觉得屁股上的两爿肉被打飞了,疼痛反而消失了,只听见笑声哗哗哗地起起落落。
四天后王宝安被抬回了家,肋条骨折了两根。这还得感谢赵成永从中斡旋。姐夫受罪,小舅子不着急,着急的是姐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哭啼啼。谁家摊上官司都麻烦透顶,这个时候请客送礼都是件难事,拎着猪头还找不着庙门呢。赵前不愿出面,当然他不反对三儿子走动疏通,自己老了,儿子是该出头露面了。通过营救父亲,赵三子洞悉了衙门的规则。以赵成永的聪明,深知此时哀求警察署无济于事,当大姐的哭声告一段落之际,他已经结束了思考,下了决心坐火车去安城县。就办事能力而言,人和人确实有很大差距,许多事理往往都看得清楚,却只有少数人才做得到。赵成永既聪明又能干,但是他吃了闭门羹,被警卫拒之门外。他徘徊于县公署门外,在马路牙子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这期间思想很矛盾,几次想走开了。后来想到去找在县公署任职的同学,经同学引荐,才得以见了戴县长。
戴潘梳着乍眼的中分头,身穿五个扣子的协和服,仰靠在皮转椅上。赵成永进门时,他才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挪下来。戴潘脸色阴沉,既不吭声也不让座,斜着眼光打量赵成永。县长的皮转椅如钟摆一样地晃动,赵成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脚不知道如何摆布,他感到嗓子眼儿发紧,就那么窘着。
第二十六章(3)
戴潘终于发话:“说吧,你。”
赵成永一五一十地讲起来,还没等话说完,戴潘就已经不耐烦了,打断他说:“好啦好啦,这样的事情我不便过问。”
“戴局长,你帮帮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赵成永自己也吃了一惊。
戴潘一怔,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毛头小伙会如此称呼他,没人敢当面提及他当年做警察局长的事情,就好像过去的一切都从不曾发生过一样。时间久了,戴潘自己幻觉他根本就没做过民国官员。好小子,干脆叫我保卫团戴团长得了!岂不是当面揭我的短吗?那壶不开提那壶,想讹诈我不是?戴潘思及于此很气愤,嘴里不住地冷笑:“小兄弟,呵呵,你叫赵什么来着?”
“戴县长,我姐姐全家都会感谢你的。”赵成永这句话说的挺得体,“这是一点意思。”赵成永回身轻轻带上房门,然后凑了过去,右手伸向怀里。
“你想干什么?”戴潘骤然紧张起来,停止了转椅的摇动,脸色变得苍白。
赵三子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金手镯,放在办公桌上。办公桌栗色漆面的背景反衬出黄金色彩的艳丽,这种金灿灿是一种很奇异的光泽,压得人心头发麻。赵成永使劲儿地咽了口唾液。装做很轻松的样子:“这是孝敬您、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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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这是?”戴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求你了,麻烦了。”赵成永不失时机地鞠了一躬。
“咳,好吧,我给你写个条。”戴潘伏案执笔,边写边说:“小兄弟,你父亲与我情谊不浅,我这个县长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