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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的。”
得到如此坚决的认可,杨梅打心眼里感到欣慰,却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立场:“也许吧,五年、十年、二十年,付出总会有回报——可惜我不仅是甜品师,还是爸爸的女儿,他年纪大了,等不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肖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连忙用纸巾轻拭嘴角,借以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
杨梅也假装对餐点感兴趣,低头继续进食,强迫自己忽略桌上的玫瑰、成双成对的银质烛台,还有心底那份淡淡的怅然若失。
那天晚上,她坚持不让肖铎酒后驾车,而是独自搭乘地铁,回到了空荡荡的美丽城公寓。
第25章 抑郁症
幸亏赵星河买的机票行程紧凑; 杨梅根本没时间自怨自怜; 只在一个略显孤寂的夜晚后,迅速投入到高级班的课程之中。
蓝带学校以培养顶级厨师为己任; 所有教学内容都围绕着专业性、实用性和实践性进行设计。
在学校的统一安排下,学员们被编成不同的小组,进入餐厅后厨轮班上岗; 像真正的大厨一样独当一面。
这家餐厅对外营业; 同时也要接受米其林星级评定,对菜肴的品质要求极高,身处其中很难不感到紧张。
更可怕的是; 为了锻炼学员的基本功,餐厅厨房不提供任何辅助,他们必须独立工作:所有的菜肴都得从原料开始准备,甚至连打发黄油也要亲力亲为; 如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越急越忙、越忙越慌、越慌越乱,遇上导师心血来潮的指点,灶台前更是一片人仰马翻; 几乎与战场无异。
然而,这也正是模拟实操课的目的:所有学员毕业后都要从助手做起; 不可能跟主厨讨价还价。
早先课程中的严格要求起了作用,对精益求精的追求让位于高效率和熟练度——按照学校提供的菜谱及时完成烹饪; 确保满足客人的需求就是后厨存在的全部意义。
生活被忙碌和压力所填充,杨梅常常累得倒头就睡,再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偶尔的视频聊天中; 赵星歌还会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肖铎的消息,试图为《竞技周刊》套取第一手资料。
几次三番之后,杨梅只好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和盘托出,引发闺蜜的无尽唏嘘。
“阿梅,别伤心。”
赵星歌试图为她打气:“这种男人或许拥有某种天赋,但绝对缺乏担当,不可能是你的良人。”
杨梅苦笑着摇头:“他也有苦衷,我能够理解。”
“什么苦衷不苦衷,都是借口!如果真的爱上了,就应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那天晚上,她将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单里,点开法国击剑协会的官网,反复浏览去年俱乐部联赛时的新闻,把所有肖铎可能出现的照片截屏保存。
作为曾经的国家队主力,网上流传的照片还有很多,杨梅却独独偏爱他在法国的这段经历。
阳光、帅气、无拘无束,真正享受着击剑的乐趣,在每一场比赛中尽心尽力。从那发着光的眼神中,不难想象肖铎对击剑运动的执着,以及为纯粹的热爱而战是多么幸运。
被放纵的思念就像一夜疯长的藤蔓,把人勒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整颗心都被那个的名字填满。
……我叫肖铎。
小月肖,都铎王朝的铎。
他说,你对我好,我当然希望你能幸福。
他还说,体育应该是快乐的,不是一种责任。
电脑截取的一张张照片,被鼠标轻点着来回翻阅,在眼帘前连缀成画、幻化成影,如饮鸩止渴般带来虚幻的安慰;两人相处的一个个片段,被小心翼翼地捡拾出来,在脑海中反复播放、揣摩品味,再恋恋不舍地重新回到原位。
仿佛是在突然之间,胸口感觉到莫名的压抑,渐渐引发抽搐,紧接着便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焦虑、慌乱、窒息、痛苦,晦涩阴暗的情绪像乌云般笼罩着头顶,血管里流淌着冰凉寒冷的血液,就连心脏也无力跳动勃&起。
天空变成漆黑一片,没有太阳、月亮、星星,裹挟着人直往深渊里坠去。
杨梅知道自己的状态出了问题,很可能是抑郁症复发,却没有任何意愿改善、反抗或者求援,只想在床上躺到天荒地老。
与此同时,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绝望一点点塞满身体,将所有正常人的情感排出体外。
她想,如果我的幸福要以你的快乐为代价,那么,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幸福。
靠在被泪水浸湿的枕头上,麻木的哭泣引发生理性抽噎,阵阵刺痛从心底的最深处传导出来,如电流般侵袭四肢百骸,直至将灵魂挫骨扬灰。
身体不时抖如筛糠,四肢散发阵阵冰凉,剧烈的痛苦如同泼洒的岩浆,顺着神经蔓延到每一寸皮肤之上,毁掉所有理智清明。
至极的思念,原来就像巴黎初春的冷雨,一滴又一滴,却足以缓慢地夺魂蚀骨。
强烈的、无法承受的、酷刑般的精神痛楚袭来,逼得人直打哆嗦,堪堪躲进单薄的棉被中,任由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光亮吞噬。
时间与空间统统失去意义,直到手机开始持续震动,制造出频繁而单调的噪音。
杨梅早已头晕目眩,眼不能看、耳不能听、身不能挪,甚至没办法伸手挂断或接通,只好等着来电者主动放弃。
再后来,手机没电了,一切又重回黑暗,剩下她独自待在井底,惟愿永远得不到救赎。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上突然响起剧烈的敲击声,“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敲门的人意志坚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同用重锤拍打着厚实的鼓面,使耳膜震撼、心尖颤栗,本能地躲进被子里寻求逃避。
意想不到的男声隔着墙壁出现:“阿梅,你在不在?快开门!”
有人试图用法语争辩什么,却遭到对方的厉声呵斥,陈旧的门锁在蛮力的牵引下猛烈摇晃,动作之大,几乎连门板都要被拆卸下来。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话,要她安静、沉默、消失无踪,逃离这个充满棱角与凄厉的世界。
求生的渴望却挣扎着控制住身体,从濒死的边缘逆向而行,帮她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稳住因虚弱而颤抖的手腕,好不容易才打开大门。
走廊里的灯光太亮,就像来自于异次元的刺激,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风尘仆仆的赵星河与公寓管理员站在外面,见到她的时候都惊呆了,相互角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组合成极为怪异的图景。
下一秒,赵星河扔掉行李,将女孩打横抱起,大声招呼道:“Appelez vite une ambulance!(请马上叫救护车)”
公寓管理员也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梯,用紧急电话接通了最近的医院。
模糊而混乱的场景里,杨梅想要发声,却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轻飘飘地被男人揽在怀里。
赵星河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别怕……医生马上就到了。”
四周围的脚步声喧嚣而凌乱,与救护车模糊的警笛哨音混杂在一起,炸得人脑仁儿生疼,太阳穴也突突跳动,似乎随时有可能因血管爆裂而亡。
“Ecartez…vous, s'il vous pla?t(借过)!”
红蓝色灯光闪烁,赵星河满头大汗地抱着她,快步走出公寓大楼,径直冲向尚未停稳的救护车。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杨梅突然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是因为自己得救,而是庆幸来的人是赵星河,没有被肖铎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通过静脉注射的药物迅速起效,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伴随着沉沉的睡眠,开始勉强自我修复。
再睁开眼,只见窗外一片阳光灿烂,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鸣叫,草坪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恍然已是人间四月天。
“Madamoiselle,vous vous êtes réveillée(女士,你醒了)!”
身穿白衣的护士金发碧眼,敏锐地发现了病人的小动作,赶忙上前确认她的脉搏,连换药的托盘都没拿,转身快步冲出了病房。
杨梅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由内而外充满力量,感觉犹如脱胎换骨。
记忆里,那些压抑痛苦几欲寻死的冲动,仿佛属于另一个人;此刻,隔着时光的棱镜,已经无法理解其中的动机。
主治医师带着助手们走进病房,最后面还跟着赵星河。
只见他满脸胡子拉碴,没有换洗的衣物略显凌乱,领口也敞开着,眼镜上沾满水雾,哪里还有半点商业精英的模样?
男人憔悴得像是老了好几岁,正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向内打探,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忧虑。
作为医院里唯一的中国人,他临时救场充当翻译,向杨梅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得到答案后,医生们互相交换眼神,终于肯定地点点头,得出让人放心的结论。
单人病房再度恢复宁静,赵星河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她,脸色晦暗不明。
“……对不起。”
杨梅喉咙沙哑,发出的声音如同钢锯切割木材,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赵星河率先反应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长须一口气道:“知道吗?你妈妈就是这样死在我面前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懂法语的读者纠正我在前文的一些错误,因为我没学过法语,文中的一些表达都是百度搜索的,准确性堪忧,大家千万别当真哈~~~
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留言或微博私信我,我会想办法修改~~~
今天文中出现的法语就是读者亲们帮忙翻译的,感觉好幸福~~~(鞠躬)
PS。本文涉及抑郁症的一些描写,援引自知乎的“你的抑郁症经历是什么”之提问中看到的答案,特此说明。
第26章 情人节
听闻此; 杨梅的心也沉了下来:“你那时候只是个孩子; 没有人会责怪你。”
对方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记得阿姨的样子,还有她说的每一句话……重度抑郁不影响思维能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更何况是自杀前最后的遗言?”
“那也不代表你就有义务娶我!”
赵星河冷哼一声:“我乐意。”
同样的话题,两人曾无数次地探讨过,到最后总会因为观点相左; 爆发持续而激烈的争执。如今身处异国他乡; 又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杨梅不打算做无用功。
她黯然垂下眼眸,抿了抿唇道:“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 ”他的语气里略带嘲讽,“不然你也不会躺在这儿。”
杨梅挣扎着试图从病床上爬起来:“我只是忘记吃药,并没有……”
“没有绝食?没有自杀?没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宣泄出赵星河心中强烈的愤懑。只见他瞪大了眼睛; 满脸控诉表情:“当年杨叔叔挂职下派,留你妈妈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阿姨才会跳楼自杀!同样的事不能再发生在你身上!”
杨梅强迫自己深呼吸; 借以缓解头脑里的阵阵胀痛:“赵星河,我再说一遍:我妈自杀因为抑郁症; 和你、我爸爸,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男人皱眉:“阿梅; 你最大的优点是善良,最大的缺点是太善良。”
头脑里的胀痛演变为可怕的风暴,将所有感知情绪逼至悬崖边缘; 她只好紧闭双眼、暂停思考,假装没有听到那自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