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璨到了极致;沐浴在强光中的禺疆,宛如天神从天而降,让人情不自禁地敬畏、激动、狂喜,而又不敢置信。
而他却完全没有知觉似的,兀自弯腰,一手拽住红绸的一角,猛一用劲,生生地扯高红绸,霎时,红绸漫卷在半空中,仿佛清晨时分的朝霞彤云,艳色无边,绯彩流溢;接着,他猛力地朝边上掼去,红绸缓缓地飘落在草地上,姿势柔软。
红绸覆盖下的景象,怕是让人更加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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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天降之神(4)
小草覆盖的草地上,金光四溢,流转的细微颗粒汇聚成一束束的光流,袅袅地浮动在小小的草尖上,细微如秋雨,迷迷蒙蒙;光流之下,是金黄、鲜亮的细沙,那是沙海中强烈阳光暴晒下的金沙,绸缎般光滑,却仿佛赐予了天神圣光一般,神圣威严;一道道的细沙、有规律地组合成一个巨型的图案,这个图案,让部民们再一次敬畏如神明,让各部首领僵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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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挛鞮氏部落的徽记:一只雄鹰振翅高飞。雄伟,浩瀚。
禺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金光闪耀、夺人心魄的部落徽记,一瞬间,全身的血液腾烧起来,一波又一波地冲涌,沸腾了他的胸口和脑门。他不相信展现在眼前的一切,却又无法解释,或许,这真是天神的旨意?
神巫跪拜在地,敬畏大地一般,朝着禺疆颂扬道:“天神啊,谢谢您的指示!尊贵的酋长,天神已经明示,您就是天的儿子,我们至高无上的单于。兄弟们,我们新一任的单于,诞生了!”
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是诚挚的,热烈的,宏伟的,壮丽的。
各部首领再一次地面面相觑,惊惶的眼神,流露出他们惶恐的心情。或许,他们都惊恐地联想到,昨夜的一夜雷雨,就是天神的预示,就是在告诉他们:联盟单于只能是挛鞮氏部落的酋长。
草原盛会的这三天,挛鞮氏部落的左右大将找过他们,半是威胁,半是利益,恩威并施,只要他们推举禺疆酋长,挛鞮氏部落一定会加以援手,帮助他们度过每一个困难。而之前,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也要他们推举,迫于须卜氏和丘林氏的即时好处,在大帐之中,他们选择了须卜氏和丘林氏,而如今,天神的旨意,他们是万万不敢违逆的,否则,他们就会遭到上天的惩罚,经受饥饿和寒冻。于是,他们陆续地跪拜在地,顺从上天的安排。
听着神巫的颂语,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对望一眼,针扎一般难受,为什么偏偏是禺疆呢?真是天神的安排?看着各部首领纷纷下跪,无奈地想到:大势已去,不可逆转了!他们,终究是斗不过禺疆……然而,说实话,禺疆确实是草原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大英雄,各个方面都胜人一筹,或许,天神在庇佑着他呢,他举行大礼的那日,他差点就死在他们的手里,最终仍是无法让他从此消失。想起那次阴谋,他最终放了他们,如果是自己,他们不会有他如此的胸襟气度。
如此想着,他们心灰意冷,情不自觉地耷拉了脑袋,缓缓地跪在草地上,只见微笑着的禺疆,神色淡定、从容不迫,仿若天神一般傲岸不群,俯瞰众生。
这一幕,远远站立在人群之外的两个女子,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她们转身离开,徐缓的步伐,翻飞的裙裾,衬托出她们的身影愈加自信、美丽。
杨娃娃侧目望她,粉颜上舒展开一抹轻俏的笑靥,赞叹道:“乌丝,你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神女就不要多问了。”乌丝答道,清冷的嗓音夹带着一丝疲惫,“神女,我会离开挛鞮氏部落一段时日,而您将会遭遇一次劫难,请您万事小心。”
“劫难?什么劫难?”她刚想问清楚,乌丝故技重施,快速地、轻飘飘地走远了,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于明媚的阳光中,“每一次都是这样,说话总是不说清楚,还不如不说。”
杨娃娃垂头丧气地走着,始终想不明白,乌丝到底是什么人;她了解多年前的事情,她可以起死回生,她可以预知未来,她甚至可以搞出一些虚幻的东西,让每一个人都相信:那是天神的旨意;她,是人、还是巫、还是神?她这么帮助自己,难道是后土娘娘的安排?
走着走着,忽然,一阵旋风从身后疾速地一掠而过,她猛然站住,定眸一看,那掩脸跑着的高挑身影,仿佛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一路翻飞的淡黄裙摆如彩蝶扑翅,翩翩欲飞,洒落片片的忧伤;伤心而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远……好像,是丘林非澜。
紧接着,又一阵旋风涌来,却是在身旁猛然刹住。须卜珑玲气喘吁吁,眉目扭在了一起,喉间拼命地吞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糟糕了——非澜姐姐生气了——一个人往前面跑了——”
“怎么生气了?谁惹她生气了?”杨娃娃奇怪地问道。
须卜珑玲调好呼吸,稳住心神,脸上红扑扑的殷红绯彩:“是伦格尔。我和非澜姐姐站在伦格尔和塞南等人不远的地方,无意中听到了他们说的话,非澜姐姐很生气,上前打了伦格尔一巴掌,转身就跑了!”
“他们说什么了?”
须卜珑玲白里透红的脸上有一些伤怀:“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伦格尔是因为要牵制丘林氏部落,才故意接近非澜姐姐的,然后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丘林氏部落,才要娶她的。非澜姐姐听到这些,哭得很伤心!”
“这可真是……咳……”杨娃娃算是明白了个中原因,叹气地说道,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前方快速地一晃而过,有如鹿奔,铆足了劲儿,朝着丘林非澜的方向狂奔而去。她开怀一笑,朗声道:“放心好了,总会雨过天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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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铁蹄踏秋风(1)
禺疆顺利地登上联盟单于大位,统帅联盟十个部落。之后,须卜隆奇迎娶呼衍玫儿,呼衍揭儿迎娶须卜珑玲,而且,洛桑和真儿的大礼亦在秋风乍起之际举行,遗憾的是,丘林非澜一直不肯原谅伦格尔,即使伦格尔三次赶到丘林氏部落拜访,丘林非澜始终不松口。伦格尔亦是无奈,入夏之后再没去过,想她如此心高气傲,知悉自己当初接近她的意图,难免心里不痛快,如今,只能等着她自己想通的那一天。
又是一年秋天,想来,杨娃娃来到草原已经一年多了,已经习惯了这片辽阔无边的草原,习惯了草原上深蓝浩瀚的长空,习惯了毡帐、牛羊、秋风、狼嚎,习惯了牧民纯朴的笑脸与铁蹄驰骋的轰响,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禺疆激情不减的爱。
最初的一缕秋风,从青葱的树梢倾漫而过,惊黄了翠绿的叶子,凋落了枯萎的生命,涌荡起阵阵的凉意,仿佛一夜之间,秋意染黄了疏林草地,冷意瑟缩了牧民的脊背,却迎来了一年之中最丰盛的时节、最欢乐的日子。
在这丰收的时节,联盟中某些部落时不时地南下剽掠,如风如电的铁蹄多次插入楼烦的边界,抢夺牛羊财物,劫掠妇女小孩,一眨眼的功夫,边界上多个牧民区,已经人去楼空,惟见一队神出鬼没的铁蹄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徒留破损的毡帐、哭泣的老人、逃奔的鸡鸭、狂吠的黄狗,灰白的絮草,肆意地飘荡在秋风中,冷意嗖嗖,满目凄凉。
眼见不劳而获的利益如此容易,韩氏、栗籍氏、沮渠氏三个部落的首领愈加纵容属下四处剽掠,获取更多的过冬物资。不久,楼烦王获悉边界惨况,极大的震怒,当即派出一万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扫荡了韩氏、栗籍氏、沮渠氏三个部落。三部首领各携一小队骑兵拼命突围,赶到挛鞮氏部落求援,恳请禺疆单于出兵夺回部落。
禺疆单于安顿好三部首领之后,立即招来联盟各部首领,升帐召开紧急会议。韩氏、栗籍氏、沮渠氏三部首领声称楼烦夺走了他们的草场,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恳请各部兄弟出兵,给楼烦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匈奴铁骑的厉害。
最后商定,集结三万骑兵,征讨楼烦,夺回家园。为了树立威信、展现雄风,禺疆亲自挂帅,伦格尔为左大将,须卜隆奇为右大将,出兵的各部仍由各部首领率领,于清晨整队出发。丹红的太阳冉冉升起之际,禺疆率领各部首领在神龛祭天,祭祀活动结束之后,立即出发。
薄雾漫动,金灿的霞光刺破了青灰色的天幕,万丈金芒之下,排列整齐的三万骑兵静穆地站立,腰杆挺直。璀璨晨光中,绣着各种动物图案的旗幡,迎风飘掠,猎猎作响。一声低沉的号角自远方响起,逐渐地高亢,绵绵不绝地传向四野,直捣人心。
禺疆俯视众将、众等骑士,拔刀出鞘,斜指天际,黑色风氅迎风荡卷,身形挺拔、气度绝傲;登时,战鼓擂动,闷沉、浑厚的鼓点,声声震耳,与号角齐鸣,惊天动地的呼啸、震得耳际呼呼作响。
得得得,铁蹄的鼓点逼近,一骑绝响、止于神龛前方,白色骏马上跃下一名高挑女子,萧然站立于马旁,天青色的骑装,衬得她的容姿愈加形销骨立;冷淡的脸庞饱含风尘与企盼,漆黑的丹凤眼静静地、痴迷地望着伦格尔,顾盼神飞之际跃动着一缕轻愁。
伦格尔得到禺疆的默许,欣然走向丘林非澜,眉眼低低地笑,沉惑道:“你怎么来了?你的眼睛都黑了,路上很辛苦吧!”
鼓声擂天动地,愈加急促,震裂九重云霄。禺疆脸容冷肃,眉峰如刀刃,扯开浑厚的声音:“准备,即刻出发!”
三万骑兵齐声呐喊,大地震动,直贯云层。赫赫军威,慑人心魄。
丘林非澜听闻单于的号令,沉暗了眸底的晶彩,心中千言万语,却已说不出一个字,只化作一句关切:“一切小心!”
禺疆转身来到杨娃娃面前,定敛起眸中层层的涟漪,深深地望着她。这是他们第一次分离,万千情绪凝结于“离别”两个字;于她,战场上他的生死悬于一线,她只能在夜下担惊受怕;于他,柔情温腻只会慢慢销蚀他的斗志,雄鹰,必须搏击长空,必须在刀光箭雨中磨砺生命的纯度与厚度……不舍,是必然,舍,是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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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铁蹄踏秋风(2)
禺疆的眉宇英锐勃发,粲然一笑,伸手宠溺地轻拍她的脸颊,黑亮的眸中、眷恋如海,却不得不着意冷却;他坚定地转身,稳健地走向战马,一掠而上,纵马而去。
黑色风氅,翻卷如翅,迎风荡漾,一如雄鹰振翅,劈风破浪。
霎时,铁蹄轰响,万千将兵紧跟在单于后面,撒蹄如飞,纵马奔腾;放眼望去,沙尘弥漫,数万骑兵如潮水滚滚地翻涌而去,升腾而起的,是浩浩的杀气。
伦格尔面沉如铁,嗓音渐促:“等我回来,好不好?”
丘林非澜竭力克制着翻涌的酸意,仍是迷蒙了眼,声音滞涩:“嗯,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伦格尔揽住她的肩背,狠狠地吻住她的娇唇,如火如电,极短的一瞬,亦是情意的涌动不息。他放开她,毅然转身,不再作任何留恋,上马驰骋,渐渐凝成一个小小的影子,激然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