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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尔会下山,有时候会到烟花之地。那里是逢场作戏的场所,他在里面舒心惬意,如鱼得水。只有在那种地方,才能真正脱离了责任,忘却了日常烦心事,不用再想着与奸商尔虞我诈的事情,不用再想着哪批货能下手而哪批货是难啃的骨头。
歌伎们施展浑身解数,只为讨得恩客欢心,有时候为了提高身价,不惜使出毒计踩在姐妹头上。人生百态就在那种场所里尽展,有的人看不透,有钱便去那里寻欢作乐,一朝沦为街头乞,便是前恭后倨的好戏连台。
苏希洵喜欢挑一个角落坐下,点上一壶小酒,慢慢品上一夜,单看那些粉黛钗环之下是如何丑陋的面目。
苏希洵只会在遇上女人时才表现得尖刻恶劣。他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不过无关紧要,不改变也没关系。
他不是在黑旗寨里长大的,曾经是岳上京苏氏宗家这一辈的嫡子。虽是正妻所生,可父亲偏爱二房妾,对他和母亲向来不闻不问。母亲过世后,他随叶云清一起上了黑旗寨,至今已有十年。
那日在徐府见到宁非,知道是徐灿的二房已生不悦。而后得知她居然让叶云清与她共卧一床,更是认为此女水性杨花不是好货。前几日大雨那会儿坚定了想法,试问,有哪个女孩儿家会呆在那种地方,还看得津津有味一般。
此际,他心里生了鄙夷,冥冥中冒出捉弄人的恶劣想法。忽然伸手托住宁非下颚,不待她反应,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压住她,看着她乌亮亮的眼睛里闪烁的光彩,然后噬咬一般地亲上去。无声地舔舐她的唇线,描摹精致的唇形,染得上面一片亮泽。
宁非如遭雷击,她从没有被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并且是不带尊重的亵玩。这种感觉令人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可是挣扎不得,苏希洵的力量大得不像人类,直长的腿压制了她的下半身,单手控制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她腰下。
半晌,苏希洵笑眯眯地抬起头,看着身下人煞白的脸,问道:“喜欢吗?”
宁非死死地瞪着他不说话。
真是无趣的反应,苏希洵想。院子里传来有人推门的声音,然后听见丁孝在外面大声问:“咦,今日怎么没上门闩?”
苏希洵想了想,还是把宁非放开了,站起身来,身上的衣服丝毫不乱。宁非的头发都被他压散了。
宁非坐起身来,沉默地整理头发。
苏希洵看着她也站起身,走到屋角找到脸盆,一路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深觉无趣,不由问道:“就这样算了?”
宁非就着脸盆,狠狠地吸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地漱起口,拉开门往外面喷出去,差点射到往这边走来的丁孝。丁孝叫道:“你这是干什么,漱个口都能漱出杀气来!”一看苏希洵居然在宁非屋里,又道:“老苏,你过来是找药的吗,我今日采回几种稀罕物。”
苏希洵扫了他一眼,扭头不语。过不多时忍不住又去注意宁非。
宁非此时已擦干净脸,把门拉得大开,往外面走去。
苏希洵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就这么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日,收到了羽童鞋发来的女土匪面试POSE图。我觉得金丝大环刀十分可爱,于是和几个网友分享,于是居然有网友说“我知道那是谁了”,然后发来了一个博客的地址。上去一看,发现是个很会做蛋糕的同志,馋死我了。
【夫唱妇随好恩爱】
苏希洵将药囊背起,看见宁非转头向厨房去了,而丁孝一脸不明所以然的样子,不便多言,拱手告辞而去。
宁非想,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不论到哪里都有渣男的存在。先是一个徐灿也就罢了,那是江凝菲惹下的麻烦。这个苏马面,简直不可理喻。她不一会儿找了把砍刀出来,丁孝一看她目泛凶光的样子,想起那日雪地相遇,她一人一马在前,数狼尾随在后,也是这样气势汹汹的,心里突的一跳忙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宁非看见苏希洵已经不在,冷笑一声:“放心,我不是去砍人。只是这栅栏可以不要了。”
走出院子的苏希洵只觉得背后一阵寒风吹过,顿时起了层麻麻的鸡皮。
丁孝道:“没有这栅栏,以后又是人人可以随意进出。”
“没有这栅栏照样可以随意进出,并且进来了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干什么干什么。”
“想干什么干什么……”
“而且影响也不好。”
“影响不好?”
“还是拆了吧,家里都没柴禾了。”
*** ***
忙碌了一整个晚上,苏希洵好不容易终于将案台上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对外面说道:“事情办完了,上来领回去吧。”不多时便有人从竹阁下跑上来,推开门口,将案台上的文书匣子搬了出去。领取文书匣子的使者下了楼,树丛间就有黑衣侍卫跟着他往下山的路去。过不了多久,这些文书将会从水道运往岳上京,直接入宫递呈御览。
这样的生活不多不少,已经过了十年。
十年前,他还是苏家里可有可无的一员,空有一身本领而无处可用。叶云清算是他秘密的朋友。如果让族里知道他与皇族有关系,或许不会遭受到那样的事情吧。可是正因为这样,苏希洵从不让叶云清公开与他的联系。他不愿意自己的朋友也成为那些人利用的筹码。
山岳国偏安于多山地带,土壤紫黑肥沃且盐铁丰足,百姓安居乐业,不思外拓疆土。然而淮安国却不满足于江南鱼米之乡,数百年间屡屡开启战端,令山岳国苦不堪言。
就算如此,山岳尚商,淮安尚武,这是数百年里延续下来的,想要山岳百姓忽然之间抛弃礼乐执刀枪参与征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若不使得全民皆兵,凭淮安国目前节节攀升的国力,山岳国土定会被逐步蚕食。
叶云清已经被皇帝允许进入议事房听议朝政,每逢与苏希洵在一起,总是愁眉不展。
那年正是中秋,苏希洵与叶云清在屋顶上对饮,酒兴上来,苏希洵忽然说:“我们去建个寨子吧。我们二十年前被大败于槐下,议定永不得在边界树立军营。既然淮安不许我们立军营,那我们立匪寨总是可以的了吧。反正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事情。”
一句话引起了一夜长谈,第二日酒醒后悔不迭,可惜叶云清早已听入心里,深以为然,不等苏希洵点头同意,就禀明皇帝,将他五花大绑地绑上了雁过山,此后就过着亦兵亦匪的生活。
苏希洵年轻时,曾经有着各种各样的梦想,他不需要家里人的重视,不需要考取功名利禄。每日有三餐饭填饱肚子,有片瓦可以栖身,就很足够了。然后他可以轻轻松松地,牵一头小毛驴,走遍山岳各个村寨,看遍美景喝遍美酒,渴了就找一眼山泉,饿了就猎一头小鹿。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最喜欢的。
而不是现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从理想里回到了现实。郁闷地揉揉额头,耳鸣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最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将叶云清接回来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奔波往返于雁过山与周边郡县之间,实在有种一截蜡烛两头烧的感觉。
周边郡县都是新征的兵源,哪里都不愿意把军队划拨上山。眼看这一批的匪兵快要到期返乡,到时候青黄不接,恐怕不能抵御新一轮的剿匪。
他为自己沏了一杯热茶,走到窗台前拉开靠山崖那面的窗户,山风便呼呼的灌进来,手心里的茶热腾腾的冒着白雾。黑暗里,山崖下的浓密树丛都显得深浅不一的乌黑浓重,仿佛巨大的破口,那一端是通往地狱的深渊。苏希洵喜欢这样的感觉,脚踏实地站立着,可是眼前是危险,是啊,眼前到处都是危险。
做起这么大一个山寨,危险重重。如果让淮安拿到确实证据,肯定会举兵来犯。于是苏希洵每年都有近三分之一的精力放在了扰乱视线的工作上,一忽儿在淮安散播黑旗寨是山岳军营的消息,一忽儿又散播山岳各郡围剿黑旗寨的消息,过往商队不论是从淮安出发的还是山岳出发的,一视同仁地打劫,只不过所有战利品大部分都纳入了岳上京的公库。
他现在在拟定一个计划。既然匪兵不能长久,那么就干脆建立起真正的匪帮,春末开始就向全国招纳妇女上山,兵丁们有了家眷,就不会老想着下山归家了。
门口被咯咯地敲了三下,苏希洵说道:“进来吧。”
门开处,走进一个墨绿装束的少年,将一个包裹和一柄弓一个箭囊拿了进来,放在书案上道:“二当家,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过来了。”
来人是苏希洵这两年培养的一个贴身护卫,名叫阿刚。资质上佳,轻功尤其出众,更难的的是,他在处置事情上比其他同年龄的人要有头脑。
苏希洵回到案前,将茶盏递给阿刚道:“我还没喝,现在温的,你润润口。”说完腾出手开始翻检案上的东西,随口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我办事,您放心。我进去的时候,丁大哥都没发现,在地窖里摆弄他的宝贝药物呢。至于那个女人,睡得很熟,没发现她的东西被拿出来了。”
“做得很好,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看完你立刻送回去。”
苏希洵最后在包袱里找到一张包得整整齐齐的纸,张开一看,是一封休书,下面签有徐灿的大名,盖了他的花押。
休书的内容比较熟悉,他有点印象。最后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他曾经因叶云清的要求写了一封“休书”,那天夜里还曾就休书该怎么写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他当时恶言恶语地说徐府二夫人要休书是看着过干瘾,哪想到居然被她弄了一份真的休书出来。
他仔细查验,看不出签名花押有不妥当的地方,心想,也许是她把那份休书誊写了,然后激得徐灿发怒,终于同意签押了吧。
他将纸张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再看那件灰蓝的休妻服饰,户籍迁转文书,通关文谍,全部手续都是备齐的,更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是真真正正被休出府来了,可是为什么脸上不见哀戚?反而好像很轻松潇洒的样子。真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一个女人。
最后拿起那张长弓,发现弓身上还染有干涸的血迹,因为融入了硬木纤维之中,清洗刮除不掉。显然是经过一番恶战的。
他问:“阿刚,这把弓也是她的?”
“应该是吧,我以前去丁大哥家里,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弓和箭囊都是挂在那女人屋子里的。”
“……没听说过她还会用弓。”
“我也看不出来,山上的女人比她粗壮多了,能用弓的也不多。”阿刚说。
“总之,就先如此好了。丁叔丁婶现在都不在,我们要多帮丁义照顾一下他家里。”
“二当家,您放心,交给我没问题的。”阿刚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皱起眉头十分失望地说,“看来接了这个任务,我连下山都很难了。”
“下山,下什么山?”
“山上防瘴的甘胆草已经用光了,桔梗也差不多的样子,还有绿豆也需要进了。前些日子我爹还说要跟您报备,准备进淮安文广郡收购一些。”
春末至秋初天气炎热,是雁过山瘴气最重的时节,每年都要储备防瘴排毒的药物。山岳国虽然也产桔梗和绿豆,但总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