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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嘉敏锐的触觉告诉她气氛不大对劲,她将两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问:“认识?”
喻斯鸿嗯一声。
唐嘉觉得这一声嗯不大符合他的语言风格,于是看向苏行正。
苏行正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只是淡淡对唐嘉说:“认识挺多年了。”
唐嘉直觉这个“挺多年”三个字背后的含义并不是褒义,但两人既然不想多说,她虽然难免有点正常人的好奇,但也不会一根筋地去钻头进去想弄清楚。
唐嘉私下猜测,两人或许曾经闹过某些不愉快。
接着便是一些平淡无奇的谈话,各自说了一些这些年的经历。
期间喻斯鸿去了一趟洗手间,本来唐嘉和苏行正聊得好好的,苏行正突然问:“你喜欢他?”
唐嘉被他话题的乾坤大挪移惊住了,愣了有几秒。
苏行正脸色沉了,“不说话就是肯定了。”
他眼神复杂地望了唐嘉一眼,“你了解他吗?”
这个问题确实把唐嘉问住了。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到头来,却发现,自己除了一些基本信息,确实了解甚少。
苏行正追击,“你知道他一个好好的京城公子哥不当,跑到这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做什么吗?”
唐嘉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喻斯鸿回来了。
他拉开座位坐下,看了两人一眼,问:“在说什么?”
苏行正转头,“我们在讨论,你一个好好的京城公子哥不当,跑来非洲做什么?”
喻斯鸿眼神沉沉。
苏行正继续说:“因为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不得不离开国内避风头。”
喻斯鸿嘴角抿紧。
苏行正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是一个……”
“强。奸犯。”
32。 Chapter32
仿佛水滴溅入沸油,打破表面蠢蠢欲动的平静。平地炸响一声惊雷后,苏行正再无欲言又止的顾忌。
他指节攥紧发白,声音从喉咙里一字字挤出,“我再问你,你对苏棠棠做的那些事,你敢说出来吗?”
唐嘉知道苏棠棠是苏行正父亲家那边的表姐,两人感情向来不错。
苏行正离美之前还特意去参加了她的婚礼。
苏行正眼睛不离喻斯鸿,几秒后冷笑一声,再次开口,“怎么?怕了?姓喻的,你不是一向最能说吗?你说呀!”
在他的这种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喻斯鸿表面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他既不接招,更不拆招,右胳膊抵在桌面,袖口卷至小臂,露出麦色的皮肤。食指与中指夹着小瓷勺,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
微微低着头,侧脸波澜不惊。
仿佛现在这才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喻斯鸿食指勾起耳把,轻呷一口,好看的眉毛微皱。然后他放下瓷杯,抬头问唐嘉:“太苦啦,还有没有糖?”
唐嘉把自己的方糖推给他。
他从裤兜中抽出左手,慢条斯理地撕包装。
指节修长有力。
苏行正被他这种“任尔东南西北风”的无赖态度差点气个倒仰,突然站了起来,凝声道:“不要装聋作哑!”
苏行正一向温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相识数年,唐嘉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唐嘉伸手按住苏行正攥成拳头的手,轻声道:“小正,坐下。”
苏行正脸色红了又白,看唐嘉一眼,重新落座。
板凳咯吱一声响。
背后的墙面上,一张大型的镶框电影海报。玻璃压面下,玛丽莲梦露捂住翻飞的蓬蓬裙,双膝微屈,别着头,闭眼大笑。
喻斯鸿的眼神从梦露的卷曲的金发上移下,落在唐嘉洁白的耳廓上。
他眼神向左移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对上。
喻斯鸿开口:“我再呆下去,怕是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望进唐嘉的眼睛,神情认真:“你可以先听他说,如果听完之后觉得还有必要听我的解释,那就告诉我。”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如果觉得不必要,那就……”
不言而喻。
他食指与中指蓦然松开,瓷勺哐当一声落入褐色液体中。
有几滴咖啡渍溅到袖口。
喻斯鸿皱眉看了一眼袖口,站起身来。
苏行正紧闭着唇,他的身侧,桌子下,唐嘉拉着他的袖口,让他克制住自己。
喻斯鸿眼神落在座位旁斜靠的拐杖上,开口;“一会儿你把她送回去。”
苏行正一秒接道:“要你说!”
喻斯鸿无所谓地笑笑,两颊现出酒窝。他左手放回口袋,身姿直挺,右手轻推,把座椅推至桌下。
他转身向外走,走到接近门口的地方又停下。
唐嘉眼中,他脚步一顿,接着扭身走到柜台旁,和老板对话几句,接着抽出钞票,付了款。这才右转,走到门口。
苏行正噎了一下,低声愤恨道:“要他好心!”
仿佛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目光,在推开大门之前,喻斯鸿向后望了一眼。
他左手依旧留在袋中,右手食指中指并齐,在额旁轻轻一扬,致了一礼。
然后点点头。
推门而去。
唐嘉听到门推开的一瞬间屋外汽车响亮清晰的鸣笛,以及门关上时重重的一声钝响。
她看着门口足足有三秒,然后扭头,对苏行正说:“说吧。”
#
两天后,维和部队营。
营内健身房。
健身房场地并不算大,与国内大城市稍有规模的链锁店相比,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房内一面墙上,顺贴着两人多高的壁镜。清晰的镜面把房内的一切显映得纤毫毕现。
场地内格式器材一一摆齐。
高拉力背肌训练器、蝴蝶式扩胸练习器、引体向上训练器……
几乎每样器材旁都有穿着军绿色背心,汗如雨下的练习者。
喻斯鸿面无表情地躺在平垫上,两手抓住杠铃杆,漠然地重复着推举,降落的动作。
他的一旁,手机静静地躺在铮亮的地板上。
旁边有人小声窃窃私语。
“他这两天怎么了?”
“估计脑子进水了……”
“整天整天地泡在训练房里,也不怕训练过度啊……”
“估计被下降头了。”
“乱说啊,我告诉他去。”
“卧槽,你别啊,千万别,我求你了,别别别……”
晶亮的汗水从额角沁出,咸涩的液体蜿蜒流入喻斯鸿的眼中、唇上。他闭上眼睛,感受拉伸过程中肌肉的伸缩与扩张。
周围是人的叫喊与不断在空气中泡胀的男性的体。味与汗味。
他想起初一那年,是与祖母同住西安的最后一年。
他并非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作弄起人来,更是无所不用极致。虽在学生中闯出了“赫赫威名”,却不出所料地成了老师眼中的重点关照对象。
第二学期的时候,座位重排,教务处提出了一个学生互助的分配计划。简而言之,差生与好学生坐在一起,以图耳濡目染,改邪归正。
他被空降到一个年级前三,扎双马尾辫的小女孩旁边。
对方长什么模样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小女孩发育得早,薄薄的衬衫下,胸部几乎喷薄而出。他那时嫌弃地认为雌性就等于麻烦,于是在座位上用粉笔涂了三八线,凶凶地警告对方不要“超越国境”。
不然他必将履行“守卫国土的皇皇巨责”。
那女孩子声音又轻又细,答应他的时候脸颊红得要滴出血。
他想:有病。
很快迎来第一次月考,试卷上的文字单个他都认得,一拼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咬着自动笔百无聊赖地思考人生,一个纸团从旁边砸过来。
他扭头,看到同桌咬着唇,脸颊一下子又红了。
他想:病得不轻。
他还未去拿纸团,巡考老师鹰隼般锐利地眼神便扫射了过来。
巡考老师疾风骤雨般快步走过来,抢先拿住纸团,拆开,脸色变得阴沉。
他余光看见同桌本来红润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雪白。
巡考老师厉声问他,“喻斯鸿,你知道这是作弊吗?”
他回答地干脆:“我没有。”
不出所料被请到办公室。
他被留在办公室门外,同桌先被叫进去问话。夏日的阳光很盛,窗台上一盆绿植,颜色青翠到流淌。他穿着白色校服,一个人在窗格下手插。口袋踩阳光玩。偶尔看向门缝里,戴着眼镜的教导主任和同桌说着话,面色和缓,同桌两手拉着,低着头。
很快同桌出来了。
她见他的面色却不再是红到滴血了,她甚至不敢看他,低着头,匆匆跑了。
他被叫进去问话。
教导主任第一句便是:“XX(同桌名)说你威胁她要答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明是大夏天,他却莫名觉得冷。
他两手插。在口袋,脚尖磨着地,无所谓地说:“是她自己要砸纸团的啊,我又没有求着她要,关我什么事啊。”
教导主任一拍桌子,“你抄答案还有理狡辩了啊!你没问她要,XX(同桌名)干嘛好好给你答案!”
他心中的火苗也被激出来了,喊回去:“她有病啊!有病你带她去治啊,你找我干什么!”
教导主任对望过来的老师说:“看看!看看!现在的小孩,这么能狡辩!”
“谁跟你狡辩啊!讲事实摆道理啊好不好!”
“敢对老师这么没礼貌,你爸妈怎么教你的!”
……
“记过记过!”
年迈的祖母被喊到学校来。
他站在一旁,听祖母和教导主任谈话。
教导主任说:“学校有学校的规定啊,您老的孙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为难的。”
祖母头发花白,“他明明是被同学诬陷,你们也不调查清楚,就要这样记他的大过,你自己想想看,这能说的过去吗?”
教导主任不说话。
祖母继续说:“我把小孩子交给你们,是希望你们能教他读书,教他做人,把他培养成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他如果有错,你们罚他不要紧,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祖母手中的拐杖在地上跺响,“太说不过去了啊!”
他站在一旁,身体发冷,眼睛却酸酸的,有什么热的东西要掉下来。
结果是大过变成了小过。
喻斯鸿从躺垫上爬起,向跑步机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好有人完成训练,正关了机器走下来。他弯身拾起手机,又去拿了矿泉水和毛巾,走到跑步机上,按下开关。
履带很快快速抽。动起来。
他伴着速度跑起来,身体向外冒着热气。
抄袭事情发生的一个星期后,有一天放学,他打完球,一声腻汗地跑回家。祖母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来了,招手让他过来。
他把背上的书包和怀里的篮球放下,乖乖走过去。
祖母按着他坐在旁边,说:“昨天晚上,我梦见你祖父来找我啦。”
他看向祖母。
祖母握着他的手,目光悠远,“他对我