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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嵇山一声咳嗽,人全都走了。
二丫又蹭到杜嵇山旁边,一声:“爷爷。”
杜嵇山嘴唇抖了抖,胸口憋闷,含着老泪说:“我家二丫长大了……”
二丫眼圈也红了,死死抱住爷爷:“爷爷,我不管喜欢谁我都是你的二丫,我都是小杜豌,您别不高兴,也别不喜欢我,哥哥早娶了媳妇,我就剩下您一个亲人了……”
杜嵇山终于哭出声音,老人悲恸:“爷爷舍不得你啊——”
“去吧——去吧——”
你长大了,小豆苗长成了一颗树,找着自己的太阳了。
只要她高兴。
只要她开心。
夜深人静。
二丫没精打采地趴在自己的小闺房,想着爷爷和伯伯们对她说的话,心里特别难过。
她对卫蕤也还耿耿于怀。
她自己都没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办,就和家里人夸下了海口。
万一胡唯真的像卫蕤所说,不想再回到杜家了,他亲爸爸给他安排了结婚对象怎么办?
自己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
她天南海北的想,想小春儿的样貌,想他在虬城的样子,在学校的样子,越想越低落。
忽然有个小石头子儿砸她的窗户。
二丫眨眨眼,以为自己幻听了。
过一会,又一颗石头子儿。
二丫穿鞋下地,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小胡爷站在夜色里,一身朴素,正站在楼下,对她灿烂的笑。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地物冻
胡唯算准了杜嵇山会搞调虎离山, 所以问他几点航班的时候,他故意提早说了几个小时,殊不知真正回虬城的飞机是最晚的那一班,十点半才走哪。
他在机场待着怪没意思,恰巧遇上了去四川老家探亲回来的孟得, 他带了一大箱的特产,有他妈妈最拿手的牛肉干。
俩人找个能说话聊天的地方, 孟得喝一大口啤酒,舒服的挺了挺身:“你在虬城还好噻——”
“老蔡对你的表现很高兴, 说是学校那边拍了公文过来, 专门表扬你呢。”
以前这些公文都是胡唯过手的,单是表扬, 不该这么正式。
“还说别的了?”
孟得撕开牛肉干的包装,递给他一条:“说没说别的我不知道,你走以后这些东西都是宋勤在搞,我也是听别人讲的。”
“但是我听说……”孟得看看左右,声音压低:“这回咱们这出去的三个人, 只能回来一个,年轻干部要参加个什么计划,重新分配。”
这倒让胡唯眉头拧起来,“什么意思?只能回来一个?”
“都是荒信儿, 咱这地方你还不知道, 天天一个楼里早见晚又见的, 外面一有点风吹草动, 跟自己家里事似的,聊得欢。”
“哎,你在学校打听这些消息更方便啊,你可以问问顺顺,要我说啊,能回来就回来,回不来,想想办法,留在虬城不是更好?”
胡唯从来没想过留在虬城,他一心想回的是雁城。
“你和你那小情人怎么样了?”
一记眼风丢过去,孟得啧了一声,“就知道我问的多余,还能怎么着啊,都追到你跟前了,那时候我那么求你把她介绍给我,你都不肯,现在想想啊,都是有原因的。”
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以前值班,始终碰不到一起,这回有机会,一直聊到天黑。
看看时间,小胡爷穿上外套,走着回杜家。
酒烧的心口热乎乎的,也没觉着冷,他挑了颗小树在那蹲着等,等啊等,一直等到二丫那屋的灯亮了,他捡块小石头子儿站起来,像旧时的纨绔子弟,敲富贵人家娇羞姑娘的窗棂。
杜嵇山也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没算过这个小王八蛋,背着手披着衣服咂咂嘴,大意了,大意了。
二丫裹个包,鬼鬼祟祟溜出家门,老爷子心痛一声呼唤:“杜豌,你不要爷爷啦?”
二丫站在中间,那头是她最亲最爱的小胡哥。
那头,是她舍不得放不下的老爷爷。
看看这头,看看那头,她双手攥拳,出了个主意:“爷爷,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胡唯倒吸冷气。
“我在虬城住的地方有个小院子,院子里还有颗大梨树呢,您跟我去,我带你去长城,听京剧,吃神仙居的绿豆糕。”
原本心里还有点舍不得,听见二丫这话,杜嵇山笑的合不拢嘴。“爷爷岁数大了,坐不动飞机了,等猫了这个冬,暖和了,爷爷再去看你。”
“爷爷——”
杜嵇山站在门口的照明灯下,背影佝偻:“别喊啦,走吧,跟他走吧。”
“我考完试,过年就回来,回来再也不走了!”
“好好,爷爷在家等你,哪儿也不去。”
二丫和胡唯手拉手走了,杜嵇山上前追了两步:“胡唯……”
小胡爷回头,一只手隔空点了点他:“照顾好她,你俩在虬城搭伴儿。”
小胡爷在夜色中露出一口白牙,信誓旦旦:“我保证!”
“保证个屁你保证……”当然这句话老爷子没敢大声说,只是小声嘀咕,嘀咕完了,立在昏黄灯下目送着两人渐渐走远。
内敌协商一致达成和平,现在是对外的时候,二丫才没忘了卫蕤跟她说的那些话!
小胡爷拉她的手,她不让。
他揪着她过马路,她也不许。
甩开他的手独自往前走,他还在后头不放心地嚷:“看点车啊,谁追你了跑那么快——”
“你别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顺路。”
“脸皮真厚。”
小胡爷给二丫惹毛了,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二丫的脸,虎口卡住她下巴,二丫被捏的嘴嘟起来。
“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我说什么呀!”二丫掰着胡唯的手,口水都要被捏出来了。“你找到你亲爸爸,都要跟别人结婚了,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你拿我当傻子糊弄我玩呗。”
胡唯莫名其妙:“谁跟你说的这话?”
“卫蕤跟我说的!”几乎毫不犹豫,二丫把卫蕤出卖了,她揉着自己被掐红的脸:“他说你豁出命救过小春儿,落下后遗症,现在看见她就头疼,小春儿要以身相许,都要去你家提亲了,你爸爸也同意了。”
二丫想着和小春那么漂亮的样子,打心眼里自卑了。
“卫蕤跟你说的?”
二丫重重点头。
胡唯没作声,卫蕤说这话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话。
他没想到卫蕤对二丫竟然还有这歪心!
静静深呼吸,胡唯微侧身朝着二丫。“我是救过小春儿,上次就跟你说过。”
二丫闷闷不乐:“可是你没说过你为了救她被砸过头。”
“那事儿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当时——”胡唯蹙眉,认真回忆了一下当初的细节,可再回忆,还是一片模糊。“我就住她对门,她家烧着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我不去救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被那么烧死了吧?”
这倒是,见死不救不是大丈夫。
“我真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们说,我从窗户跳下来被烧断的电线砸了头,其实说白了,就是触电了。”
二丫微张着嘴:“那你……是给电傻了?”
胡唯闷笑,“差不多吧,反正挺长一段时间谁都记不住,学校在哪都忘了。”
“那你一看见小春儿就头疼?”这才是二丫最关心的问题!
俩人这缘分得纠缠的多深啊,十年前的事情,十年后还记得,他脑子不记得了,身体为他记着。
胡唯短暂沉默。
“你听卫蕤跟你瞎说八道,他骗你呢。”
“真的?”
“真的。”
至于她芥蒂的另一件事——
胡唯温声低问:“你想见我亲生父亲吗?”
二丫不说话。
她不说话,就是想。
她想看看是哪个男人这么狠心,能舍得不要他;她也想跟人家说,你别把你儿子许配给别人家。
“那等我回去报道,找一天带你去看他?”
“可以吗?”二丫认真问,“你愿意带我去?”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再说,他还指着让岳小鹏替他提亲呢。
总不能杜希提着聘礼去跟杜嵇山说,“爸,把你孙女嫁到我家来”吧,这事小胡爷思来想去,还是岳小鹏最合适。
可岳小鹏才刚刚吃了和家的菜,跟小春儿爸爸把酒言欢。
小春儿爸爸一杯又一杯地给他倒酒:“老岳,今天高兴,一个是你儿子回来了,我们都为你开心;另一个,是我有事要求你。”
“小春儿你也是看着长大的,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当爹的,替孩子开个口,胡唯来了虬城以后,卫家小子带着她跟胡唯见过几次,两个孩子相处的还行,小春儿很喜欢胡唯,胡唯现在也是单身,要是他乐意,能不能让他俩接触接触,咱俩结个亲。”
“哦——”岳小鹏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和小春在一旁伺候饭桌,他爸爸递给她一个眼色,小春儿伶俐给岳小鹏夹菜:“岳叔,来,这是我做的,您尝尝。”
吃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酒,总不能没个准信,岳小鹏慎重措辞:“等我见了胡唯,和他说说,但是孩子们的事情,具体怎么着,还是看他们。”
飞机落到虬城,二丫欢天喜地,为啥?因为都快下半夜了,胡唯不可能再回到学校去了,他没地方住,就得跟自己一个被窝。
铺好被子,二丫还往旁边放个枕头,盘腿坐在床上,问胡唯:“你洗个澡不?”
胡唯看一眼她那转个身都没多余空地方的小洗手间,不太想洗,可一看她大花被子和干干净净的床单,无声拿了件换洗衣服钻进去了。
一进去,头差点挨到顶棚。
水哗啦啦的响,二丫还在门外大喊:“你把水龙头向左拧,左是热水。”
脱了上衣的小胡爷把水龙头往左一掰,把手应声而掉,冰凉的水浇了他一头一脸。
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小胡爷骂了句脏话。
架得住身体好,要不谁能经得住这么折腾。
他转身寻了个扳手,又把把手按回去,胡唯背对着门口,水顺着他精短的头茬往下浇,肌肉分明的后背,紧实的腰身,再往下,二丫刷地捂住眼睛,直挺挺地在被窝里躺好。
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左边的床吱嘎一声,趴在窗台的六宝耳朵极灵地竖起来。
二丫闭着眼睛翻了身,笨狗熊似的往胡唯怀里钻,胡唯顺势搂住她。
他才洗过澡,头发还没干透,身上穿着换洗的作训半袖,藏蓝的大裤衩。
她傻笑:“你用的是我的洗发水。”
他斥她:“你哪那么多话。”
二丫又往他怀里拱:“我的洗发水跟别人的不一样,我的有香味儿。”
她这一说,小胡爷想起来了,他那时住过她的屋子,她枕头上就是这股味儿。
一时心中涌入万般柔情。
黑暗中,一只带着浅浅伤疤和薄茧的手插/入二丫散着的乌发中,温柔顺着她的毛。
摸着,哄着,疼爱着。
她抱着他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