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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梦。她绝望地想。
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手机屏幕自动锁屏，车里陷入一片全然的黑暗。
她泪如雨下。
不知道后来林檬是怎么找到她，又把她带走的，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在江家的别墅里，林檬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醒了？”林檬的眼圈也红红的，说话声轻得不能再轻。
她挣扎着坐起来，涩声问：“现在几点？”
“八点过一点儿。”林檬扶了扶她，道，“辰远他们快到了。”
“新闻已经报了，安然打了电话给你，我让她先别过来了，天气太差。”停一停，林檬又说，“闹闹那边还不知道，我嘱咐了刘姨先别跟她说，只告诉她今晚你不回去了。”
她点点头，不说话。
两个女人坐在一起，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林檬的手机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林檬直接开了免提。
“阿檬，潇潇醒了吗？”江辰远的声音透着些疲倦。
“醒了。”林檬道，“你们到了？”
“到了。”江辰远道，“这边说是暴雨导致基站故障，根本没有信号。幸好拿了卫星电话。”
“情况怎么样？找到人了么？”林檬看一眼梁潇潇，又问。
“现场情况……很惨烈……”江辰远顿一顿，又道，“救援已经来了，人太多，他俩手机又打不通，还没找到人。但是，现场存活的人很多，你告诉潇潇，很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点点残存的希望就又在她胸腔里复活，她深深吸一口气，想，只要不是最糟的结果就好。哪怕他受了重伤呢，她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电话里的背景音十分嘈杂，林檬握了梁潇潇的手，点头道：“你们自己小心。有消息打电话。”
随着电话挂断，屋子里又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静。
她像是一个在绝望和希望中辗转反侧的重刑犯，正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第44章 势均力敌
时间好像千年万年那样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可她又害怕它跳得太快，把那个噩梦般的结局变成现实。
若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她可以停留在那个时空里，当作从不曾和他分离过，忐忑地享有那虚假的幸福。
电话终于又响了。
林檬飞快地接通，按了免提。
她只觉得心脏跳动得飞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跃出来。
刚接通时电话里空白的一瞬，她的心像是听着临刑前的鼓点般满载着恐惧，又存着万一得着赦免令的那一点点侥幸。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些急切有些哑，可还是带着他特有的温润，“潇潇，是我。”
她忽然就哽住了，巨大的惊喜充斥了她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欢呼雀跃，她小小地吸进一口微凉的空气，然后眼泪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汹涌而出。
“潇潇？”他放轻了声音，停了停，像是感知到了她复杂的情绪，一遍遍安抚，“没事了，我没事……”
她却哭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办法给他什么回答。
林檬只得一边搂了她，一边小小声回答秦韬：“没有受伤吧？”
“有一些小擦伤，没事，我们票买得晚，在最后那个车厢，受损不大。”秦韬温声道，“前面的情况很惨……这里没有手机信号，好不容易才联系上救援。我们也帮着救了些人出来，但是没有工具，杯水车薪……现在救援已经到了，情况正在好转，我们很快就往回走。”
“好，路上小心些。今天先到我们这边休息吧，太晚了，省得回去还得收拾。潇潇也在这儿。”林檬微微一笑，打趣道，“她还忙着抹眼泪呢。”
秦韬默了默，声音也有些哽咽：“一会儿见。”
江辰远又接过来交待了几句，电话就挂断了。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已是凌晨。雨还下着，但天空已经隐隐透了些亮光出来。
几个人都风尘仆仆，一脸疲惫。
林檬已经安排妥当，看看这几个脏兮兮的男人虽然一身狼狈但确实没什么大伤口，才算松了口气，道：“三楼都是客房，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们随意就好。”说完，拉着江辰远就撤退了。
尹明凯看一眼缩在沙发里仍在不停掉眼泪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回身拍拍秦韬的肩：“我先上去了。”说完也转身就走。
秦韬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看她红肿的眼，柔声道：“潇潇，我回来了。”
她没有动，仍然像个可怜的失去母亲的小兽，吧嗒吧嗒地自顾自掉着她的泪。
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不停滴落的泪水弄得潮乎乎的，抬了手把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
她轻轻~颤了颤，终于抬起泪痕满布的脸，呆呆地看着他。
“潇潇？”他轻声唤她，心里的焦灼已经快要燃起来了。她是真的被吓到了，他想，心里后悔得要命，好不容易她才走出来，要是这次自己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她木然转动了两下眼珠，像是终于认出了他，一把抱住他，终于哭出了声。
她哭得歇斯底里，像是要把这些年累积的所有情绪都倾泻而出。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听着她的呜咽，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眼里也滴出泪来。
追尾的那一刻，他的恐惧喷薄而出，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死亡。
他孑然一生，从来没有什么牵挂。出去游玩，他也从来不曾担心过安全问题。他登顶过好些雪山，也穿越过不少沙漠，战乱也不曾阻止过他的脚步。他有什么好怕的？他死了，有谁会为他伤心？他不害怕。死亡也许是新的开始。
可现在他害怕了。他若死了，她可怎么办？再经历一次和爱人的生离死别吗？他怎么忍心！
他早就悄悄修改了遗嘱，把几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她，可，他清清楚楚，那对她根本就不重要。她要的，只是他。她要他活着。
他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像复读机般反反复复喃喃念叨：“我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许久，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伏在他胸口，轻轻~喘息。
他低了头，轻轻吻住她颤抖的唇，努力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她闭了眼，又滑出一行清亮的泪，顺从地回吻他。
这个吻温柔绵长，慢慢化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和惊慌，熟悉的触感和滋味一点点沁入心底，终于将他们从噩梦中唤醒。
他还在这里，她想。真好。
他也放下心来，试探性地展开下一轮更热烈的攻势，贪婪地向她邀约一场舌尖上的舞蹈。
她热烈地回应了他。这一曲势均力敌，酣畅淋漓，直到两人都不能呼吸，才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牵了她上楼，把她送回房间，道：“睡吧，很晚了。”
她却轻轻拉住他的衣角：“不要走。”
他愕然回头，发现她眼里竟然满是惊慌。他轻叹一声，知道这事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一层阴影，点点头：“好。”
洗完澡，她替他臂上的小伤口再次消毒包扎，他搂她在怀里，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轻笑。
男人的胸腔开始轻轻震动，带得她的手都不太稳，她不由皱眉道：“笑什么？”
“这么乖巧，真像是个小媳妇儿。”他垂头亲~亲她的耳~垂，笑道。
她微微红了脸，终于提起精神反驳：“不许调戏医生。”
他喷笑出声，好不容易待她包完，便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躺倒：“医生做完啦，可以当回小媳妇儿了么？”
“喂！”她奋力挣扎，“什么叫小媳妇儿？真难听！”
“那叫老婆大人怎么样？”他毫不气馁，“或者夫人？太太？领导？随你挑。”
“哼。”她闭了眼，埋在他怀里装睡，手却悄悄环上他的腰。
他挑挑嘴角，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晚安，老婆大人。”
别墅二层主卧。
林檬一边替江辰远脱掉脏兮兮的外套，一边问：“累不累？”
江辰远苦了脸点头，伸手抱了她入怀，开始撒娇：“好累。”
她忍不住轻笑，拍拍他：“有力气撒娇，那就是还好啦。”
他被戳穿也不气恼，赖着她不松手。
她由着他耍赖，靠在他怀里小声道：“我从没见过潇潇哭成这样。”
他有些好笑，伸手点点她鼻尖：“难得听到你八卦一次。”
林檬笑起来，道：“我跟潇潇从小一起长大，她真的很不爱哭。受点伤啊生个病啊几乎都不哭的，就算哭，也是默默掉眼泪，一会儿就好了。就是我哥去世那次，她也没哭得这么……”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一年飞机失事，梁潇潇一直表现得很冷静，安安静静地掉眼泪，有条不紊地安排所有的后事。在林檬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人，可以把情绪埋藏得很深。但这次，她的表现只能称之为完全崩溃。
“我觉得是好事。”江辰远道，“你们两家人都一个毛病，太绷着了。那一次，她失去那么多亲人，这种表现一点都不正常，后来会抑郁大概也是因为情绪都沉在心里了。这次才算是发泄~出来了。”
林檬想了想，道：“那倒是。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江辰远十分迟钝。
“我想，潇潇这次是真的走出来了。”林檬轻声道，“她真的爱上了秦韬，不单单是喜欢而已。不然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江辰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在替你哥吃醋？”
林檬拧他一把，嗔道：“我哥都去世了，有什么好吃醋的。”又道，“我挺为潇潇高兴的。但想想我哥，心情确实有些复杂，不算是吃醋，应该算是……遗憾吧。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要是哥哥还活着，他和潇潇也一定特别好。”
江辰远抱着她晃一晃；“恩，是啊，哥哥好可怜。所以我要努力活着，要不我老婆也要被人抢走了。”
林檬哭笑不得地抬眼看他：“又胡说！”
他笑起来，却极认真地对上她的眼：“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我要是忽然走了，你可千万别像潇潇那样只顾伤心，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找个靠谱的人好好一起生活。每天想我一点点就好了。不然我会死不瞑目。”
林檬先还愣愣听着，后面就掉下泪来：“胡说什么呢。我不要听这个……”
他宽容地笑一笑，凑到她耳边笑道：“恩，都是胡说。我们要一起活着，长命百岁。”
她含了泪，靠在他肩头，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说好了一辈子的，这一辈子，要长一点才好。
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遮挡住外面的天光，却挡不住清晨的鸟鸣。
尹明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烟头夹在指尖，燃起一点点微微的光亮。
你还好吗？
他靠在椅背上，眼角滑过一滴泪。
我为你做的一切，你知道吗？
又一滴泪水滑落。
如果你还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烟头燃到尽头，灼得他的手指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