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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俨也被她挣脱的动作弄醒了,微微蹙眉看着她,并不说话。
琥珀在英国长大,养成了进屋前先敲门的习惯,即使是父母的房间也不例外。
“妈咪,要迟到了。”
虞璟又急又怒,连脾气都顾不得发作,只胡乱捡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琥珀乖,先去刷牙洗脸,爸爸马上送你去幼儿园。”苏君俨发了话。
门外是琥珀惊喜的声音,“咦,爸爸你也在啊?”
虞璟恼恨地剜他一眼,快步出了卧室。
琥珀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虞璟脖子上的红色吻痕,“妈咪,你脖子上有好多红色的印子。”
苏君俨恰巧也穿戴整齐出了卧室,正一脸看笑话的神色。虞璟冷冷瞥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回道,“昨晚被一条恶心的虫子咬了。”
琥珀瑟缩了一下,“妈咪,你要不要涂药膏?”
“不要紧,不过是一条虫子罢了,它还不配。”撂下这么一句,虞璟进了洗手间。
苏君俨眼睛眯了眯,脸色沉了几分。
洗漱完毕,虞璟将面包和牛奶端上餐桌,就又钻回了卧室。
苏君俨一边帮女儿在面包上涂了果酱,一边留意着卧室的动静。很快就看见虞璟换了一间小立领收腰黑色衬衫出来了,她看都没看苏君俨,只低头对女儿交待道,“妈咪要迟到了,就先去上班了,今天就让爸爸送你上学。”说完随手拿起一片面包,拎着公文包就出了家门。
苏君俨端着牛奶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纤细的人影在门响后消失不见。这才低下头吹着牛奶上面覆盖着的一层脂膜,然而吹了半天,脂膜还是纹丝未动。
果酱冷而甜,虞璟觉得感觉糟透了。近乎机械地一口一口咬着面包,心里却慢慢静了下来,不似刚才在家中那般灼人,悲哀却一点一点浮泛起来。
成孜坚定的脸孔似乎骤然出现在了电梯冷硬的四壁,正定定地瞅着她。她嘴唇微微掀动,“我的孩子需要爸爸。”电梯里竟然嗡嗡响起来,全是这句话,一波跟着一波,直叫虞璟头痛欲裂,匆匆按下开门键,虞璟疾步出了电梯。
刚到非凡,就接到秦亦峥的电话。
“虞总监,上午十点是市委办公大楼奠基仪式。你和我一起过去。”
秦亦峥用的不是商量的口气,何况端别人的碗,就要受别人的管。虞璟只得一口应承下来。
奠基仪式不过就是一把手二把手轮流铲一锹土罢了,偏偏还取了这么个庄严肃穆的名字。虞璟正不乐,却听见身旁的秦亦峥淡淡的声音,“这笔工程拿下来,虞总监居功甚伟。”
自从上次和秦亦峥交底之后,虞璟也懒得再装作一副纯良模样,当下她只自嘲似地一笑,“哪里哪里,还是秦总另辟蹊径眼光独到的功劳。”
秦亦峥知道她所指为何,当下只微微一笑,“羊入虎口,虞总监还在怨我。”
“莫须有的罪名也加在我头上,秦总莫非当我好欺负?”虞璟半是玩笑,半是警告。
秦亦峥轻笑,“不敢不敢。”还有半句未曾出口的是:欺负你的那些人现在不是牢底坐穿就是苦捱日子,我可不会自老寿星讨砒霜吃——活得不耐烦了。
秦亦峥和虞璟到仪式现场时,苏君俨已经到了。只是今日跟在他身后的不是高樊,却是成孜。
秦亦峥上前和苏君俨打了个招呼,虞璟随在他身后。
苏君俨见虞璟一脸得体的微笑就觉得嗓子眼里直堵。有人说这世界上唯有两样是瞒不住人的,咳嗽和爱情,她倒是厉害,简直滴水不漏。也许她压根就不爱他。
虞璟默默看了一眼成孜脚上的芭蕾式平跟鞋,掉转了眼光。
奠基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虞璟却接到了琥珀幼儿园的电话,说琥珀上课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请家长速来。
虞璟这下慌神了,匆匆和秦亦峥说了句,“我有急事,先走了。”就奔了出去。
苏君俨刚讲话完毕,就看见虞璟离开的身影。三年前他一路飙车往机场寻她,结果等待他的却是飞机起飞时巨大的轰鸣声。那轰鸣声此刻又宛在耳畔。一声又一声,直搅得他简直要聋了。苏君俨就这样拔脚追了上去。
成孜见状,一把拉住他,“君,书记,下面还有环节,您现在不大方便离开。”
苏君俨头也不回,稍稍用力,挣开了成孜,“最后的讲话你请非凡的秦总多说两分钟就行了。”
成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来,摆脱她在他那里是如此轻易的一件事,甚至,连回首都不需要。
因为奠基仪式的缘故,市委新大楼选址所在地处于戒严状态。出租车很难拦到。虞璟正在焦躁中,却感觉有人一把扯住了自己的胳膊,是苏君俨。他的一张脸此刻有些狰狞,他攥得那么用力,虞璟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苏君俨咬牙切齿,“你又要逃!你又要逃到哪里去!你又要逃几个三年!你告诉我!”
虞璟一下子懵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苏君俨当她是默认了,下颚线条越发凌厉起来。手移到她脑后,猛地使力,直接将虞璟重重圈进胸口,然后一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他吮吸得极为用力,简直像要吃人一样。虞璟觉得口腔内的所有空气都被掠夺殆尽,只得无力地用手去推他。苏君俨索性反剪了她的两只手,不让她有丝毫挣扎的可能。
虞璟焦急琥珀,又不好说话,只得咬了苏君俨一口。血液的腥味似乎激发了苏君俨的狂性,虞璟感觉舌头都要断了。痛感将心底强行压抑的悲苦全勾了起来,眼泪就这样滴滴答答掉落下来,一直落到苏君俨唇上。
他像被沸油烫到似的,一下子止住了暴虐的攻势,虞璟只抽噎着说了一句,“琥珀,琥珀在医院。”
苏君俨这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要逃。二话不说,苏君俨一把牵住她的手就往停车场奔。
“琥珀怎么会在医院?”
“幼儿园老师……打电话……说琥珀……突然晕过去了,现在……在……一人医。”
上了奥迪,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苏君俨发动了汽车,一脚油门下去车速将近二百码。
虞璟抱着胳膊缩在座椅上,一张脸衬着黑衣,没有半点血色。
苏君俨握住她的手,“琥珀不会有事的。放心,我们的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君俨和虞璟赶到医院的时候,琥珀已经在挂水了。
虞璟扑上去,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妈妈。”
琥珀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妈咪,我没事了。”
苏君俨送走了幼儿园老师,打电话喊来了顾峰。
顾峰看看虞璟,又盯着小姑娘琥珀色的眸子,说话有些不利索了,“君俨,这小女孩是——”
苏君俨弯下腰摸了摸琥珀细软的头发,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骄傲,“琥珀,我和虞璟的女儿。来,琥珀,叫姑爷爷。”
虞璟眉头微攒,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默然站在一边。
琥珀看了看顾峰,甜甜一笑,清脆地喊了一声“姑爷爷好。”
顾峰顿时被这甜美无邪的笑容俘获,温和地说道,“琥珀真乖。”
“姑父,今天琥珀在幼儿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医生说是贫血,我不大放心,所以请你过来看一看。”苏君俨语气异常慎重。
顾峰点点头,“我去琥珀的主治医师那里看一下。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疼不疼?”苏君俨心疼地抓着女儿的小手。
琥珀很硬气地摇摇头,“不疼,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
虞璟思忖了半晌,轻声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苏君俨见虞璟还谨慎地关上了门,心底浮现出一种不安来。
“我觉得我们俩之间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应该可以终止了。”
苏君俨刚听完这句,已经开始动怒,“什么叫不正常的关系?嗯?”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把琥珀生下来是因为我怀她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的血型比较奇怪,会和胎儿产生同族免疫性溶血症,分娩次数越多,发病越严重。所以我才决定把她生下来。你很清楚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所以我不会为了男人生孩子,我只是为了自己生孩子。”虞璟顿了顿,“你把琥珀的存在告诉你的亲友,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是我不希望我和琥珀的正常生活受到打扰。”
苏君俨又惊又气,半天回不过神来。
顾峰却拿着血液化验单过来了,“琥珀换过血?”
虞璟点头,“恩,她刚出生没多久,因为胆红素太高,有心力衰竭的症状,医生决定给她换血。”
她轻描淡写,听在苏君俨耳里却像一个又一个惊雷。刚出生的婴儿,心力衰竭,换血,这些事他这个父亲通通不知道!
苏君俨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顾峰拍拍苏君俨的肩膀,“都过去了。琥珀只是有些轻度贫血,天气又热,小孩子新陈代谢快,消耗大。”
苏君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恨,恨她半点不告诉他这些事,又痛,心痛她独自面对这一切,心痛女儿从小就受这些罪,纷乱的情绪像牙医的螺旋工具,一直旋进他的灵魂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雪鸟……好冷……好久不见……大家保重……
君不悟
离开医院的时候正是晌午,一轮太阳像高瓦数的白炽灯,无情地当头照射着。灼人的热气从脚下一直突突往上蹿,虞璟感觉自己成了蒸笼里的包子,每个毛孔里都是汗意。
苏君俨抱着琥珀,他整个人还有些征愣,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妈咪,我想吃你煮的鸡肉粥。”
孩子的声音像一阵凉风,吹散了虞璟心头的郁气。
“好。没问题。”虞璟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上车前,虞璟看了苏君俨一眼,不放心地问道,“你现在的状态可以开车吗?不行的话我来开。”
“无尤,我教你开车还不好?”那次车震过后,苏君俨开始千方百计创造她和他独处于钢铁尤物之中的机会。
“有车夫我为什么要学开车?”她嬉笑的表情鲜活一如昨天。
失去她的这三年是他心底最黑最暗的深渊,无论什么掉下去,都听不到半点声响。
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把孩子抱过去,苏君俨坐进了驾驶座位。
离虞璟现在住的金辰华庭不远处有一个菜场。苏君俨把车泊稳了,从虞璟手里接过琥珀,下了车。
虞璟眉毛微微一扬,他身上穿着浅灰色的西服,贴着身体线条展开,越发衬托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裤腿也并不像绝大部分中国男人那样层层叠叠堆在鞋面上,而是站时刚好贴着鞋口,使得整个人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
“你确定也要进菜场?这里可不是超市。”虞璟提醒他。
苏君俨只是抬脚往菜场入口走去。虞璟只得跟了上去。
菜场人声鼎沸,各种摊位沿街铺展开来。红色的大塑料盆里窸窸窣窣爬着黑褐色的龙虾,举着钳子,嚣张无比。青鱼在木桶里游得正欢。雪白的莲藕像小孩子肉嘟嘟的胳膊。狭长的丝瓜上还有萎谢的黄花。深绿色的黄瓜身上有小小的刺,上面滚着晶亮的水珠。灯笼椒鲜红如火,甘蓝则是油润的紫色……琥珀被苏君俨抱在怀里,兴奋不已地指指点点,极力用中文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